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1 / 1)

一别两宽 幽己 8163 汉字|7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64章

  易欢站在洗手池前, 拧开水龙头,捧着凉水扑在脸上。

  冷水刺激着面部的每一个毛孔,叫她愈发清醒。

  她抬头, 盯着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 心里有些乱。她的脸色十分苍白, 没有血色。凉水沾湿了她的头发, 刘海便紧贴着额头。

  只一个背影而已,便唤醒了她刻意不去想的那一晚。尘封的记忆像是一把把刀子,割得她心口疼。有些事,没有人能替她承担,只能她自己一个人受着。她深知这一切, 所以从来不愿意对别人说起。

  她抬手理了理头发, 顺便擦去眼角的水渍,然后像没事人一样,戳了戳脸颊,戳出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将两只手都放在水龙头下,像那天晚上一样, 不停地洗手。

  听着哗啦啦的水声, 她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她带着这个略有些不自然的表情,拧开洗手间的门。

  伊芙琳担心地问她:“你还好吗?”

  易欢摇头, “不太好。”

  “你怎么了?”

  “晕血。”

  她已经很久没用这种晕得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了。

  “需要我叫……”伊芙琳摸了摸口袋,耸了耸肩,对易欢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我没事, 走,回去吧。”易欢脸上的水珠也不擦,径直出了茶社。

  伊芙琳拦住她,“还是我来开车吧。”她指着易欢的脸色,“你看起来确实不太好,需要休息,开车费神。”

  石宽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他站在车前,等着易欢。灯光下的,他的眼神不明。

  伊芙琳面带怒火,上去就要揍人,被易欢拦住。

  易欢道:“我吐了跟他没关系。”

  石宽磊上前,将手里的信封递给她,“刚才你走得急,忘了这个。”

  易欢站着不动,目光却在石宽磊身上四处游走。

  伊芙琳替易欢接过信封,捏在了手心。

  易欢不相信他会这么简单地把东西奉送上来,“这里是全部吗?”

  “不是,这部分是免费的。”

  易欢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后面能真正有用的部分要收费,是吗?”

  石宽磊低声道:“我担惊受怕地替你藏了这么多年,你总得给我一点表示吧。你要清楚,我私藏这些,万一被他们发现,我也是一个死字。”

  易欢道:“你开价。”

  夏夜的微风拂过她清丽的脸庞,石宽磊差点又忍不住想抬手去摸她的脸,去替她拂去她脸颊上的水珠。

  他迎着风微笑,笑得和多年前的阳光少年一样,“你。”

  不容讨价还价的语气。

  易欢还想努力挣扎一下:“我们还是谈谈钱吧。”

  “我喜欢谈感情。”石宽磊道,“钱我自己会赚。”可一个看起来永远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对他才有致命的吸引力。

  “就不能换个条件吗?”易欢低头叹息,“石宽磊,我对你没感情的。”

  “我对你有就够了。”石宽磊丝毫不在意,“而且我欠时兆伟的人情还没还完,我答应帮他的事还没做好。”

  “你们神经病也都是扎堆出现的吗?”纵然易欢此刻再怎么克制,也终究还是忍不住发火了,她咬牙切齿,“你认为我会感激你?”

  石宽磊不置可否地看着她发火。

  易欢上前一步,压低嗓子,说:“我恨不得杀了你们,真的。”

  说完,易欢转身就走。

  伊芙琳中文不太好,几乎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到以后转身走,便也紧紧跟上。

  以后一直带着她不觉得尴尬也是因为她中文欠佳。

  不然,总觉得身边一直有人听自己和别人讲话,感觉十分怪异。

  石宽磊也不着急,静静地看着易欢离开。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他也研究过沈霃宽,发现耐心是他眼下唯一的优势。

  &&&

  沈霃宽一直没等到易欢,气得自己出门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最后他摸去了江牧淮家。

  江牧淮面无表情地听他诉苦水,心道,我还是不要发表言论的好。他给沈霃宽倒了杯红酒,惆怅地说:“你看你马上就要步入围城,可我还单着。”

  沈霃宽道:“是你自己早些年宣布要单身一辈子的。”

  江牧淮当即否认:“屁,我什么时候说的?”

  “在你和XXX分手的时候。对了,我记得你追了GGG十来天没追上的时候,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沈霃宽毫不犹豫地拆穿他,“别事情过了,就想装自己没说过这样的话。”

  “那你还说过再也不理易欢的。”江牧淮也不示弱,摇着红酒杯,揭他的老底,“唉,也不知道谁呢,摆着一张心如死灰的脸,成天醉生梦死的。”

  “有吗?”沈霃宽有点不敢想象自己会那样。

  江牧淮道:“你要不要我找点证据出来证明一下?”

  沈霃宽喝着红酒,呢喃:“我有说过再也不理易欢这样的话吗?”他摇头否认,“肯定没说过。”

  打心底他就没这个念头。

  再说了,醉成烂泥时候的胡言乱语,当然不能信的。他只是稍稍地颓废了一阵子而已,而且也不算彻底颓废,只不过是过了一段混沌日子,以那种不太好意思去死也不太想好好活的状态混着日子。

  “宽哥你这样矢口否认就不好了。”江牧淮夺过酒瓶,“不给你喝了,十来万的酒老子自己一个人慢慢喝,给你真是浪费了。”他塞上酒塞子,“今天我不喝,我就放在这儿,我馋死你。”

  说完,他还摇着自己手里的红酒杯,放鼻子底下闻了闻,露出一脸陶醉的模样。

  “小气样儿。”沈霃宽撇嘴,无聊地翻看手机。

  “你不是说易欢没带手机吗?”

  “对呢,差点忘了。”沈霃宽收起手机,“天都黑了,她到底野哪儿去了?”

  他紧张地看和外面的夜色,忽然害怕会不会和母亲发生了一样的遭遇。

  他知道不管是易正远还是时兆伟,都被人盯得死死的。他们这时若想抽空叫人做点坏事,并不太可能。况且现在风口浪尖上的,没个稳妥的计划,他们敢随便来吗?

  沈霃宽还是害怕了,他起身对江牧淮说:“我再出去看看。”

  “你怕什么呢,易欢命那么大,不会出事的。”江牧淮安慰他,“要出事早出事了,之前好几回都是有惊无险。再说你不能天天盯着她,盯久了我怕她真的不嫁……”

  “闭上你的乌鸦嘴。”沈霃宽送给他一个白眼。

  江牧淮拿上钥匙,“哎,等等,我陪你一起。”他嘟囔着一句,“你感谢我吧,我刚才没喝酒。”

  走到楼下,江牧淮又忍不住抱怨:“说好让你招司机的,你怎么还舍不得找?”

  沈霃宽道:“早让秘书招来人了。平时工作时候我就让司机开车。”

  上下班的时候,或者因私事出门,他还是喜欢自己开。

  江牧淮提议:“要不先回你们住的地方看看。”

  沈霃宽点头。

  回到沈霃宽的住处,果然发现车停在了院子里。门外的几个灯被打开,伊芙琳一个人提着两桶水在那儿擦车。

  伊芙琳看到沈霃宽的车进来后,将抹布丢进水桶里,走到一旁,等沈霃宽下车后,说:“抱歉,沈先生,下回我不会不带手机的。”

  “易欢骗你把手机丢下的是吗?”沈霃宽看着她的眼睛问。

  伊芙琳点头:“是我自己没注意落了下来。”

  沈霃宽又问:“下午你们都去干什么了?”

  伊芙琳把易欢下午的整个行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霃宽。

  她说:“易欢下午被人气吐了。”说完,她似乎想起来什么,面带羞愧地呀了一声。

  沈霃宽转身进屋。

  “厉害了。”江牧淮摸了摸头,“谁这么有本事,还能把易欢气到吐?”

  沈霃宽进门后,发现易欢正抱着电脑发呆,她穿着家居服,显然是已经回来了有一阵子了。他上前挨着易欢坐下,憋了许久的怒火在看到她的样子时候瞬间消失不见了。他小声地问:“怎么也不带手机?”

  易欢关掉电脑,放在一旁,说:“我故意不带的。”

  “为什么故意不带?”

  易欢道:“我去见了石宽磊,怕你打电话问。”她不想对沈霃宽说谎,索性不带手机,图个耳根清净吧,反正见完了再告诉他也不迟。

  “那他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沈霃宽握着她的手,“怎么就吐了呢?”

  这时,他发现易欢旁边放着一个信封。

  “里面是石宽磊给我照片。”易欢低头捂住脸,“我看了第一张的背影,是我爸爱穿的衣服。”那件衣服还是她买的,为了彰显与众不同,她故意在高档西服后面绣了只小熊。没想到她父亲很爱穿出去,一点都不介意那个很不美观的小熊。

  她只看了一张带血的背影,后面的就不敢看了。刚在一个人坐在这儿的时候,她几次想拿相片看个完整,可手一碰到就觉得胃在抗议。

  沈霃宽拿起信封,准备拆开来看。

  易欢推着他的胳膊,“你去那边看,我、我感觉我拿到照片就犯恶心。”

  于是沈霃宽挪动到另一头。

  里面总共十二张照片。

  易欢想看却又不敢看,眼巴巴地望着沈霃宽:“是我爸对吗?”

  沈霃宽微微起伏,道:“恩,也没什么。”

  幸亏易欢没看,他将照片收在身后。

  “那我要不要看?”

  沈霃宽摇头,神色如常。

  “我累了,我先去休息。”易欢起身,盘腿坐了太久,一下子差点没站稳。

  沈霃宽伸手扶住她,“我抱你上楼。”然后便将易欢横抱在胸前。

  易欢双手攀上他的胳膊,“我真的不看吗?”

  “去床上躺着,玩玩游戏或者看看电视,不要想这件事。”沈霃宽吻着她的眉心,“好吗?”

  易欢点头,嘴上却还是问了:“真的是我爸的照片吗?”

  沈霃宽垂眸,没回答她。

  江牧淮刚走到屋内就看到这一幕。

  他立刻转身出门,心想,我得去洗洗眼。

  眼睛快被这对小情人秀瞎了。

  江牧淮走到外面,盯着认真洗车的伊芙琳。伊芙琳擦车很仔细,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江牧淮看着看着,目光就从她的侧脸过到了脖子,然后是后腰,再然后是那双大腿。

  她穿得裤子并不紧身,不过久经风月的江牧淮一眼就看出这双腿匀称漂亮。

  他轻咳一声,将视线从腿移到脸上,问:“嘿,美女保镖,为什么要自己洗车?”

  伊芙琳指了指房门,说:“易小姐说想一个人静静,我闲着无聊,就想找点事做。我看车身落了些灰,就想着把车洗了。”她叹了口气,看着这辆车,“总不能洗一半就丢下不管吧。”

  江牧淮也找了块抹布,过去说:“我帮你一起。”

  “谢谢。”

  “你看你擦出了一脸的汗。”江牧淮下意识地将拿着抹布的那只手伸出去,快碰到她的脸时,才恍然发现自己拿的是抹布,急忙缩回来。

  伊芙琳哦了一声,不介意地将头在自己肩膀处蹭了蹭,笑着对江牧淮说:“这里的夏天真是太热了。”

  现在还是晚上,如果是白天,在外面站一阵子就会浑身冒汗。

  “是,很热。”江牧淮眯起眼,卖力地同她一起擦车。

  他问:“在中国住的还习惯吗?”

  伊芙琳道:“挺好,每天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语言不通有些痛苦。”

  “打算在中国长住下去吗?”

  伊芙琳擦车的手顿了顿,侧着头看着江牧淮,说:“其实我没想过。看情况吧。”她告诉江牧淮,“再过一段时间,易小姐就要回圣弗朗西斯科继续读书,那时候我肯定跟着过去的。”

  她不是很想留下,可也不是很想回去。

  “你肯定还没认真品尝过我们中国的美食。”江牧淮接过她提在手中的水桶,“什么时候你吃过那些美食了,我保证你这辈子都不想离开中国。”他笑嘻嘻地挑着眉,“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探索美食?”

  伊芙琳想了想,说:“可是我得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易欢。”

  江牧淮放下水桶,笑道:“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那请问此时此刻她需要你的保护吗?”她现在如果进去保护易欢,沈霃宽不得把脸气歪了。

  伊芙琳一愣,看着江牧淮,说:“好像你说得也对。”

  “走,我带你去吃路边烧烤喝啤酒。”

  “现在?”伊芙琳犹豫着,“我想我应该和沈先生说一声。”

  “我去说。”江牧淮进门前还挺体贴地按了下门铃。

  沈霃宽此刻就在客厅打电话,听到门铃声,道:“毛病啊你,按什么门铃,门又没关。”

  江牧淮道:“我这不是给你提个醒,我怕万一你们在……嗯嗯。”他告诉沈霃宽,“易欢的那位贴身美女保镖,我带出去溜溜。”

  沈霃宽挥挥手,末了又提醒他:“兔子不吃窝边草。”

  溜溜可以,别溜出事。

  不过他忘了,江牧淮可从来不会花功夫在自己没兴趣的女人身上。

  江牧淮出门就把沈霃宽这句话给忘到舅姥姥家了。

  伊芙琳之前擦车擦出一身汗。她去冲了凉,换了身衣服才和江牧淮一起出门。

  江牧淮道:“有没人夸过你,你的腿非常漂亮?”他夸道,“比明模的腿还要漂亮。”

  伊芙琳道:“当然有。”

  “谁?”

  “一个混蛋。”伊芙琳道。

  江牧淮的手适时地搭在伊芙琳的肩上:“忘掉那个混蛋,让你感受一下啤酒烤肉的潇洒。”

  那天晚上,江牧淮成功了挖了沈霃宽家的窝边草,吃得是津津有味。

  他欣赏着伊芙琳的美腿,问:“我和那个混蛋一样吗?”

  伊芙琳略一用力,压住江牧淮,说:“我试试你体力。”

  刚运动完,江牧淮躺平,表示没力气。

  伊芙琳怂恿他:“试试。”

  江牧淮试了试,惊道:“你哪来这么大的力气,你这腿是铁铸的吗?”他摸了摸,明明是很光滑的,忍不住张嘴咬了下。

  “别动嘴。”伊芙琳笑着收回腿,道,“那个混蛋能推开。”

  江牧淮泄气般地叹息一声。

  以后他要攻克的难题又多了一个。

  前是四阶魔方,后是强身健体。

  “老子不信了,我一个大男人的体力还能比不过你?”江牧淮在心底嘀咕。

  &&&

  易欢好不容易睡着,睡着后她做了个噩梦。

  被噩梦惊醒后,看了看时间,才十点多。

  卧室里没开灯,窗帘被拉上,整个房间里漆黑一片。沈霃宽不在卧室,可能在书房。易欢踢掉盖在身上的薄毯,手撑在床边,一只脚尖踩着地毯,另一只脚滑过地面,却没摸到鞋子。

  她想起来了,是沈霃宽把自己抱上来的。

  原先趿在脚上的拖鞋估计还在客厅里,沈霃宽应该是忘了拿上来。

  她索性赤脚走了出去。

  走廊的灯是亮着的。她一眼就看到了属于沈霃宽的那个大书房。书房灯黯着,沈霃宽不在里面。她走到会客厅,发现那里的门没有关严实,漏着小缝,里面亮着灯。

  沈霃宽在里面。

  她循着光走过去。

  走到门口,却听到里面有不止三个人的声音。家里来客人了?

  易欢透过小缝,看到里面里坐着四个人。她只见过其中的闻凯。她不想去打扰沈霃宽,准备回卧室的时候,忽然听到闻凯说起她的父亲。

  闻凯说:“暂时无法做通石宽磊的工作,他很固执的。”

  另一人穿着白衬衫,看样子比较年轻,说:“我们的人已经撒出手,上面也对这起三年前的自杀案十分关注。”

  还有一位声音较为苍老,像是过了而立。他问:“闻先生,那个石宽磊有什么要求吗?还是有些威胁过他,他不敢举报?”

  看得出来闻凯对此人颇为尊敬,他回答这个人问题的时候,甚至都是微微前倾的。

  “我查了卷宗,石宽磊和时兆伟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关系一直很好。据说时兆伟是救过他两回命。”

  “当年是他给时兆伟做的辩护?”

  白衬衫点头道:“确实如此。”

  闻凯道:“其实我之前也接触过石宽磊几次。他跟我说,时兆伟也不是不愿意做举证人,但是他有条件。”

  年长者冷哼道:“他还敢提条件!”

  闻凯望了一眼沈霃宽,在沈霃宽点了点手指示意他可以说的情况下,他告诉这二位:“时兆伟的意思是想把自己的妹妹嫁给沈总。”

  白衬衫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是年度好哥哥?”

  年长者也有些莫名:“这算什么条件?”他看着沈霃宽,“他妹妹嫁不出去了?还需要他帮忙找妹婿?简直胡闹。”

  沈霃宽声音平静说:“他妹妹倒真是无辜的。可惜扯上了他的一些旧恩怨,现在还在医院。”

  “对,断了一条腿,一心想嫁给沈总。”闻凯补充着。

  白衬衫男道:“报应啊。”他点了点桌上的照片,“看看他们做的好事,真自杀的人会自己分尸吗?”

  易欢听到这句话,头仿佛被人砸中了,疼得厉害,胃也闹起了不愉快。

  她转身跑回卧室,冲进洗手间,抱着马桶就吐了起来,像是要把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似的。

  会客厅里的人还在继续聊。

  易欢没穿鞋子,走路的声音又很轻,所以他们完全没有察觉门外曾有人偷听。

  这时,年长者道:“档案里存的照片可不是这些。”

  档案里存的是不太清晰的从河里捞上来的图片。

  夏天,尸体经河水浸泡,早就变了模样。很难从哪些照片上判断死者到底是不是易正峰。

  “据说当时去认领尸体的是易先生的弟弟,现在易荣的董事长易正峰,流程非常不合法也不正规,简单记录后人就直接被送去火化。后来想查也无从查起。”顿了顿,年长者道,“此案根本不是什么投资失败自杀案,而是有目的有预谋且不止一人参与的谋杀案。”

  过了差不多有二十分钟,易欢听到外面有声响,好像是沈霃宽在送那他们离开。

  她立在门口,看到那些人下了楼便急忙去了会客厅。

  她找了半天,没找到照片。

  难道是被那几个人拿走了?

  易欢不相信以沈霃宽的谨慎态度,会自己不留底。于是她跑到书房,查看沈霃宽的电脑。电脑设置有密码,不过对她来说,解开这个密码轻而易举。

  果然,她在电脑里查到了沈霃宽的留底件。

  十分清晰。

  她看到了父亲。

  血淋漓的照片。

  她的自觉总是最对的,一直想告诉自己不要看,连沈霃宽也不许她看,可她刚才听了那些人的话,还是忍不住点开来看了。

  心瞬间凉透了,手脚发抖,连握鼠标都显得费力。

  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地狱之中,耳边全是母亲和弟弟的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而她一个人无助地在酒店里,捧着平板笔记本,对着在视频那一端的人大喊着不要跟他们起肢体冲突。可任凭他如何说,都不能劝阻母亲和弟弟。

  现在她明白了为什么原本好生说话的母亲和弟弟会忽然间失去冷静,和那些人争执起来。她依稀记得,当时有个人笑着喊易乐过去,说给他看样东西。具体看了什么她当时不知道,她觉得应该是视频或者照片一类。

  后来易乐就跟对方打了起来。

  而母亲随后也卷了进去。

  如果是她,如果那天晚上,她也在家。

  那么,她会比弟弟更冲动。

  此时此刻,她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看着照片,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她捂着脸失声痛哭。

  泪水好像怎么也擦不完。

  几年前目睹母亲自杀和弟弟重伤,她也是一个人哭了一个晚上。那天,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

  她扶着椅子,两腿发软,连站都站不起来。

  楼下的院子里。

  沈霃宽和年长者握手告别。年长者安慰了沈霃宽几句后,跟着随性的年轻白衬衫男上了车。车子驶出院子。闻凯还没走,正和沈霃宽讲话。

  “沈总,要不要答应时兆伟的条件?”闻凯推了推他,“反正你只是做做戏。这样我们省好多功夫。石宽磊手里肯定藏着易正远的把柄,时兆伟要是能在庭审上作污点证人,那易正远就是稳稳地进了棺材的人了。”

  见沈霃宽不说话,他趁热打铁,“我们得趁着易正远察觉前,迅速拿下石宽磊。”

  沈霃宽冷冷地瞥他:“你怎么不娶?”

  “人不爱我啊,人也没指定要我娶。”闻凯大义凛然,“不然我肯定赶着上前娶她。反正都是假的,她总不能逼迫我跟她上床吧。”

  “这件事到此为止。”沈霃宽道。

  “成,下回我绝不多言一句。”

  沈霃宽被时家人给恶心到了。这种条件也好意思提出来。

  如果他时兆伟死了,他会看在母亲的份上照顾时唯一。可是要他娶时唯一,那他只能送上两个字:呵呵。

  沈霃宽目送闻凯离开,准备去看看易欢。刚关上门,就听到手机在响。打他电话的是他母亲崔玉盈。他蹙额,心想她老人家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喂。”他接起来,走到阳台上,“妈,是我。”

  崔玉盈压低嗓子,小声问:“霃宽,我怎么觉得唯一这孩子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沈霃宽担心时唯一是真的病发了,“杰森他在吗?”

  “不知道。”崔玉盈扶着墙,慢慢地往外走,“我晚上来看她,总觉得她怪怪的,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你说她会不会脑袋被伤到了,出了些毛病?”

  沈霃宽之前答应过别人,不随便将时唯一的病告诉别的人。他当时告诉易欢,是因为怕易欢多心,所以不得不说。母亲这儿,好像也不是必要知道的,所以她也一直没说。

  他安慰母亲:“没事的,她可能就是受了刺激,自己难受,在找法子解压。”

  “可她的模样也吓人了点,和之前比,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崔玉盈问,“你说要不要我明天让脑科的医生给她瞧瞧?”

  沈霃宽道:“不用。”

  “还是看看吧,我挺担心的。她看起来蛮严重的。”崔玉盈迟疑了一刻,“而且,她似乎把自己当成了你的未婚妻,一直跟我讲婚礼的事,她自己连日子都定下来,完全自顾自话,都不允许我开口讲话。我听得心里直发毛。”

  崔玉盈最终还是在电话里把她曾经应了时唯一的那声婆婆的事讲了出来。

  “妈我说你……”沈霃宽叹气。

  母亲说的也不是全然不对。在那个情况下,她怎么可能忍心拒绝。她要是拒绝了也就不是她崔玉盈了。

  他告诉崔玉盈:“妈你不用担心,我朋友会看着她的。”

  “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戒指,跟你戴的那枚特别像一对儿。”崔玉盈道,“她刚才给我看的时候,我差点信了她的话。”

  “跟我这枚很像?”沈霃宽抬手看着戒指,“她怎么说的?”

  “她说跟你手上的那只是一对。”

  崔玉盈怎么想也觉得不可能,明明儿子手上那只和易欢手上那只才是一对。

  她在儿子的婚事上,其实是十分自私的。

  之前时唯一健康的时候,她觉得这姑娘很好很不错,模样好,性格大方,同自己也十分亲近,而且心地善良,救过她。她觉得这是儿媳的最佳人选。

  可是如今时唯一断了条腿,性格一下子又变得很奇怪,她便觉得让儿子霃宽娶她有点委屈了。如果时唯一不嫌弃,她很愿意认她为闺女,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一直照顾她,就算是照顾一辈子也可以的。

  她还是希望儿子能找个健康的。

  现在,不管是时唯一还是易欢,她都不想认为儿媳妇。

  非要在这二人中选一个的话,那还是选易欢吧。

  毕竟儿子心在易欢那儿。

  她和易欢合不来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们成家后,少去见他们。

  沈霃宽抬头看了看夜空。

  他总算知道易欢把订婚戒送给谁了。

  他放下手机,刚准备去找易欢,却听到停在外面有声音,站在阳台上往外看,发现易欢上了他的那辆迈巴赫。

  易欢什么时候醒的?又什么时候跑到了外面?他刚才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

  “易欢,你干什么?!”

  易欢仿佛听不到他的声音。

  沈霃宽急忙抓起车钥匙和手机,追了出去。

  可易欢动作更快,已经开车出了门。

  易欢在此时脸上还挂着眼泪。她衣服也没换,随便找了双平跟鞋套上就下楼开车离开。她此刻什么都不想,就想过去问问石宽磊,他后面的照片到底是什么。

  沈霃宽关上门,上了另一辆车,追着易欢。

  可是易欢的车技有多好他不是不知道,况且自己手里这台车速度上是比不过前面那辆迈巴赫的。

  很快,两个红灯过后。

  他就看不到易欢了。

  还好晚上路上的车不多。

  他一边小心开车一边语音拨打易欢的电话,电话是占线状态。沈霃宽脑子微微一动,打给了石宝成。

  石宝成此刻刚加班忙完工作。

  “沈总。”石宝成语气恭敬,“我刚从公司离开,您在公司?”

  “不是,我想问你,你儿子石宽磊是和你住一起吗?”

  石宝成不太明白,“沈总您打听小磊是有什么事吗?”

  “我找他谈一些私事。”

  沈霃宽这么说,石宝成也不好追问,只好告诉沈霃宽:“他现在不喜欢和我们老的住一起,具体地址我也不清楚,不过应该是在环海花园。”

  易欢这时正在和石宽磊打电话。

  “你家地址。”

  石宽磊穿着睡袍,拿着毛巾边擦头发边问:“你是问我此时此刻在哪?”

  “对。”

  石宽磊报了地址,“易欢,你想通了?”

  “二十分钟,我到你家。”易欢掐了电话。

  石宽磊愣了愣,放下手机,安心擦着头发。

  随后他看了看自己的房间,很好,很干净。他有轻微的强迫症和洁癖,不能容忍自己的家里出现脏乱差的情况。

  二十分钟后,门铃响了。

  打开门,发现易欢穿着家居服站在他面前。他看着这样的易欢,喉咙忍不住动了动。

  他让开门,“请进。”

  易欢站在门口,说:“你去换上平时出去穿的衣服。”

  只裹着一件睡袍,太容易让人误会。她纵然冲动的有些失去理智,可还没傻到故意营造让人误会的场合。

  石宽磊无奈地笑了:“易欢,你自己穿着家居服,却不让我穿?”

  “不换的话,我就站门口说。”

  “好,依你就是。”

  石宽磊没关门,转身去了衣帽间换了衬衫和裤子。他系着衬衫纽扣,走出来问:“现在你可以进来了吗?”他打趣易欢,“你总不能还要命令我系上领带,穿上皮鞋吧?”

  易欢摇头:“不用。”

  她进门,石宽磊关上门,下意识地将门反锁了。

  易欢耳朵尖,听到门锁响了两声,在他过去倒水的时候,又绕到门旁,将锁打开。

  她站在门边,拒绝往里走。

  石宽磊失笑,说:“易欢,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是个律师。不是强V奸犯。”

  “对,你是律师,你帮杀人犯辩护,你伪造现场。”易欢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鄙视,“我怎么知道你律师的这层皮下,到底隐藏了什么。”

  石宽磊端着水杯,走到她跟前,递给她一杯水,“你来得很急,先喝口水。”他替自己辩解,“我只是给我的当事人辩护,我也从不伪造现在。我只是寻找了一些关键的可能对我当事人不利的证据。”

  “谢谢不用。”

  石宽磊无奈,将水杯放在一旁的鞋柜上,“你打算就这样和我聊?”

  “是。”易欢道,“我看过照片了。”

  “如果你看了后半部分,你会更惊喜。”

  易欢语气中带了点哭腔,“我没有惊喜。” 她有的只有惊吓。

  石宽磊看着她发红的眼睛和有些沙哑的嗓子,很容易猜出她方才经历了什么。

  易欢的手机一直在响。

  “你要不要先接个电话?”石宽磊问她。

  易欢这才反应过来,她摸出手机,告诉沈霃宽:“我在石宽磊这儿,一会儿就回去。”

  听到易欢的话,石宽磊脸色微变,心里闪过一丝不愉快。

  沈霃宽道:“易欢,你别激动,我马上去接你回家。有什么你让我来处理,好不好?”

  “不用,我忙完就回去。”易欢抽了抽鼻子,“霃霃,你别来。”

  她挂了电话,强忍内心的痛楚,努力让表现得镇定,对石宽磊说:“我要你把所有的东西都给我,现在就要。”她觉得自己一分钟都等待不了了。

  “那么我的条件呢?”石宽磊问,“我要的可是你。”

  “我的命不要了,给你。”易欢抬起头。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石宽磊拒绝,“我不要任何人的命。”

  易欢道:“我只有三样东西,钱,心和命。钱你不要。心我早给了别人,不在我这儿,你再想要我也给不了你。我能给你,只有我这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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