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地说:“御史大夫为国谋利,然御史毕竟只有一人,岂知诸事实行皆如君之预算?”
桑弘羊十三岁便有神童之名,辩才自然无碍,虽然知道杜延年所说不无道理,但是,真想辩驳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在朝中多年,他岂是真地不知规矩?方才是气郁难解,杜延年又是晚辈,他便借着由头泄一通,此时,自然不会、也不屑再与他争下去,只是紧紧地盯着霍光,要他给个说法。
见桑弘羊平静下来,霍光抬手示意他入座,却没有说话,依然用食指轻点面前的漆几,显然是在思忖。
桑弘羊纵然愤慨,也不敢过分违逆大司马大将军,于是,哼了一声后,他还是在田千秋的左手边坐下,脸色依旧是愤愤不平的阴沉之色。
“我也知,御史所忧乃是实情。”霍光很诚恳地对桑弘羊点头,让这位御史大夫总算是缓了几分脸色,然而,尽管是如此说了,霍光地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稍稍沉吟之后,他慢慢地对桑弘羊及室内诸人道:“各位皆是贤达之人,自然也知,幼公之谏并非虚辞。本来少主在上,光自知不肖,既担社稷之重,岂敢兴事?只求安守先帝之制,无愧先帝所托!”
这番说得在座众人皆是心有戚戚。
今上总是沉静寡淡的模样,年纪虽小,却着实让人看不透——
这种情况最让人紧张。
他是天子,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为人臣的都不会愿意背负不忠之名。
毕竟,汉定天下已经百余年……——
如今已不是但问才具、胆识的乱世了!——
太平之世,忠义当道。
“……然上以为,比岁不登,民匮于食,朝廷不能有所对。”霍光轻叹,抬手向侧厢记录的佐吏示意,随即,那名佐吏便将一份书牍呈到霍光面前的漆几,霍光看了一眼,双手转交田千秋:“这是上亲笔所书。侍中连夜送到我府上。”
田千秋没有看过天子的字。因此,听说是今上亲笔,便不由多看了一眼——清新隽逸、精致规矩,却透着一丝不食烟火气地疏离。
都说字如其人,果然一点假。
“朕以渺身获保宗庙,战战兢兢,夙兴夜寐,修古帝王之事。诵《保傅传》、《孝经》、《论语》、《尚书》,未云有明。其令三辅、太常举贤良各二人。郡国文学高第各一人。”
天子地诏书写得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让田千秋隐隐心惊。
将诏书递给桑弘羊后,田千秋抬眼看向霍光,欲言又止。
霍光原本就在看着他。一见他如此,立刻就道:“君侯有话便直言!”田千秋却摇头:“待诸君都看过再说吧!”霍光便不再坚持。
关系切身利益,桑弘羊自然不会有丞相一样地淡然,看过之后,便冷笑:“大将军与上真是君臣同心。”
霍光没有在意他的说法,微笑不语,待所有人都看过了,才道:“诸位以为如何?”
因为是今上之意。众人一时也不敢轻易评价。片刻之后,才有一人轻声道:“先帝即位。建元之便诏举贤良方正极言直谏之士,问以治道……”
众人如梦方醒。不由看向霍光。
霍光点头:“然也!不过,上想问地非治道。而是民间疾苦,教化之道……”
“教化!”桑弘羊冷哼一声,“儒生噫语!”
霍光终于忍不住微微皱眉,最后还是没有多说,只是淡淡地道:“诚然,诏问贤良文学,纵无良策,亦可稍安民心。”
这句话让桑弘羊不由挑眉,看了看霍光,终于没有再说意气之言,而是郑重拜言:“大将军所言甚是。仆亦出身小民,岂不知民之苦?然,盐、铁等务皆国家大业,安边制夷皆赖其资,弘羊无能,再无良策,岂敢轻废,而毁先帝之业?”
桑弘羊提及先帝,霍光不能不起身答礼,他深深拜,郑重回答:“御史大夫为国谋利,仆岂不知?国家大业,先帝之业,仆亦不敢忘!”——
他怎么能忘?——
那不仅是先帝的功业,更是卫、霍地功业!——
他姓霍啊……
浅褐色的丝幄上绣着繁复的万世如意纹,红白二色再衬以紫棕、淡绿等色,繁复绚丽却无凌乱刺目的感觉,果布之香气从帷幄之外徐徐沁入,清冷优雅,有种遗世**的苍凉。
累极的女孩伏在少年地膝上沉睡,少年不敢动弹,只能拉过一侧的凭几,稍稍变换姿态,神色沉静如晦——
女孩还能对自己哭诉着她地伤痛,他呢?
轻抚腰间所佩的宝镜,刘病已不由苦笑,直到听到女孩无意识的呜咽,才将手指从冰冷的宝镜上移开,轻轻划过女孩地鬓。
“兮君……你真是孩子……”刘病已微微浅笑,轻触女孩的额头——
只有孩子才能如此恣意地悲伤、流泪……——
他的悲伤……连诉说的人都没有啊……——
只能告诉自己……忘掉吧……——
其实,永远不知道才好啊!
刘病已愤慨想到自己被告知的身世……——
为什么要告诉他!——
那么多……的生命与期望啊……——
他背负不起的!
扶过女孩的额头,皇曾孙无奈地在心中呻吟。
“病已哥哥?”稍重地抚触让女孩睁眼,也立刻看清了少年脸上地挣扎。
5、茂陵行
(抱歉抱歉……单位临时组织外出,实在是没有来得及准备,今天我努力加更,尽量补足前两天的损失……狂汗……)
“小哥哥,你怎么了?”
兮君揉着眼睛,不解地询问。**
尽管少年在感觉女孩醒来的同时便收敛了所有情绪,但是,敏感的女孩仍然不认为是自己方才看错了少年的神情。
刘病已沉默地摇头:“我没事!”
他不想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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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事!”兮君已经完全清醒,握着他的手,很认真地反驳,十分笃定却没有再追问,而是微笑着说:“小哥不想说是不是?就像我不想跟别人说阿母与阿弟一样……嗯!”
体贴的话语因为少年的拥抱而中断,大汉的皇后在最初的惊讶后便安静地靠在少年的怀中,小手轻轻拍着少年的后背,直到少年松开手臂,她才很郑重地对他说:“小哥哥,不管有什么事,你都要好好保重自己!”
女孩眼中的悲伤仍然未退,却以真诚的态度关心着这个“小哥哥”,她说:“因为,只有关心你的人才会看到你的难过……”
刘病已轻轻点头,忽然很想对她说出一切,但是,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对伤心的女孩道:“是的!所以,兮君,不要让我们担心!”
兮君点头应承,却只是应承,眼中的悲伤不曾稍退半分,让刘病已无奈地叹息,随即就听到她犹疑的声音。
“病已哥哥。你说这世上是不是真地有神灵?”——
是不是举头三尺有神灵。人在做。天在看。于是。她看着一条人命枉死却不言语。她地弟弟便撒手辞世……
“没有!”刘病已根本没有考虑哪怕一刹那地时间。便斩钉截铁地给了答案——
若是真地神灵。他地父祖家人……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