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逃跑(1 / 1)

金殿藏娇 安如沐 4794 汉字|11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38章 逃跑

  ◎“我向来说话算话。”◎

  “没什么, 就是有些棘手罢了。”

  陆景幽沉稳地望着她,见她着急上火,心头阴霾消散不少, 轻松地捏了一把她的脸颊软肉,悠悠道:

  “皇姐如此紧张, 是怕守寡吗?”

  陆嘉念撇撇嘴, 不悦地把纱布丢到他身上,愤愤不平道:

  “真是笑话,我就不能再嫁吗?”

  “所以, 皇姐还是认夫君了。”

  陆景幽得逞般勾起唇角,修长手指把玩着纱布, 侧首笑看着她道。

  这时候,陆嘉念才猛然发现又中了他的圈套,生气地瞪回去,面容泛起恼恨的绯色,在周遭踱了好几步才平息下来。

  她现在思路清晰, 立即察觉到话头又被他岔开了,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刚才你还没回答, 京城局势究竟如何?”

  陆景幽动作一顿, 缓缓把纱布放在桌上, 眸光幽深地闪烁一下,揽过她的脑袋揉了揉,镇定道:

  “当真没事, 皇姐不必多虑了。”

  陆嘉念的发髻被他弄得凌乱, 抗议地使劲挣扎着, 好不容易离开他的怀抱, 蹙着眉头颇为不满。

  她越想越觉得异样,无论是陆景幽的言行举止,还有身上的伤痕,皆是始料未及的。

  两边都是她最在乎的人,更关系着陆氏皇族,她谁都不想舍弃。

  可陆景幽显然不想坦白,想必又瞒着她做些什么了。

  这种憋闷的感觉让她极为不爽,软磨硬泡了许久都没有效用,反而攒了一肚子火气。

  陆嘉念正要发作,忽然门外传来动静,疾风匆忙赶来,禀告道:

  “主上,方才有人发现了这个,陆言清可能逃出去了!”

  二人同时转头,皆从对方的眸中看到了意外之色。

  陆景幽冷冷扫了他一眼,压迫地步步紧逼,让疾风连头都抬不起来,双手呈上搜罗来的东西。

  那是一块银制手牌,刻着越州陆氏的字样,之前陆言清总是贴身带着。

  “昨夜主上刺伤了他,我们紧追不舍,谁知他直奔火海,竟然冲了进去。当时场面混乱,弟兄们以为他自寻死路,就忙着对抗禁军,没有再理会。

  后来废墟中并未找到他的尸首,反而在一家医馆发现了这个。“

  陆嘉念暗道不好,这回是他们轻敌了。

  毕竟陆言清前世得到一切,所谓狡兔三窟,不会那么容易斩草除根。

  如今明摆着结仇,若是让他活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快去找来!”

  她比陆景幽还要着急,烦心事又多了一桩,头疼地跺着脚。

  “主上,两军僵持,我们明日才能进京城。”疾风为难道。

  陆景幽面色凝重,安抚般压着皇姐的肩膀,手指从柔顺墨发间滑落,沉声道:

  “别怕,我先去看看。”

  说罢,还未等陆嘉念回应,就命人将宅院层层锁住,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时辰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晚,落日敛尽余晖,夜空阴沉笼罩而来。

  陆嘉念等得焦急,晚膳也用不下,屏退了众人之后,换了寝衣在桌边出神。

  如今是紧要关头,她却两眼一抹黑,全然不知外面情况,实在不妙。

  眼下必须想个办法,能掌握动向才好。

  良久,陆景幽推门而入,眉眼间染上寒霜,连春日晚风都吹不散。

  “没找到吗?”

  陆嘉念不由自主地站起身,紧张地问道。

  “派人偷偷进城找过,但此事不便声张,想必有遗漏之处。”

  陆景幽褪去满是风尘的外衫,不避讳地更衣,从身后环绕着她,下颌搁置在她的头顶,轻声道:

  “皇姐莫慌,等到明日一切安定,定会搜遍京城。”

  陆嘉念别无他法,只能点点头。

  随后忽然双腿凌空,陆景幽将她抱到了榻上,紧紧贴在颈间摩挲,仿佛舒缓着整日的压力,带着鼻音道:

  “皇姐,我累了。”

  说着,他又酥痒地埋了进去,眸光在烛火下灼灼闪烁,水光都是碎金般的暖色,好似褪去幽深城府,只是寻找栖息之处。

  清甜香气萦绕鼻翼,陆景幽烦躁的心绪安定下来,心满意足道:

  “皇姐会一直在我身边,对吗?“

  陆嘉念身形一僵,心道她正想着这件事,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她半日都在思索办法,最后觉得最佳途径是,亲自把控担忧之事。

  既然放不下母后皇兄,放不下陆氏皇族,日日探听外面局势,不如与他们共同面对。

  哪怕会受到责备和质疑,也好过一无所知,坐以待毙。

  并非她不信陆景幽,而是他们终究不同,今日就显而易见。

  他心有谋划不愿透露,她满心忧虑坐立不安,根本不可能心意相通。

  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母后身边,待到命运来临之时,利用他的觊觎之心,以及这段时日的情分做个交易。

  陆嘉念死死咬着唇瓣,杏眸中尽是纠结与无奈,心底泛上一股无力。

  兴许她与陆景幽不该这样,却又似乎只能这样。

  “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体谅你,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皇宫。”

  陆嘉念硬着头皮出声,故作轻松的扯动嘴角,讪讪笑道:

  “我、我挂念母后,明日一早送我回去吧。”

  陆景幽的力道骤然一紧,几乎让她喘不上气,揽着她的手臂微微发颤。

  “皇姐,你......再说一遍?”

奇_ 书_ 网_w_w _w_._q_i_ s_ h_u_9_9_ ._ c_ o _m

  陆嘉念短促地呼吸着,使劲掰开他的手指,不敢回头看他的神色,闷声道:

  “我不会暴露此处,更不会插手明日之事,但我终究是大梁的嫡公主,必须同亲人在一起。

  只要你能放过他们,想要什么可以谈。”

  许久,身后没有传来半句话,只有呼吸声愈发沉重焦急,似是有千金重的石头压在他身上。

  陆景幽半撑着身子,俯视着皇姐满脸认真的神色,顿时觉得一切都有些荒谬,眸中断纹一片血红。

  “皇姐可真是聪慧清醒,让人佩服。”

  他嘲讽地笑着,声音却是干涩发酸,带着沙哑与颤抖,强行压住不稳的气息,眼尾泛红道:

  “但是想走,绝无可能。”

  陆嘉念早有预期,心口发闷地瞥了他一眼,试图好好商量,道:

  “此事非同寻常,我必须回去,你应该能明白。”

  “我不明白!”

  陆景幽低吼出声,冷厉眸光翻涌着几分怒意,却终究归于苦涩自嘲,唇角的笑意愈发讽刺。

  他不愿眼睁睁看着皇姐嫁人,所以在此刻发动旧部夺位。

  这是他迄今为止,做过最轻率冒险的事情。

  正因如此,才会没有胜算,生死胜负全看明日。

  他没有告诉皇姐,生怕她会担心。

  可如今看来,皇姐哪怕知道了,也不会担忧他的处境吧。

  皇姐眼里只有所谓的亲人,而他在皇姐心里,终究比不上血亲。

  或许皇姐是信他的,但不会依赖他、把自己交给他,没有坚定地选择过他。

  他们之间,仿佛始终隔着一层壁垒。

  陆景幽黑沉沉的眸子眨动着,眸光黯淡如屋外夜色,刹那间闪过失望与茫然。

  这些日子的亲密无间,仿佛一场虚幻梦境。

  他以为让皇姐别无选择,就能得到她了,实则是他一厢情愿。

  闻言,陆嘉念眉心紧锁,抬眸不悦地望着他,眸中带着不解与委屈。

  她现在一无所知,回宫守着与在这儿守着,能有什么区别?

  况且她一直在想周旋妥协的办法,不想他搭上一切。

  然而,见皇姐如此执着,陆景幽心底更是堵的难受,指节捏的“咯吱”作响,脑海中的念头肆意生长,再也无法控制。

  他要皇姐,不能让皇姐离开,永远都不能够。

  只要皇姐在乎他,哪怕是恨也无妨。

  陆景幽目光一凛,眉眼间尽是幽深莫测的笑意,眼底闪过几丝疯狂,好似深渊之人不顾一切地抓住光亮。

  他反身压在皇姐身上,捏着下颌逼她对视,唇角勾起森冷笑意,沉声在她耳畔厮磨,道:

  “皇姐若是敢离开半步,日后就锁在此处,夜夜为夫君侍奉枕席。

  手脚也缚上银链,以免皇姐忘记这个教训。“

  陆嘉念诧异地瞪大双眸,张口就要抗议,却被他死死封住,所有话语都变成喉咙间的呜咽。

  她暗骂这人简直是不讲道理的疯子,手脚并用地抓挠击打,焦急地留下一道道红痕。

  陆景幽倾身将她压制,双手扣住十指,没有半点挣扎回旋的余地。

  “狗东......唔......”

  陆嘉念被堵得快要窒息,终于咬破他的唇,找到一丝空隙喘息,立即气恼地骂了出来。

  不同意就不同意,突然发狠干甚么!

  只可惜,她还没有骂完,就被匕首抵住。

  陆景幽好似被触碰逆鳞,狠狠地报复起来。

  在她印象中,上回这么过分,还是撕毁糖纸的时候。

  陆嘉念在心里把他骂了个遍,隐约猜到了这次的缘由,却无能为力。

  那是他的心结,亦是她的底线,但愿过了明日,能够迎刃而解。

  她头脑发胀,迷迷糊糊地阖上双眸,与他飘荡在春江暖流之中。

  夜半三更,京城街道上凌乱不堪,时不时有禁军巡视而过,沉着脸抓捕游荡之人。

  百姓人心惶惶又难耐好奇,皆是熄灯闭户,家人街坊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其间难免提及燕北侯。

  十余年前,燕北侯功勋卓著,忠心耿耿,与蕊夫人琴瑟和鸣,举国上下无人不服,无人不叹,朝廷重臣都多有拥护者,燕北大军更是只认他一人为主上。

  谁料一夕之间,竟是成了证据确凿的罪臣,天下哗然。

  后来蕊夫人与遗腹子的秘辛,也传得极为玄乎,话本子多有影射。

  未曾想经年之后,遗腹子非但活着,还大张旗鼓卷土重来。

  话本子都没这么有趣,小声私密的讨论声此起彼伏,禁军也难以管制。

  直到离开主城,靠近东侧城郊之处时,楼屋瓦舍才变得稀少,月色之下一片荒凉。

  禁军懈怠多年,后半夜更是气虚体乏,无人盘查此处。

  待到所有灯火都熄灭时,断桥桥洞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一个娇小的身影钻了出来。

  怜玉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巴,借着月色拨开草丛,小声唤道:

  “公子,快醒醒!”

  陆言清衣衫破败,发梢被烈火烧得焦黑,身上好几处也受伤化脓,惨不忍睹。

  他右手肩膀用布条扎紧,堪堪止住血,却再也不能动弹,软绵绵地垂在身侧。

  “你怎么在这儿,其他人呢?”

  陆言清强撑着睁开眼睛,虚弱地出声问道。

  他当时走投无路,拼死一搏闯入火海,幸好之前打湿衣衫,内部火势不算太大,这才保住性命。

  接应之人见他奄奄一息,陆景幽来势汹汹,索性半路把他丢下,自顾自逃命。

  “他们都跑了,奴婢寻了一整夜,才在这儿找到公子。”

  怜玉捂着嘴抽泣,跪在狭小的桥洞里,一边驱赶飞虫一边道:

  “那些没心肝的,公子别伤心了。奴婢是公子救下的,会一直跟着公子!”

  说着,她木讷圆润的脸蛋上扬起单纯笑意,好似不在意所有困顿,娇憨中透着柔丽,献宝似的把一堆药瓶奉上,愧疚道:

  “奴婢不识字,这些药胡乱用的,公子看看是否用错了。”

  陆言清费劲地呼吸,每次挪动都疼痛万分,听了这番话只想发笑,笑得肋骨抽痛。

  这种事情,也就是有他身边的傻子做得出来。

  他已经是无用之人,跟着他再不会有锦衣玉食,还会成为拖累,就应当抛弃路边才对。

  这丫头自幼被他捡回来,尾巴一样跟着,甩都甩不掉。

  平日里就笨拙,绣荷包都针脚粗糙,陆嘉念看了都忍不住问一句。

  既然她那么傻,想跟就跟着吧,受苦的也不是他。

  陆言清没有多言,眯着眼睛扫了一眼药瓶,问道:

  “这金创药价值不菲,你从哪里弄来的?”

  “奴婢从医馆买的,只不过没有银钱,就把公子腰间的银牌抵掉了。”

  怜玉无辜地眨着眼睛,眸中亮起光彩,仿佛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话音未落,陆言清赶忙摸腰间,果然越州陆氏的腰牌不见了。

  若是被陆景幽的人看到,他逃走的事情再也瞒不住,会越州也会艰难险阻。

  陆言清恼恨地瞪了怜玉一眼,虽然没力气打她,但满腹折辱埋怨之语。

  然而一看见她那副模样,他又生不起气,无奈地阖上双眸,无力道:

  “玉儿做得不错,明日会有大乱,我们出城吧。”

  昨夜磋磨到丑时,陆嘉念渐渐失去意识,任由他摆弄着更衣沐浴,消停后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很不踏实,时而梦到亲人受伤,时而梦到陆景幽被禁军围攻,半梦半醒间眼眶濡湿。

  陆嘉念辰时就醒了过来,此刻他已经不在身旁,床榻上没有温度,想必离开有些时候了。

  侍女照常进来伺候,摆上她喜欢的虾仁粥,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

  陆嘉念安慰自己不要多虑,这种听天由命的事情,也不是她能够改变的。

  既然让她等着,那就忍耐一下。

  那些惩罚听着骇人,前世她都没碰过。

  用完早膳后,侍女收走碗筷,一言不发地端来茶水和糕点,随后紧锁大门,尽数守在门口。

  “诶,不必这么当真吧?”

  陆嘉念无处走动,愤愤不平地踹了一脚门锁,却听到沉重的铁链响动。

  看来他很是在意,生怕她破门而出,加固了这么多层。

  没有办法,陆嘉念只好心急如焚地打开窗户,搬来小凳站上去,眺望着山下京城的局势。

  战鼓的声音传得很远,连绵山谷回荡不已,她都能隐约听到。

  身穿堇青色战甲的是禁军,其余零散骑兵应当是燕北旧部,双方已经交了手。

  陆嘉念自然见不得自家兵马折损,但陆景幽没道理收手,看得她糟心至极,左右为难。

  干脆不再时刻紧盯,每过一炷香时间看一眼。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堇青色战甲遍布京城,城门内外都纵横驰骋。

  反倒是燕北骑兵所剩不多,零星几处围攻城门,瞧着不成气候。

  陆嘉念不可置信地站起身,踩着两张凳子,极力望向远方。

  她记得燕北骑兵骁勇善战,前世蛰伏二十年,仍然击退涣散的禁军。

  这不是三五年的可以积蓄起来的,需要长年累月,不会因为差了三年,就到如此地步。

  眼看着骑兵越来越少,陆嘉念攥紧了窗棂,心绪烦乱复杂起来。

  她没有亲临战场,一切只能揣测,兴许会有所偏差。

  但从大势来看,似乎禁军更胜一筹。

  再这样下去,待到禁军剿灭燕北骑兵,陆景幽也难逃一劫。

  陆嘉念神色凝重,忽而忆起昨日,他打趣时说过的话。

  “未回来不担心才好”,还有什么“守寡”。

  她身躯一颤,险些从凳子上跌下去,赶忙扶着窗框稳住身形,慌乱地继续看着。

  燕北骑兵节节败退,残余的兵马就快退出城门。

  难道......当真是她想错了吗?

  因为前世无论是燕北骑兵,还是陆景幽,都太过势不可挡,而大梁这些年什么状况,她心里一清二楚。

  哪怕陆景幽隐约暗示过,她也从未真正相信。

  所有的设想与筹划,皆是基于他势在必得。

  陆嘉念一阵恍惚,揉着眼睛再三确认,的确没有差错。

  若是如此,陆景幽会与燕北侯定一样的罪名,且并无冤屈,被父皇处以极刑。

  她不必狠不下心,也不必对前世耿耿于怀,一切似乎都结束了。

  这不是她重生一世之时,最想要的结果吗?

  陆嘉念反反复复思忖着,越是想得清楚,心底越是空落落的。

  好似极为重要的一块缺失了,她高兴不起来,甚至心口发疼。

  门外响起动静,守在门口的侍女兴许也发觉势头不对,结伴离开了。

  陆嘉念记得陆景幽让她务必在屋内等着,直到他回来,抑或是宫中来人。

  她犹豫片刻,仍然心下不安,总存着一丝疑惑,终究从窗口跳了下去。

  地上绿草茵茵,摔得不算疼,陆嘉念掌心擦破了油皮,顾不上吹气便赶忙下山。

  她从未如此茫然无措过,不知为何要逃出来,又应该跑去哪里。

  陆景幽败了,应当是件好事,她不会重蹈覆辙了。

  她还是大梁金枝玉叶的嫡公主,会有更好的驸马,可以逃避和亲,此生无忧无虑,安稳无虞。

  原本她应该高兴,应该立刻回到皇宫,与母后和皇兄团聚道喜。

  但是陆嘉念脚步沉重,走得越来越迟缓,眼眶微微发酸,鼻尖也不住地吸气。

  她总是想起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