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夫君
◎“你敢!”◎
夜深人静, 屋内亮着一星灯火,时不时颇有节律地摇曳,山林中传来几声蝉鸣, 伴着桌腿晃荡的“吱呀”声格外清晰。
陆嘉念任由他折腾,无力地靠在软垫上出神, 间或敷衍地回应几声, 实则心绪早已飘到别处。
她一直以为,前世不去和亲是不幸中的万幸。
而陆景幽在那时夺位,只不过是个巧合。
毕竟他多年来收敛锋芒, 暗中勾结燕北旧部与前朝,无人料到他的谋划。
在大梁战败之时夺位, 算得上好时机。
况且,于她而言,不觉得被困金銮殿暖榻,比远嫁和亲要幸运多少。
可是现在想来,以陆景幽的筹谋算计, 完全可以再等一等。
等到她嫁到宁国,大梁疆土归于宁静,如此就不必折损兵力击退敌军。
她从不觉得, 陆景幽的心会比父皇慈悲, 会不舍得用一个公主换得太平。
陆嘉念越想越困惑, 所有心思都陷了进去,反而不觉得疼了,眸光深深地凝视着不断动弹的他, 咬牙稳住气息, 试探道:
“若是你忽然提前动手, 会为了什么呢?”
陆景幽正沉浸在欢愉之中, 高挺的鼻梁埋在她颈间蹭着,不明所以地抬眸,闷闷道:
“皇姐糊涂了,现在不就是吗?”
骤然间,他又契合了不少,似是惩罚她不听话,明晃晃地再次走神。
“呜呜呜......“
陆嘉念含糊出声,所有话语都堵在喉咙里,无奈地仰头缓和,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今生的缘由她自然知道,前世哪能相提并论?
那时候她与陆景幽素不相识,加之上一辈的恩怨情仇,说是不共戴天也不为过。
他怎么可能为她一人,冒着功亏一篑的风险提前夺位?
难道前世还有隐情,是她至今都不知道的?
陆嘉念神思倦怠,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实在是没力气想那么多,踹了一脚正在进攻的陆景幽,烦闷道: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一道不悦的轻哼响起,陆景幽动作慢了些,力道却更重了,极力宣泄被打断的不满,隐忍至极地勾起唇角,压抑道:
“原本我怕皇姐受不住疼,看来是我低估了。”
说着,还未等陆嘉念反应过来,狂风骤雨就卷席而来,狠狠拍打在满含露珠的娇弱花瓣上,不容抗拒地在暗夜之中反复磋磨。
直到花瓣颤动不已,蕊珠落尽最后一滴露水,才稍稍放过。
陆嘉念猝不及防地瞪大双眸,不知哪里又惹恼了他,不仅没打探到想要的线索,还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她浑身无力,头昏脑涨,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天已经大亮,屋外山间鸟雀嘤啾,葱郁盈满视线,光是瞧着就心旷神怡。
陆嘉念软绵绵地伸着懒腰,却发觉到处都酸痛不已,好似把前世又经历了一遍。
甚至更为严重,连挪动一下都有些困难。
她索性偷懒不起,歇息够了才发出动静,候在屋外的侍女毕恭毕敬地进来伺候。
床头摆着好几种膏药,从活血化瘀到消肿褪痕,应有尽有,就差招呼她自己挑选了。
陆嘉念淡淡扫了一眼,不自觉想到昨夜的折腾,登时被这份别有用心的贴心噎住。
看来他是早有预谋,连事后的东西都准备的这般齐全。
不过气恼也无用,都到了这一步,再没有回头路了。
如今她最担忧的还是京城情势,以及宫中的母后和皇兄。
万一陆景幽没控制住,重蹈前世覆辙,她会抱憾终生,也无法再面对他了。
陆嘉念心神不宁,随意用了早膳就让所有人出去,独自在屋内安定思绪。
推开窗户,俯瞰京城,公主府成了一片焦黑废墟,城中各处凌乱不堪。
燕北旧部在城外虎视眈眈,看来没有轻举妄动,只有西侧门打开了一道口子,些许人马闯进去威慑,想必后面还有余地周旋。
她并未完全看懂局势,只好等着陆景幽回来,亲自问个清楚。
但忧思忧虑下,每一刻的时辰都格外难熬,陆嘉念在屋内来回踱步,扶额叹息了许久,竟然才过了小半日。
她不得不想些别的打发时间,随意翻看着屋内物件,脑海中再次浮现昨夜的念头。
兴许是前世今生相通的直觉,尽管毫无道理,她还是觉得三年后夺位一事很是关键,解开此处会大有进展。
陆嘉念一边回忆着前世的点点滴滴,一边打开檀木小柜,忽然被似曾相识的锦盒吸引了目光。
四角磨损颇多,看来年岁已久,用料也不算上乘,不像陆景幽看得上的东西......
这似乎,是他带到漱玉宫的盒子。
打开之后,果然放着两张糖纸。
一张陈旧泛黄,一张皱巴巴的,沾染着点点污泥。
的确是她今生见过,亦是在前世梦境中见过、最后被她撕碎的东西。
陆嘉念微微诧异,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拿起,认真地端详起来。
这处宅院不会长住,一应布置较为简洁,除非极为重要的东西,否则不会特意带过来。
未曾想他会如此在意,难不成真有什么含义吗?
陆嘉念想起零碎场景,前世今生,陆景幽似乎都在问她,是否认得这些糖纸。
先前她不甚在意,过一下脑子就否认。
如今细细想来,其中这张印着她生辰的糖纸,是及笄那年赏给宫人的,想必他就是那时得到的。
可是其余的,她顺着思路想破脑袋,还是不得其解,问了他也不肯说。
一张糖纸而已,他得到了又如何呢?
陆嘉念反复将他们放在一起对照,眼前似有似无闪过些许画面,带着莫名的熟悉,又好似很遥远。
她紧蹙眉头,逼着自己将它们抓住回味,却皆是徒劳。
努力了好几回后,反而把自己折腾得头晕眼花,越来越乱了。
陆嘉念不想为难自己,沉重地叹息一声,悄悄把锦盒放回原处。
屋外传来脚步声,听着格外沉重,好似心思沉沉。
陆嘉念很快将糖纸之事抛在一边,按捺不住地打开门,半倚着门框伫立,注视着陆景幽一步步靠近。
将近晌午,暖融融的天光映照在他身上,纤长眼睫在脸庞投下阴翳,眉眼间难掩凝重。
他换了一身鸦青色云纹长衫,不再是平日里朴素模样,袖口金线细致刺目,衬得他一如前世般矜贵孤傲。
只不过......外衫之上浸染血色,遮掩着手臂上的伤口。
陆嘉念目光一滞,在他的伤处停留片刻,下意识想要上前关切几句。
但是一想到昨夜种种,心口还憋着一团火气,故作没看见般错开目光,若无其事地进屋,冷淡道:
“京城局势如何了?你没为难母后和皇兄吧?还有崔嬷嬷和柳叶,皇宫那些宫人妃嫔......“
陆景幽拧眉望着她,眸光不满地闪烁着,欲言又止地坐在一旁,褪去外袍露出伤口,朝皇姐扬了扬下颌。
然而陆嘉念无动于衷,没看到般转头品茶,道:
“问你话呢。”
陆景幽凑近了些,一本正经学着曾经的模样,纯澈地眨着眼眸,溪水般清澈见底。
奈何皇姐对此视而不见,完全没有理会,甚至挪远了一点。
陆景幽动作凝滞,敛尽轻佻之意,心间顿时闷得难受,连伤口都灼烧般疼起来。
昨夜的枕边人,今日竟是连一句关心都没有。
皇姐把其余所有人都顾虑到了,唯独没有他。
“一切如你所想。”
他沉下脸色,意味深长地挑起眉峰,眸色冷厉道:
“他们皆是可恨之人,我该如何处置,就会如何处置。”
“你敢!”
陆嘉念刹那间拍案而起,震得茶盏颤动,气呼呼地叉腰。
这是她的底线。
今生顾不上自己也就算了,总不能连在乎的人也没护住。
“如何不敢,皇姐既然不信,何必问我?”
陆景幽见她生气,心底反而欢悦不少,煞有其事地迎上目光。
二人僵持不下,气氛陡然间紧张起来。
刚回来的疾风看不下去,小声上前提醒道:
“主上,今日琐事太多,您分明没进京城。”
“多话,下去领罚。”
陆景幽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冷冷赶出了门,躲闪着皇姐的目光。
“好端端的,哄我做什么。”
陆嘉念松了一口气,无奈地看着陆景幽,这才主动走上前去,帮他包扎伤口。
“夫君回来了,皇姐不应该先关心吗?”
陆景幽不忿地出声,话语间未免酸涩,听得陆嘉念满脸鄙夷。
他想到什么似的眸光一沉,声音跟着有些颤动,喃喃道:
“万一哪日没有回来,皇姐别担心才好。”
“我说过了,从未有过夫君。”
陆嘉念听他打趣未免窘迫,急着撇清关系,随后才觉得有些不对。
她缓缓敛起笑意凑上前去,不安地问道:
“为何忽然这么说,你......要做什么?”
陆景幽笑而不语,眼底闪过几分纠结,终究避重就轻地转移话头,示意她继续上药。
“外面到底如何了,你告诉我吧。”
陆嘉念愈发慌张,想到方才疾风神色也不对,心口一阵发紧。
按照他的性子,昨夜闹翻了天,今日应当冲入皇宫才是。
但他仍然一言不发,急得她放下伤药和纱布,脸色严肃起来。
作者有话说:
陆狗:皇姐不关心我,她心里没有我(流泪狗头)
女鹅:无语jpg.
明天尽量更长章,有个重要部分不好拆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