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

　　方显不常玩微信，但也不至于是个连微信都不会用的老干部。

　　他记得前段时间纪珈在他跟前晃悠的时候，有添加过他为好友，他没在意这事，后来是成宋然拿他手机玩时不经意看到了她的好友申请，便顺手接受了。

　　此刻点开通讯录，往下划屏幕，在J字母后面，果然看到纪珈的名字。

　　成宋然还把备注给改成了她的名字。

　　闲适地靠着柔软的灰色布艺沙发，手随意地搭在沙发垫背上，方显看着手机屏幕上J字母下那个唯一的名字停顿片刻，漆黑幽深的眸子晦暗不明。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一动，他点开了纪珈的详细资料，继而再点，是纪珈的个人相册。

　　置顶的朋友圈是应该是新上传的，白天顾柠给他看的时候还没这条动态。

　　方显点开看了下，内容还是三个人的旅行，照片背景是古镇。上传的照片比较随意，有美食小吃的，有风景的，有她跟另外一个女孩的合照，有三个人的自拍。

　　这次的倒没有她跟那个男人的合照。

　　他退出这条动态，返回去找她前几条朋友圈。

　　一一看下来，视线最后落在她跟那个男人海边的那张唯一的合照上。

　　阳光闪耀，皮肤白皙的她在浅浅的浪花间巧笑嫣然，嘴角恰如其分翘起一个毫无保留的弧度。

　　从来没注意过她笑起来的样子，乍一看才发现，她的笑容明媚可掬，其实很耀眼，轻易能感染身旁人。

　　仔细回想下，好像她在自己身边时，极少像现在这样子，笑得畅怀肆意，更多的时候，都是有意无意收住自己的表情，跟她在他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固执厚脸皮矛盾着，却又一如既往的执着，甚至可以说是偏执。

　　这个天天跟在他身后说喜欢他的人，一声不吭跟别的男人去旅游，还拍这么亲-昵的合照！笑得灿烂，又觉莫名刺眼得很。

　　方显扯唇，勾起的弧度没什么温度。

　　屏幕暗了，方显又摁亮。指尖来回摩挲在屏幕里躺着的那张合照上，脑子里闪过顾柠跟他说的话。

　　“……她也可以是别人眼里的全世界，我只是，不想让她在自己的偏执里画地为牢。”

　　“……在别人陪着，没有你的时候，她也过得很好，或者说是更开心。”

　　“……”

　　别人陪着的时候过得很好，过得更开心？照片里的这个男人？ 　

　　嗬！方显凉凉地掀了掀唇角，摁灭手机。

　　眼不见心不烦。

　　隔天早上回医院，还没走到办公室，成宋然就一脸兴奋打不朝他走过去，“猜猜，猜猜，我今天见到谁了？”

　　“……”他并不想猜。

　　方显瞥他一眼，手横在身前推开他，神色不动继续往前走。

　　“你一定会惊讶的。”成宋然不死心，跟他并排走，“咱们都认识，很久没见的。”

　　“……”方显不说话。

　　“给你提供线索，之前她是我的女神。”成宋然一脸自豪。

　　方显继续沉默。

　　“我喜欢过她，但她喜欢你，这下能猜出是谁了吧？”

　　方显驻足，侧头不解地看他，淡声问，“所以你想说什么？”

　　成宋然神秘兮兮地嘿嘿两声，手搭上他的肩膀，“早上上班偶然遇到的她，说了几句话。兄弟你不知道，她比之前更漂亮了，气质也好。对了，她还问起你了。”

　　“一大早在走廊堵我就为了说这个？”方显扔开他的手，“能不能别无聊了？”

　　“这哪叫无聊啊？”一个大男人，竟然被人说无聊，成宋然对此感到无比愤慨，“你想啊，这么多年没见，她竟然还记得你，而且忽略我这么一个优质男，当着我的面提起你，要我说啊，她就是对你余情未了。”

　　“所以你想表达的是，你在吃我的醋？”方显淡淡道，边说边从衣架上取下白大褂，淡定地穿上，再一丝不苟地把袖扣系上。

　　“你要喜欢你就去，别拉我出来当借口。”

　　“她要能喜欢我早就跟我好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才发现我的存在。”况且从早上的碰面就看得出来，在女神的心里，他的存在感似乎也没比方显的强，“我是想说，都奔三的人了，总处于感情空窗期会遭人闲话的，你不是对纪珈没意思吗，正好，来了一个肤白貌美气质佳，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我看她对你也还有意思，不如跟她试试？”

　　成宋然的提议很不着调，方显没上心，一长句话下来，耳朵就捕捉到一个关键词，“遭人闲话？”他挑眉，“什么意思？”

　　“这都不懂？搞基啊！”成宋然没好气道，“咱们心胸外科就咱们俩这年纪还是孤家寡人，又经常走在一起，闲言碎语能少？”

　　方显平常不关注这些，倒不知道还有这种话传出来。

　　想起之前容素问起他为什么不交女朋友的事时，一脸古怪，欲言又止的样子，难道那个时候他妈也想到那方面去了？认为他是同性恋，所以不找女朋友？

　　方显失笑。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我们留了联系方式，感觉还行的话我帮你们联系联系。”成宋然挤眉弄眼，说着便摸出手机翻联系人号码。

　　方显平静地拿过他的手机，无语地瞥他一眼，把手机返回主屏幕，再摁灭，眉眼不抬扔回给他，徐徐道，“别学我妈乱点鸳鸯谱。”

　　成宋然：“……”学他妈？

　　卧槽！好吓人。

　　方显说：“女朋友是要找的，但不是你口中的那个人。”

　　“……”这意思，成宋然挑眉，“怎么，心里有人选了？”

　　“你管得有点多了。”

　　成宋然耸肩。如果真是有人选的话，他几乎不用猜就知道是谁了。这段时间频繁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不是顾柠，就只有纪珈。顾柠怎么想怎么不可能，剩下一个人，就是纪珈了。

　　“既然你没兴趣，那我要不要去试试呢？”成宋然大大剌剌坐在桌子对面，饶有兴味道，“好歹她曾经也算是我的女神，虽然没追过她吧，但当时觉得，要是她能当自己女朋友还是不错的。”

　　方显不咸不淡地勾唇，再想说什么，眼睛却看向成宋然身后，“顾医生。”

　　顾柠有点出神，方显一叫，她恍然回神，呼了口气，她笑了笑，“方医生。”

　　成宋然回头看她，流里流气地打招呼，“顾医生，早啊。”

　　顾柠面无表情看他一眼，漠然移开视线。

　　成宋然；“……”这女人大早上就这么不友善。

　　“方医生，我来跟你说一声，我请了一个礼拜的假，科里把我手上的病人分给了几个医生接手，我后天的手术和昨天手术后的病人是安排在你名下了，这会儿过来跟你交接一下。”

　　“请假一个礼拜？”接过顾柠递过来的病人病历资料，方显微微皱眉，“之前怎么没听你说？”

　　成宋然也接话，“是啊，医院这么忙，你自己去潇洒了，是不是不太仗义？”

　　对成宋然视若无睹，顾柠看着方显扬唇，“不是跟你说过吗，有些事情总该要有结果了，我需要时间去找出答案。”她深吸一口气，无所谓地耸肩，“或者说，是需要时间去调整到最佳状态，然后回来。”

　　“喂，什么事情啊？”成宋然一脸茫然看看方显，又看看顾柠，“你们俩有事瞒着我？”

　　方显点头，面容清淡，“你该坦诚一些。”

　　顾柠点了下脑袋，示意自己知道了，“我试试。”

　　被两人集体忽略的成宋然:“……”

　　中午方显和成宋然一块儿去医院食堂吃的饭。对上午被顾柠和方显打哑语一齐无视他的事还耿耿于怀，成宋然一路上没少叽叽歪歪抱怨诉苦加控诉。

　　方显心里有事，一路上脸色沉敛，也不搭话，任由成宋然自个儿说个没完。

　　讨了个没趣，成宋然索性转移个目标继续叨叨。

　　顾柠是第二天才开始休假，现在还在医院，他便去找顾柠。

　　顾柠从办公室出来，见到他一愣，却很快又反应过来，她指指成宋然，“你，成宋然，十分钟后到医院中庭后园去一下，我有事找你？”

　　“十分钟后？”成宋然斜她一眼，“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说？”

　　“你管我呢？”哪儿来那么多话，“很重要的事，别忘了。” 朝成宋然摆摆手，顾柠快步离开。

　　成宋然看她消失在走廊拐弯处才收回视线，探头看了眼身旁顾柠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更郁闷了。

　　怎么一个个都有点不太正常？！

　 顾柠去找科主任简洁明了地交代了一下她手上病人的安排情况就急匆匆往中庭后园赶。

　　她了解成宋然那个人，忒没耐性，又易炸毛，要是她迟到了就有得听他强词夺理振振有词的控诉了。

　　过道直走再拐弯，出了门口就是后园，想到要跟成宋然说的话，一颗心突然就扑通扑通，有些乱了节奏。

　　顾柠深呼吸几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就是告白嘛，再问问他对自己的意思。就那么几句话，眼睛一闭就过去了，没什么好怕的。

　　加油加油！暗暗给自己加油鼓气，顾柠长长呼一口气，抬脚往前走。

　　每一步都稳实，顾柠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一支高亢嘹亮激情澎湃的战歌。心底的每一声呐喊，清晰得如同她此刻杂乱无章却如擂鼓的心跳。

　　无所畏惧地往前路踏去，她想，第一步，她先踏出也不是不可。

　　离后园门口几米远，想象着成宋然的每一种反应，顾柠唇角不可压抑地往上缓缓翘起。

　 抬眼瞬间，却看到成宋然从后园门口出来了。

　　马上就到约定的时间了，他干嘛去？

　　略一蹙眉，顾柠在他身后跟过去。

　　“喂，成宋然——”

　　“你过来了？”成宋然闻声回头，看到她有些惊讶，步子很快又迈开，“你先过去，我等会儿再去找你。”

　　 顾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成宋然就已经拐过走廊往科室门口的方向走去。

　　“乔笙，这边。”成宋然朝医院门口招手。

　　乔笙？

　　顾柠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眼睛快速捕捉到正从台阶上缓步踩上来的女人。

　　对乔笙，她是有印象的。

　　学生时代唯一一个同时跟方显和成宋然有纠缠的女生。她喜欢方显，成宋然欣赏她，但谁都没跟谁在一起，这是一段算不上成立的三角关系。

　　她以为，成宋然之前说过的他欣赏乔笙，只是玩笑话。

　　看来是真的呢。

　　一颗心犹如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心跳和呼吸都悉数被压制，喉头动了动，顾柠想说些什么，却又发不出一个音。

　　她什么都还来不及做，答案就出来了吗？

　　不过这样也好，在她说破之前看到结果，还省得她丢人。

　　拳头不自觉收紧，自嘲地扯了扯唇，顾柠身体笔直地转身一步一步往回头。

　　成宋然在她身后喊了句，“顾柠，我等会儿再去找你。”

　　顾柠整个身子顿了下，却也只是一瞬间， 稳了稳心神，她加快步子往前走，略略扯起的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压下来，眸底一片黯然。

　　在这之前，她跟自己说，她就给自己一次机会。

　　但是现在，她已经不需要他找她了。

　　乔笙就回国几天，原本打算在回英国前来看看方显，没想到成宋然说方显下午有台手术，现在已经在准备了。

　　乔笙有点遗憾，“我明天就回英国了呢。”

　　成宋然惊讶，他还以为她这次回来是奔着方显来的，可即将要出国，也不太像是特地回来找方显的。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下手术，时间不赶的话，明天再过来一趟不就行了，他明天没手术。”

　　“明天啊，也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乔笙思考了下，温温柔柔地弯唇，“不过我尽量。”

　　送走了乔笙，成宋然才猛然记起顾柠让他去后园等她。

　　折身去后园看了眼，没见着人，他直接去了顾柠办公室。

　　这次顾柠也是正好从办公室出来，看到了他，视线却只在他身上停顿了半秒，很快又收了回去。

　　神情冷清得，让成宋然心里头莫名有些不舒服。

　　他走过去，“嘿，刚刚找我干嘛？”

　　“没事了。”顾柠没看他，淡淡回道。

　　“喂，有事就说啊，你说出来哥都能帮你。”成宋然同以往般不正经地说着，习惯性地抬手勾着她的肩膀。

　　下一秒就被顾柠躲开，顾柠看着他，眸底闪过一丝他读不懂的情绪，很快又被掩去。

　　她静静看着他，也不说话，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成宋然突然觉得心里有点慌。

　　“喂，顾柠……”

　　“成宋然，其实我也觉得，相比之下，你更适合哥哥的角色。”顾柠敛了眸子，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楚，微笑，“这样挺好。”

　　“什么意思啊？”成宋然被这莫名其妙的话整得有些跟不上思路，心里头，好像更慌了。

　　来得突兀的感觉。

　　“没什么意思。”顾柠摇头，“就是说，我特地请假是为了相亲。”

　　“……”

　　“成宋然，”顾柠的声音很平静，“祝福我吧，相亲顺利的话，我很快就能嫁人了。”

　　然后，会很快忘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