听不得这样的话,却更不明白杜佗为何要这样说。
杜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宏伟的城墙与隐约可见的未央宫墙。半晌,他回过头,看着刘病已,极认真地道:“病已……你不能冒险!”
“冒险?”刘病已不解,“我什么时候冒险了?”
杜佗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仍是一脸不解,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也缓了脸色:“我觉得你现在入掖庭就是冒险……”
“……”
刘病已一怔,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杜佗却颇有些滔滔不绝的意思,拉着他往道旁让了让,态度郑重地道:“长公主共养禁中,形同皇帝养母,虽然不能干涉朝政,然而,禁中岂能不从其命?”
刘病已不由莞尔:“还有皇后呢!”
杜佗毫不犹豫:“皇后年幼!我家中也有弟妹,八岁稚儿是何模样,我岂不知?中宫岂能与长公主相抗?”
刘病已还想说什么,杜佗不禁皱眉:“别忘了,中宫也是上官家的人!”
—他们之所以使手段告假,不正因为担心上官家与长公主合流吗?
刘病已不由一愣,缓缓低下头,良久才抬眼看向有些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表现的杜佗。
“皇后与上官家不一样……”刘病已皱着眉,说得很慢,却并没有犹豫的意思。
杜佗不由嗤笑一声:“她可是车骑将军的女儿,左将军的孙女!她与上官家不一样?她就是上官家的一份子!”说着,少年不无困惑地望向刘病已,“皇曾孙,你为何会有这样的念头?”
杜佗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
长袖下,刘病已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对杜佗的问不致一辞。
见刘病已不说话,杜佗也没有再纠缠自己的问,而是立刻改了话题:“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入宫为好!”
“嗯?”刘病已抬眼,未置可否。
“我觉得……我们不如去大将军府……”杜佗缓缓地说出自己的建议,让刘病已不由一愣。
杜佗的想法没有错,但是,刘病已却十分坚定地摇头拒绝:“不能去!”
杜佗无奈:“可是你入宫太危险了……再说,你一定能见到掖庭令?”掖庭可不是什么小院子,也不是可以任人通行的地方。
刘病已沉吟了一会儿,却道:“我自有办法!”见杜佗仍想开口,他不由先笑了:“放心吧!这是未央宫,不是建章宫!”
—天子都不在这儿,长公主又能有多少影响力?
注:汉武帝直到元鼎年间才开始使用年号,之前虽然也改元,但是,“建元”、“元光”、“元朔”、“元狩”以及“元鼎”的年号都是后来才定的。
14、用心、变数
从今上即位,大司马大将军秉政,大汉朝廷便形成了怪的局面。
—天子居建章,朝廷在未央。
少年天子连朔望朝会都不情不愿,根本就不愿踏足未央宫一步,然而,大汉百余年,自孝惠皇帝迁朝廷于未央宫,奉吕太后于长乐宫,一应府寺、官署皆依未央宫而建,断没有再迁至建章宫的道理,更不必说,位于长安城外、上林苑中的建章宫本就是燕游之中,实不堪帝宫之位。
初入掖庭时,刘病已尚不清楚天子为何弃帝宫正寝,而执意居于建章,如今,仍然年少的他却是多少有些明白那位少年天子的心思了。
—未央宫不是他能主宰的地方。
先帝遣诏指定位辅臣皆是他的亲信近臣,出入宫禁多年,相较年少的天子,他们对未央宫的掌控更加严密。
—年少的天子显然察觉了一点。
在明白这点后,刘病已对仅比自己年长三岁的叔祖并非没有一丝敬佩,不过,那一丝敬佩在想通某些道理的时候便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虽然光不曾评价过天子如此作法有何利弊,但是,张贺却十分看不上少年天子的作为。
“少当位,大臣奉诏秉政,自有伊尹、周公之例在前,然而,三代至今,焉少主避宫不居正寝的道理?”张贺对少年天子明显的逃避之举十分不屑,“宣太后主政,秦昭王可用范;吕不韦当朝,始皇帝除假父;更别说太甲被废桐宫三年,尚悔改而复位!上之举,实非帝王正道!”
—说是不愿居未央宫。其实。就是避权臣势。
不能说不对。只是心生避之意。也就失了君王临臣地应有骄傲。
张贺也罢。霍光也罢。乃至复中翁。所教授予他地皆是坦荡正道。
—不偏不党。王道荡荡。
在明白这点后。虽然仍然为当时年仅八岁地天子便有如此敏锐地认识而惊叹。然而。刘病已却不认同他地作法。
——若有君王之傲。欲掌君王权当按时临殿。束带听政。纵不置一辞。也要事事与闻。不离中枢。
—偏居别宫,不闻朝政……
—往好了说,自然是信任辅臣,不欲滋扰朝政,然而坏了想……
看着宏伟壮观却没有主人的前殿,刘病已不由冷嘲一笑——连他都察觉天子是在避辅臣之势,何况他人?恐怕举朝上下,没有几人不明白天子对先帝顾命辅臣心存戒意。
凭着他的名籍,从西司马门入未央宫后,刘病已皆是一路通行,然而,尚书台却不是他能踏足的地方。
一直以来,霍光都不曾让他进入尚书署,而以他的身份自然连让人通报霍光的资格都没有,刘病已不由就踌躇起来好,守卫的郎中也是光禄勋属下,自然认得皇曾孙,也知道自家的光禄勋对这位素来纵容,因此虽然见他在尚书署瞎转,却连询问驱逐的意思都没有群人倒是饶有兴趣地猜测他为何如此。
在尚书署外转了两圈,刘病已最后还是离开了不回地往金马门走去。
他并不知道,早有人将他的行状报给了霍光在他离开时,霍光与杜延年正站尚书署外,居高临下,扶栏而望,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看着刘病已进了金马门,被宫墙遮了视线后,霍光才慢慢开口:“看来幼公的三子也当归家了。”
杜延年苦笑:“一个比一个聪明!”
霍光不由失笑:“幼公这是自夸呢?”
杜延年语塞,好一会儿才道:“臣本以为,他们只会去张家……”
“不会的!”霍光摇头,“你们都让复公那般说了,他们当然不会去张家。”
“去我家也比入宫强!”杜延年皱眉,“既知长公主有异,曾孙便不应当入宫!”
霍光再度摇头:“他要问的人都在宫中……”
杜延年不再开口,只是一个劲地打量着霍光,让霍光不由皱眉。
“幼公……”
“大将军……”
两人竟是同时开口,同样都是慢悠悠的语调。
霍光挥手示意杜延年继续说,杜延年也不与他客气,看着他,微微一笑,便道:“大将军对皇曾孙的心思……似乎……了如指掌?”
—其实他原来没有打算加“似乎”二字的,不过,想了想,还是留一分余地为好……
霍光挑眉:“如何?”
杜延年轻笑摇头:“不如何!只是好奇……大将军似乎与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