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雷霆怒(1 / 1)

金丝囚鸟 若水未央 266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97章 雷霆怒

  阿桃颗颗眼泪都滴在元皓的心上, 惹得他心尖如同被人揪住一般发疼发软,他很想走过去安慰阿桃,可上位坐着景帝, 他脚下就如灌了铅,连从椅子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

  阿桃拒绝触碰那个木盒, 她无法接受元禾已经死去的事实,哭得痛不欲生,几乎要晕死过去,这痛失亲人的场景看得景帝一阵心烦, 他开口道:“他虽有罪,但好歹姓元, 我准许他入土为安,快拿着它走吧。”

  景帝下了逐客令,一场生死交接,就这么轻描淡写,随随便便。

  阿桃埋首跪在地上, 肩头微微抖动,刘利下来催促她离开,可阿桃就这么默默跪在原地, 良久不动窝, 不吭声。

  刘利为难地看向景帝,后者道:“元桃, 你哥哥犯了大罪,我保留你的郡主之位,已是天大的恩典,这里还有军国大事要商议,还不快退下, 疯疯癫癫得给谁看!”

  元皓听出景帝已经很是不满,唯恐阿桃的倔脾气上来,触怒天颜,便悄声对阿桃道:“快走,有什么话,出去我跟你说。”

  可阿桃沉浸其中,所有人的话置若罔闻,刘利再三催促,阿桃才开口问道:“所以,陛下是已经给哥哥定罪了吗?”

  景帝的面目隔在宽大的书桌之后,看不清楚,阿桃慢慢地将背脊挺直,道:“可他已经死了…”

  “阿桃。”元皓短促地唤了一声,希望她不要犯傻。

  阿桃像是全然听不见元皓的提醒,眼睛仍盯着景帝,带着哭腔重复说:“可他已经死了,陛下还想要他负罪背锅吗?”

  景帝面色一凛,骂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阿桃擦了擦眼睛,对着景帝一字一句地说:“我说,陛下战败了,想找个替罪羊堵住那么多人的嘴,于是想到了我哥哥是不是?反正他已经死了,他不能为自己辩驳了,所有的脏水都可以泼在他身上,对吗?!”

  景帝大为吃惊,他知道此次战事节节败退,很多人心里对他这个皇帝都颇有不满,可没人敢当面说出来。

  没想到地下那个不起眼的小女子,居然毫不畏惧地说了出来。

  景帝向来自大,不然也不会举全国之力,宁愿将未训练好的新兵派出去,也不愿输给临安朝廷的北伐军。

  阿桃戳破景帝的心思,他是又气又恼,而更让人诧异的是,阿桃说着话慢慢地站了起来,不等景帝呵斥,她转身指着元皓,高声问道:“那他该定什么罪!”

  元皓毫无防备地被阿桃点出来,咯噔一下,辩驳的话在口中,然他自认心里有愧,说不出半句,非但没有辩解,反而低下头去。

  阿桃见元皓眼神躲闪,心里再次凉了几分,她冷笑道:“前去打仗的人那么多,他们身份职位比我哥哥高多了,他们是怎么定罪的呢。”

  景帝咬紧牙关,只听阿桃最后上前一步,指向自己,“陛下穷兵黩武,又该定什么罪呢。”

  元皓听了这话,不由地站起来,大喝道:“阿桃,你疯了!?怎么能对陛下无礼,还不跪下请罪!”

  他走到阿桃跟前,拿那支没有受伤的手摁住她,逼着阿桃下跪,另一边对怒气大盛的景帝解释,“父皇,阿桃只是突闻噩耗,言语失常,她不是故意…”

  “我?!”阿桃指着自己,如同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言语失常!?”

  阿桃挣扎着跳开元皓的掌控,凄惨一笑,“怎么,我说错了?穷兵黩武不是你教我的吗?”

  元皓小心去瞧景帝,景帝如刀一般的眼神割在元皓的肉上,元皓浑身冰冷,语塞半晌,才哑声道:“父,父皇,我并没有诋毁过父皇,请您相信我。”

  阿桃哈哈笑了,抱着肚子笑得癫狂,真像是疯了,景帝被她气得捏碎了手中的茶碗,瓷片割破手心,有血留下来,刘利见了,大叫:不好,快传太医。

  一时间宫人进进出出忙做一团,元皓趁乱拉着阿桃道:“别发疯了,快退下吧,我的错出去后你想怎么着都可以。”

  阿桃此时悲痛交加,早就失去了理智,哥哥都死了,家都没有了,哪还能冷静下来,哪还能去权衡利弊,哪还能做小伏低,她一把推开元皓,大叫道:“我不走!”

  元皓被她推得一愣,再看阿桃,她仍是泪光盈盈,可语气异常坚定,她道:“你怎么赔?!你现在就跟皇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你的错你自己认下来,不用别人担着!”

  这是为难元皓了,他虽明面上是景帝最喜欢的小儿子,景帝很是看重他,论功行赏元皓都是头一份。

  可只有元皓知道,母妃早逝,他只能顺从父皇的意思,尽最大的努力做到最好,才能在吃人的后宫生存下来,才不会埋没在一群兄弟中,不用过着仰人鼻息的生活。

  对于元皓来说,维护景帝的威严,拥护景帝的决定是他赖以生存的法则。

  此刻,面对战事大败,景帝要找个人来治罪,元皓是他儿子,景帝不可能承认自己的儿子无能。而其他同去的公侯多半有家族部落支持,景帝亦是不能动。是以,已经死了的元禾是最好的选择。

  景帝这个决定为的是什么,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所以方才议事提出来时,没有人反对。

  其中,包括元皓。

  事实如此,元皓在这里,懦弱了一把。

  所以,面对阿桃的质问,他说不出话来,只得握紧双拳,立在原地。

  元皓的反应落在阿桃眼里,她踉跄着退后,颓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不敢,我知道的…我早就知道了…”

  元皓如鲠在喉,他想告诉阿桃,他得到的一切都来之不易,他不想失去,他是有理由的。

  可阿桃压根不听他说,她自嘲一笑:“是啊,皇帝说的对,没有皇帝的恩典,我们兄妹怎么能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呢,我们该为皇帝赴汤蹈火,出生入死,可以远嫁别国,可以上阵杀敌,就连死,落叶归根,也是恩赐。”

  景帝听了阿桃的话,一把推开为其包扎的宫人,厉声骂着阿桃:“疯子!真是疯了,我本还念着你是宗族,保留郡主名号,保留你的荣华富贵!现在看,这个郡主你也别当了!你不是闹着要和离回家吗?!好,我成全你,我这就下旨,将你贬为庶人!那些府宅、庄园、田产、金银钱财全部都收回来,你将一无所有!一文不值!”

  元皓眼见景帝说完这通话,阿桃涨红了脸颊,胸口起伏不平,身子摇摇欲坠,他担忧地上前两步,万万没想到,阿桃一抬手,竟负气将头上的金钗拔了下来,用力地掷在地上。

  “还给你!”

  一时间青丝如飞瀑倾泻而下,阿桃透出惊人的壮丽凄美,在场人无不叹息,阿桃真得苍天眷顾,生了一副绝好的皮囊,一个尊贵的姓氏,若她懂得钻营经营,懂得巴结奉承,懂得睁只眼闭只眼,即便在乱世,她也必将活得很好。

  可惜,阿桃偏不是这样的人。

  景帝双目欲裂,几乎要捏碎龙椅的扶手,而此时的阿桃摸上耳朵,大力一扯,生生将珍珠耳坠扯下来,掷在地上。

  “还给你!”

  院外风雨大作,屋内美人青丝飞扬,脸颊鲜红,如桃花染血,那般决绝。

  接下来阿桃将手镯,项链一一都扔在地上,恨道:“这些东西,我本来就不想要!而你,涂炭生灵,残忍嗜血,玩弄权术,害了多少无辜的人,害了多少身边的人!每一次觐见跪拜,每一次三呼万岁,每一次说你我同宗,我都感到浑身不适,我都觉得恶心!你现在高高在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别高兴得太早,我替你记着!替你数着!我倒要看看!看你死后,究竟能下第几层地狱!”

  话音刚落,阿桃将象征皇族身份的宫制外袍一并扒下,掷地有声地告诉景帝:

  “不用将我逐出宗族,我也要离了你这个暴君!此时此刻,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从今天起,我不再姓元!”

  在场所有人全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景帝气得浑身乱颤,一把掀翻书案,喝骂:“禁军呢!都给我进来!把这贱人的给我绑了!”

  话音刚落,十来个士兵冲了进来将阿桃摁在地上,这些人可不像元皓,元皓好歹带着怜惜,阿桃能推得动他,这是实打实的力气,阿桃被嵌住半点挣脱不得。

  元皓此时顾不得其他,唯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把人救下来,不然阿桃今日非得把自己作死。

  可他刚抬起手,说了两个字,却被景帝无情打断。

  “闭嘴!”景帝怒吼,“如果你不想从此卸了军权,滚去冷宫待着,就给我闭嘴!”

  侍卫请命如何处置阿桃,景帝怒不可解,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杖刑!五十棍!不,一百棍!不,给我活活打死!!!”

  侍卫得令,把人拖到院子里,此时院子里已经摆好了条凳,两人拿着胳膊粗细的木棍。

  阿桃从地上被拎起来,猛地被人拖进瓢泼大雨中,当下身心俱寒,只感觉自己如物品般被人摆弄着,绑在条凳上。

  不等她反应,下一刻,木棍砰地一声狠狠打下,击在她臀上两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