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简正和沈止初疑似恋情的热搜,在那一晚突然出现又突然销声匿迹,就像从没有存在过。
元德律师备好的那份声明,也到底没有发出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有人摁响了翠岸别墅的门铃。
仲姨匆匆小跑过去开门,门外是个四十多岁的西装男人,面相温和稳重。
他递过来一个纸袋,“药和注意事项都在里面,请您转交给沈小姐。”
仲姨睡得早,完全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一听是药,关上门就立刻打开看。
一看就愣住了。
怒气冲冲敲开主卧门,“初初,他不做措施?你不能惯着他啊,骂他了吗打他了吗?”
“……昨天是我要求的,家里没有准备。”
“……”仲姨恨铁不成钢,“你要求的又如何?这不是他的责任和义务吗?都谈着恋爱了,家里还不准备好必需品?”
按照原来的节奏,傅予沉应该在出差回来当天就派人把东西准备好。
可是,当天一进门,他就在这里看到了严宝华,于是心里冷下来,这件事已经在他内心划了叉。
他没想过要发生,自然也就没准备。
可他的这番心路历程,仲姨和沈止初自然不会知道。
说出去可能也很难让人相信,昨晚吵成那个样子,竟然还能发生,甚至后来吵着吵着,又去亲吻。
沈止初笑了笑,“只吃这一次,应该没什么事。”
“不行,下次他来,我一定要狠狠教育他。”仲姨说,“这些东西,以后我加到日用品清单里。”
“不必了,”沈止初唇角还挂着笑意,“我跟傅予沉,结束了。”
仲姨一愣,仔细看她的脸,这才发觉她脸色的异常,白得像是随时能晕过去。
伸手去试,额头滚烫。
昨夜经受了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又赤脚在冷雨里站了许久,会发烧也正常。
好在家里常备着退烧药,仲姨给她吃了,又让她回床上休息。
晕乎乎睡到傍晚。
发了汗,浑身黏腻,沈止初去洗了澡,围着浴巾站在洗手台前,打开镜柜。
傅予沉的剃须刀。
她的目光平静无波从其上掠过,拿起护肤品,抹了脸。
去更衣间换上睡裙,走出几步,她又返回来,打开镜柜,将剃须刀扔进垃圾桶。
哐通一声。
沉甸甸的。
心脏跟着一阵坠痛。
现在的一点点痛,总好过将来的钻心剜骨。
她没做错。
本来么,她也做不来柔顺的样子,傅予沉的性格,适合有个温柔的伴侣。
她也一样。
他们都太硬太锋利,即便在一起,也总要刺伤对方。
在这里结束,再好不过。
毕竟也不亏,她总归是跟他做过一次了。
恋人情侣该做的,他们都做过了,恰到好处,不多不少。
这么想着,沈止初重新钻进被窝。
侧躺着,视线不期然落在那张单人沙发上。
法式柔软的云朵沙发,低饱和的奶杏色。
傅予沉穿着黑T恤坐在上面时,沙发的柔软和他的俊美锋利对比很强烈。
每一次在灯下看他,每一眼,他都让人惊艳。
她当然不是颜控。
可被那样的他望着,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沉沦。
这张沙发,明天要让仲姨扔掉。
-
当晚傅予沉回到傅宅。
傅之愚本来等在一楼客厅,扮足了架势,要与他好好聊聊撤热搜的事。
可傅予沉脸色阴冷,高大的身影携着一股暴戾的气息。
像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暴君。
傅之愚一时没出声,错过了机会。
又一天过去,傅予沉的模样还是没有丝毫缓解。
早上,趁着向衡在楼下待命的功夫,傅之愚问,“沉沉这是怎么了?跟沈小姐闹掰了吗?之前那热搜不是造谣么。”
向衡老老实实头一垂:“好像是有点小矛盾。”
傅之愚咂摸着,“不如,把蒋家二小姐的事提上日程吧?见见新人,总好过他一棵树上吊死。”
“这……恐怕不妥,”向衡斟酌用词,“小少爷心情不好,有可能会对蒋二小姐出言不逊。”
也有道理。
但傅之愚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这样吧,向衡,你整天跟他在一起,看时机,提一提这个事儿,就说蒋二小姐约他,看他什么时候有空。”
向衡硬着头皮应下。
可是,一整天过去,他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上班途中、午餐时,傅予沉脸色都臭得要命,眼皮一撩,简直随时能杀人。
临下班,傅书夏来了电话。
她临时逃了宴会,想让傅予沉顺道去接,今晚回傅宅睡。
一年一度的国际珠宝展今天开幕,晚上的高层交流宴会在Fu酒店举办。
作为任氏珠宝集团的CEO,傅书夏是名副其实的TOP1大佬。
白天工作了一整天,她本就疲累了,想找间休息室躲清静,推开厚重的软包门,却见自己老公任延明和一个小姑娘拉拉扯扯。
她心里当即就不爽了:这珠宝集团,任延明也是有股份的,那岂不是她辛辛苦苦工作,供他在外面拈花惹草?
她向来说干就干,马上就撂摊子走人。
提着高跟鞋站在酒店正门台阶上。
黑色迈巴赫绕过喷泉景观缓缓驶来,后座车窗降下,傅予沉单臂搭在上面,凉凉地撩起眼皮看她一眼。
傅书夏绕到另一边,把高跟鞋往下车为她开车门的向衡怀里一扔,提着裙摆弯身坐进去,嘟嘟囔囔,“看得出来你心情不好,我心情也不好。”
“难姐难弟。”她手托腮,叹口气。
傅书夏上车之后,向衡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些许。
他没话找话,“大小姐,最近还好吗?您也好久没回老宅看看了。”
“还行,就是工作累,生活累。”
这话说的,成年人的日常不就工作和生活么,都累的话,算什么“还行”?
“狗东西任延明,”傅书夏骂了声,又改口道,“哎算了算了,本就是联姻,也不能要求太多,凑合过吧。”
“说起联姻……”向衡从倒车镜看了眼傅予沉,试探地提起话题,“老爷前几日还说呢,蒋家二小姐又约您来着,小少爷。”
傅予沉不说话,沉默着望向车窗外。
“蒋家二小姐不错啊,听说脾气很好,典型的乖乖女,”傅书夏说着,拍拍傅予沉的肩,“诶,你要不去见见?”
向衡稳稳当当收回视线。
大小姐替他把任务完成了。
傅予沉还是没吭声,敛了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但是,以你的性格,应该不喜欢乖的吧?”傅书夏若有所思,“还没问过,你喜欢什么类型?”
这话傅予沉倒是接了,他冷嗤一声,“……喜欢第一次见面就扇我嘴巴子,每次见面都骂我的。”
傅书夏瞪大眼睛,“你说的不会是沈小姐吧?我看她不像这样的人啊。”
傅予沉双腿闲闲叠着,一手拿着打火机,搁在大腿上,揿开又合上,颇散漫地笑了声,“她就是这样儿,在别人面前不声不吭,一对上我,就浑身都是刺。”
“听这语气,”傅书夏斜他一眼,“你还挺自豪。”
傅予沉没什么温度地看她一眼,没再说话。
红灯。
向衡分神从倒车镜看他的表情。
刚刚话题涉及到沈小姐,他才好歹说了两句。
话音落地,车厢内重归沉默,他眼睫一敛,周身又立刻被一股冷戾之气所笼罩。
这几天,他的情绪都是如此反复无常阴晴不定。
此后一路无言,迈巴赫驶入傅宅。
下了车,傅予沉没有进主屋,而是站在门廊前,后腰虚虚倚着罗马柱,点了支烟。
从这里望去,前院花园笼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
像一场朦胧而靡丽的梦。
他的母亲庾芳梦年轻时喜欢华丽讲究排场,于是这傅宅的花园是请了著名的园艺设计师设计建造的,整体景观奢华大气且富有层次,喷泉、凉亭、雕塑,处处精致高雅。
就连花圃的地砖都是单独设计的图案。
沈止初也喜欢在院子里搞些花花草草,但与傅宅的风格截然不同。
翠岸的前院,没有太多人工干预的痕迹,蓊蓊郁郁生机盎然,自然丰饶的美。
他担心她不好好吃药,担心她生病。
那夜下了极冷的雨,不知道她睡觉有没有将窗户关好。
被窝冷了的话,她又会往哪里钻呢?
心脏一阵一阵钝痛。
距离他与她甩下那么决然的话语,已经过去了将近36个小时。
他照常上下班,除了更频繁的发脾气骂人,其他的倒也都正常。
内心却一片空茫。
抽了半根烟,有车子沿着车道驶近。
任延明从后座下了车。
傅予沉看着他,慢悠悠地,“干什么来了?”
任延明神色颇有几分凝重,“我和你姐有点误会。”
傅书夏刚上楼换了身儿衣服,管家来通报说任延明来了。
真是奇了怪了,不跟小姑娘在休息室里亲热,追到这儿干什么?
她下了楼,双手插着睡衣口袋,口吻颇有几分不在意,“干嘛?”
“夏夏,”任延明凝着她,“我有事情需要向你解释。”
“没必要,”傅书夏摇摇头,“我都懂。”
“那个女孩我不认识,她好像喝多了,把我认成别人了。你过来的时候,我正在把她推开。”
“哦,正人君子,没有趁人之危占人便宜。”
“我们结婚时虽然是没有感情的陌生人,但我尊重你,我不可能出轨,也不可能做对不起你的事。”
任延明极认真地说,“你是因为这个中途离开的吗?”
傅书夏脑袋重重一点,“是。”
“跟我回家吧。”任延明站在台阶下,伸出手。
“要回家可以,但我有个条件,”傅书夏伸出一指,“珠宝集团里你所有的股份,马上转到我名下。”
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只有把股份抓在手里,才能确保自己不是在稀里糊涂为别人卖命。
“好。”
连衣服也没换,傅书夏走下台阶,跟任延明走了。
真好哄。
换做别人,这种误会甚至能导致分手。
傅书夏就那么轻易地被任延明三言两语哄走了。
一场小小的闹剧结束,车子的引擎声逐渐远了,别墅花园重归宁静。
傅予沉单手插着裤兜,垂着眼。
修.长分明的骨节从西裤里印出形状,就像那一天,他探入园艺手套,指腹一下一下嵌入她的指缝。
他仰头,闭上眼,轻轻舒出一口气。
凸起的喉结上下咽动。
想她想得快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