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苦活累活大多着落在她身上。
唯一的麻烦,二娘胃口极大。
全家三份米汤一多半进了她的嘴依然不顶饿,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她会偷着喝水充饥。
现在看去,二娘诺大的骨架已经晃晃悠悠,再这样下去怕一阵风就吹跑了。
两天的相处,韩逍遥已经大致了解沈家姐妹的情况。
沈家原本是北边的大名府辖下,几代人积累下十余亩田产,日子虽清苦却也能勉强温饱。
但童贯二十万大军去岁北上伐辽,遭遇契丹残兵败将竟一夜崩溃数百里,整个河北随即遭遇无妄之灾。
一股溃兵不知怎么闯到了沈家附近,不分青红皂白地烧杀劫掠。
祖母带着二娘三娘藏于村外草丛躲过一劫,但沈父沈母与长子沈大郎不幸罹难。
溃兵走后,祖孙三人返回村子才发现,家园已然烧成白地,乡亲们死的死逃的逃,村子里已经待不住人了。
埋葬家人后,担心溃兵流匪再来,沈家祖母便带着两个孙女向南迁徙求个活路。
许多和沈家同样遭遇的流民最终在黄河边止步不前,原因很简单,官府唯恐他们进入开封府惊扰到天子,故而封锁了黄河。
而堤北的荒野中,陆陆续续汇集了成千上万的流民,官府封锁导致物资短缺,求生的本能和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随即爆发于河堤之北。
镇守大堤的指挥使冯豫准备带兵镇压,却被营中开封府户曹吏员吕通阻止:不许一兵一卒出营干涉。
私下里给出的理由是:“朝廷没有那么多粮食。”
冯豫愕然,虽说对方连正经的官都算不上,但思虑再三他最终打消了念头。
荒原之上,胆大妄为之辈几次尝试之后不见官军干涉,胆气益发高涨起来,趁机拉帮结伙悍然火并。
仅仅两日,便形成了几股势力,成为流民们的实际统治者。
流民出现伊始,朝廷恩威并施,除了调集一个指挥使守卫浮桥,另外在大堤上建造十余驻兵所,责令厢兵昼夜巡逻。
同时委派开封府吏员设立粥棚,每个流民早晚可以领到一份稀粥维生。
但随着流民激增,粮食消耗极快,据传存粮也只能再支撑两三日,再次调拨的米粮却遥遥无期,如今流民领到手的“粥”称作米汤更为贴切。
虽然流民情势如火,但冯豫除了暗叹之外根本做不了什么。
所以,尽管刚刚已经喝过了米汤,二娘仍然饿的火烧火燎。
三娘也很无奈,姐姐胃口太大,即便把全家人的口粮给她也不够,爹娘大兄遭遇不幸,可她们还是要咬着牙熬下去啊!
尽量平复心情,三娘好言安慰道:“阿姐!莫要闹了,晚上领的粥,许你多喝一口,好不好?”
二娘大大的眼眶里,泪水在不停地打转,但她也知道,自己多喝一口,奶奶和妹妹就得少吃一口。
抹了抹眼泪,二娘不再呜咽,默默地将腰间的布条再勒紧一些,盈盈一握恰似蜂腰,颇有风姿妖娆的诱惑。
韩逍遥心弦微动,却装作看不见,扭头四下打量一番,有了个初步计划。
什么天下风云,什么气运之子,在吃饱肚子之前统统见鬼去吧!
“二娘三娘,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我会设法弄些食物。”
食物?
二娘眼睛一亮,立马点头说道:“逍遥哥哥,俺帮你!”
“好!”韩逍遥越发喜欢二娘直爽的性格。
三娘环顾四野,肃杀萧瑟,树皮都剥的光光溜溜,哪里还有什么吃食?
忽然她似乎有了不好的猜测,赶忙拦住:“韩大哥,你不会是说兵营里的米粮吧?那个绝对不行,要被砍头的……”
听了这话,二娘的眼中立即浮现出恐惧之色。
059章 越“狱”
韩记劳改营,处于荒僻的洼地,关押着两百名囚徒。
韩逍遥一路看过去,都是在荒原上犯过各种罪行的不良分子。
依据韩记自救委员会的裁定,此前为非作歹的不良分子分别被处以六个月至十年的劳役,韩逍遥将其定义为“劳动改造”,故称此地为劳改营。
营管郝仁,白白胖胖一副弥勒佛的表情,此人原是东营秦之荣的手下,是个刑讯好手,传闻经他拷问过的人,生不如死。
在马八斤逃到东营的那一天,郝仁主动密见韩逍遥,详情外人不得而知,但郝仁摇身一变成了韩记劳改营的营管。
次日,听闻郝仁改换门庭自然怒气冲冲跑到韩记讨要说法。
韩逍遥二话不说派人将郝仁找来,声称:韩记没干任何挖墙脚的事,郝仁是留是走,你俩当面讲清楚!
秦之荣试图说服郝仁,并许下重酬希望他能回到东营,结果两人不欢而散,事后秦之荣大骂郝仁是养不熟的狼崽子。
陪着韩逍遥视察过营地,郝仁又随其来到营外一处开阔地。
韩逍遥俯瞰营区,良久才说道:“郝仁,我不是好人!”
郝仁眯起眼,谨慎地回答:“这世道,好人活不长。”
韩逍遥哈哈一笑,看了看对方说道:“可至少,你看起来比我像个好人。”
郝仁微笑道:“所以,俺更不是好人!”
韩逍遥点点头。
确实,荒原之上无好人(二娘除外)!
于是他淡淡地说道:“其实,我发现你的内心,真的很变态!”
郝仁没有半点愠怒,同样淡淡地说道:“先生之所以用俺,不正是因为这点吗?”
“是呀,是呀!”韩逍遥叹息着,似乎在留恋着什么。
郝仁想了想,大着胆子说道:“阴暗丑恶的俺们来做,阳光美好的留给那些真正的好人。”
韩逍遥看了一眼真诚的郝仁,再重新看了看营地,缓缓说道:“明日一早,我要去东京。”
郝仁眼睛一亮,立即说道:“明白,俺办事您放心!”
韩逍遥点点头,斟酌着说道:“如果有一天我保不住你,希望你逃的远一点,别让人抓到。”
看着韩逍遥远走的背影,郝仁笑了笑,自言自语道:“俺若想逃,谁也抓不住。”
……
劳改营大堂,马八斤被“水刑”折磨的生不如死,好不容易缓过气来。
他瞪着流血的眼眶,嘶吼着:“孙子,你若有种便杀了爷爷!”
郝仁笑道:“激将法对俺没用!韩先生说过,只要老实呆着,保你一条狗命。杀了你,俺怎么交代?”
说着他走下堂来,从炭炉取出火红的烙铁,涂了口唾沫上去。
“滋~”
一阵青烟过后,郝仁看着脸色惨白的马八斤笑道:“哎,好歹也是称王称霸的人物,这点皮肉之苦不算什么,对吧?”
说着就要将烙铁按在对方身上,马八斤顿时闭上了眼,嘴里大骂着:“狗日的,俺艹你祖宗!”
想象当中的火烫没发生,但他觉得大腿一阵刺痛。
睁开眼睛才发现,郝仁已经用匕首削下一小块皮肉正放在炭炉上炙烤,焦糊的脂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