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 / 1)

长乐夜未央 易楚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6天前

充足。

——那是做了三十余年储君的大汉太子!

苏文是宦官,对丞相的心思并不在意,江充却是外朝官吏,不能不在意丞相,因此,江充收拾起满心的得意,为刘屈氂分析:

“君侯的确是多虑了!太子七岁受册,至今三十一载,纵然前有齐王,今有钩弋子,太子地位终是岿然不动,何也?依恃唯二!”

江充的眼睛闪闪发亮,一种指点江山带来的兴奋让他不由自主地狂热起来:“一则,太子乃上之长子,爱重疼惜绝非他子可比;二则,烈侯、景桓侯昔日所铸之势,至今无人可及!”

“父子无间,卫氏超然,故太子无忧!”

“正因无忧,太子虽立博望苑,然所交皆是游侠、儒生,意气相投,切磋学问,却是不党不羽,可谓深得两位大司马立身处世之精髓!”

“亦是因此,太子看似根基牢固,实则危矣!”

“宫中,皇后失宠已久,朝中,两位大司马薨后,卫氏再无人矣!”

“一旦遇事,陛下左右,谁为太子陈辩?”

“三人成虎,何况上如今……”江充抿了抿唇,咽回了某些不太合适的不敬之辞,随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后,才继续道:

“再则,太子数谏征伐,却忘了,卫氏根基尽在军中——无征无伐,掌军之人何期未来?纵然因卫氏旧谊,军中诸将不言是非,亦难心无旁鹜。”

“非常之时,太子恐难调一兵一卒!”

江充笃定如此,方敢行险——若是诸将一心支持太子,他便是手段再厉害,也无可奈何。

——这世上,势,不过是可借之物,虽举足轻重,却无法鼎定乾坤。

——从来都是一力降十会啊!

“说白了……”苏文轻笑着开口,晃了晃手指,对两人道,“皇太子只知大道,不通细务……与秦扶苏一样,不知权谋机变!”

“说得好!”江充击掌大笑。

这两人将事情说得如此通透,刘屈氂自然是如释重负,拱手对两人道:“二位君子高才!”

——没错,刘据所学所思都是坦荡大道的帝王之学,可治国、平天下,却应付不来诡计阴谋之流的小道!

——因为,帝王之学中,权谋不过是小术!

——更因为,将近不惑之年的刘据从未真正遇到需要用权谋之术的状况!

——这是他的大幸,也是他的不幸!

“或者……我们有这种想法正是江充等希望的……”

刘据不是不通权谋,只是,他真的没有用权谋的习惯!

这么多年来,他想的都是大事,偶尔遭遇几个阴谋也不过是细枝末节,从来没有在他身上起过作用,但是,此时此刻,事到临头,某些沉睡的记忆被触动了……

——或者说,宗室子弟对阴谋的某些本能让他隐隐感到了不对劲。

张贺沉吟不语,其它家吏也不由认真思索起太子的这个猜测。

“太子!”石德颤巍巍地站起,走到刘据面前,低下须发花白的头,“上在甘泉,情况不得而知,太子亦无须多虑,当务之急,仍在如何解眼前的死局!”

“死局?”家吏中有人不解地出声。

“待罪陛下,乃太子本份,然,太子欲待罪丞相、江充等之前吗?”石德的质问异常尖锐,但是,没有人发出一丝惊叹的声音。

“丞相假上命,亦非只为治罪太子……”——而是想治太子于死地!

石德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刘据扶案而起,神色肃然。

“非常事用非常法!就用少傅前策!”

刘据不是束手待毙的人,既然对方连他去甘泉都要阻挡,也就意味着这个死局不死不休!

“矫制为使,收捕公、卿、二千石!”

“如有异状,格杀勿论!”

黑色的衣袖拂过漆几,墨盒摔落,黑色的墨液倾覆在丹漆地面上,仿佛预示什么……

16、天子的偏爱

“太子矫制?”

“是……”

“使者以矫诏捕你等下狱?”

“是……”

“那你怎么会在这儿?”

跪在玉床前,苏文痛哭流滋地诉说从长安逃亡至甘泉的凶险,本以为天子必会勃然大怒,毕竟他们是奉诏行事的赦使,然而,天子接连两个冷淡的质问便截住了他的话头,最后一个问题更是匪夷所思,令他瞠目结舌,半天反应不过来。

“使者既有符节,尔焉知真伪?”

踞坐在铺着象牙簟的玉床上,天子半闭着双眼,语气愈发冷冽。

“据是处决国事的储君,收捕不得尔等吗?”

“……妄自揣测!”苍老的天子给近侍黄门下了定论。

天子的质问让苏文颤栗不已,却不敢不为自己分辩:“主上……”

然而。苏文刚开口。便被天子再次用冰冷地声音打断:“你们这些人在朕面前说过那么多是非。太子都没有理会过一次!你们奉诏治巫蛊。太子便是有异议。也不会妄为至此!”天子根本不相信自己地爱子会无缘无故地做出矫制乱法地事情来。

天子地话让苏文心里愈发没底。慌乱下。他脱口而言:“……臣等在太子宫找到了桐木人……还有不少写大逆之辞地帛书……”

“啊?”

刚步入寝殿地钩弋夫人听到苏文地话不禁失声惊呼。随即反应过。连忙低头掩口。她地身后。端着食案地宫婢听到这个消息。立时面色如雪。几乎控制不住双手地颤抖。

宦者丞接过宫婢手中地食案。又示意旁边地宦者接过其它宫婢手上地食案。淡淡低语:“你等退下吧!”

宫婢默然行礼。弓着腰。缓缓退出寝殿。**地双足踩在冰冷地地砖上。一阵阵寒意从足心直刺胸膛……

“太子宫?”

倚着玉几的天子瞥了宠姬一眼,半翕的目光再次投向苏文:“太子在博望苑待得比较多吧?”

“……是……”苏文无法否认。

——太子喜欢结交侠士、儒生,设在长安东南郊的博望苑自然比北宫中的太子宫更合适做这些事。

苏文忽然发现,他们的谋划存在着致命的缺陷。

跪在床前的长几前,钩弋夫人将头垂得更低了,以此掩去一脸愤恨的不甘。

“太子以巫祝之术诅咒朕早死。”天子眯着眼冷笑,“赵婕妤,卿觉得这个笑话如何?”

——与推崇《公羊传》的天子不同,太子刘据更喜欢《谷梁传》

孔子作《春秋》,文字简质,后世儒生注释《春秋》因各自的见解、目的不同,便有侧重,以春秋三传而言,虽然三者都是转受春秋经旨,以授后世,但《左传》详于记事,《公羊传》与《谷梁传》皆依经训解,详于诂经,即所谓的“微言大义”,而二者又有不同,《公羊传》强调君臣纲常、刑名法治,推崇大一统、大义灭亲,《谷梁传》则更强调宗法伦理,尊王而不限王,宣扬礼法,主张严格贵贱尊卑之别。

当然,无论如何,作为敬鬼神而远之的儒家经典,三传都不言巫祝之事。

——推崇《谷梁传》的刘据会行巫蛊之事?

——推崇《谷梁传》的刘据会有大逆之心?

“苏文,说太子欲杀你,朕还相信……说太子大逆?”天子没有看因为被询问而颤栗的宠姬,而是盯着苏文冷笑,“朕不信亲子,倒信一个刑人吗?”

“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