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知难而退???“你今日说的话……(1 / 1)

现世报 姬二旦 3267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七十七章 知难而退???“你今日说的话……

  “阿姊!我想和他们去看变戏法。”李询突然探出脑袋,打断了此时此地的二人犹疑不定的心绪。

  李诏似是松了一口气,急着走到李询面前,道:“好呀,别玩太久了。”回过头看向元望琛,礼貌性地问:“要一起么?”此时眼底之间再无迟疑软弱之色。

  这并非由衷的邀约。

  少年明显地感受到眼前人又已经将自己心防重新垒砌搭建,她退回了自己的城墙之内了。

  “我等会送你们回去。”元望琛对李诏如今的心思感到迟疑不定,他将自己明晃晃地剖白,却未听到她的一句相当对等的“我也是”,因而心中不免焦急忐忑,却又不想露出逊色。

  一路上李诏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与元望琛主动搭腔,而是硬与那群小孩凑上几句话,在少年眼里看来她的躲避近乎于拒绝。

  李诏并非是一个因害羞便说不出话来的人,他不晓得她有什么可盘算的。

  迟迟不给予一个回应,这样不似她从前的作风。

  鼓点声密集,铜锣一鸣,那含了一口酒在嘴中的大汉舞着彩旗,朝着面前的火棍喷出火花来,惹得围观人儿纷纷打赏叫好。李询与他的玩伴们见状,立刻挤到了人群前头,兴高采烈地瞧着下一步的戏法。

  李诏怕走丢,却也挤不过几层人群去够到李询的胳膊。

  元望琛跟在他们后头,却也没什么心情去瞧李询看了目不转睛连连叫好的表演,少年那一脸不快尤其明显,与周遭人的感叹笑脸相比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瞧着侧前方尝试踮了几次脚尖,看着把戏拍着手却也忍不住打着哈欠的李诏,元望琛皱着的眉头难以松开,心中苦思急切,想问个明白,为何她听闻自己今日所言后便不予理睬。

  “是太晚了么?”元望琛突然冒出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儿来。

  李诏犹疑地看向他,不晓得他在说什么,又抬头瞧了一眼夜色,呵欠连连:“是有些迟了。”

  “什么叫迟了?”元望琛迟疑地望向她,在对上双眼的那一瞬间,霎时失了平静从容,他欲动作,却还是放下了手,咬着牙问她道:“是三年太久,我说什么都迟了?所以,你不再在意我了?”

  李诏忽然明白少年误会了意思,心虚地道:“你在说什么呢?太晚了就回家罢。”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却被少年一把攥住。

  恰逢李询转身,从缝隙中钻到他们面前,吃惊地看向他二人交叠的手,眼色恍然,好似有什么了然于胸一般,对李诏说:“阿姊,你俩真好上了么?”

  胡乱说话的李询自然被腾出另一只手的李诏揪住了耳朵。

  少女被一语点醒,一颗心即刻悬升至嗓子眼。

  “哎呦,痛。”李询立刻捂嘴收声,不想被人晓得自己堂堂男子汉竟要被阿姊治理还怕痛。

  放开了李询的李诏给她那弟弟的朋友们一人发了一把糖,端着笑说要时候不早了,今天就散了。

  吃了亏的李询有苦说不出,今天是新年里的第一天,他还嫌白天不够长呢。分明是夜里李询也精神劲十足,又不肯与自家阿姊李诏处在一块,于是还是将那高大少年推到了中间,偷偷与元望琛说:“元哥哥快帮帮我。”

  元望琛无可奈何地感到好笑,道:“这是你的阿姊,我怎么帮?”

  “你二人认识的年岁比我年纪还大,想来比我了解她多了,这女子就没什么弱点可以治嘛?”

  “李询!”李诏鼻子出声,及时制止他拐着弯儿叫人帮他出主意动坏脑筋。

  “同你阿姊在一块儿,向来我是被欺负的那个。”元望琛低头瞧着李询,轻易将童年遭遇据实相告。

  “元望琛。”李诏不满地喊了一声少年的名字。

  而他身旁的小人儿立刻瘪了气一般,气鼓鼓地向元望琛告状:“家中长辈从来就训诫我要尊老爱幼,阿姊得病后,也关照我得照顾阿姊。可是她都不爱我这幼,实则蛮横起来就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元哥哥是不知道,阿姊原先因为一只鸭子当场在全家人面前摆脸色。”

  少年闻言一愣。

  “谁在那边吵吵嚷嚷说自己是大人了,你算什么幼?”李诏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又气李询多嘴,伸出胳膊逮住他的下一瞬就扭了他的鼻子。

  “哦!阿姊!”李询眼泪汪汪地抱住元望琛,“她又欺负我,我俩应联合起来对付她这个恶人。”

  “恶人”二字被再度提起,元望琛遽尔如鲠在喉一般,忽地记起有一次他披麻戴孝在太学与她对峙,骂她一家“恶人”,是正在气头之上,用词太重,言过其实。

  “好了好了,不许皮了!”李诏呵斥着李询,又万般无奈地瞧了一眼元望琛,安抚弟弟的情绪:“李询,我可没欺负你,我这是在管教你,是你不乖。”

  “那你原先为什么欺负元哥哥?他也不乖么?”

  他好似要为人出气,伸张正义一般。

  “我……小时候不懂事,比你还小呢,我以为那是和人要好,所以玩闹。”李诏头大,羞于解释:“现在都过去了。”

  李询不情愿地道:“哪里这么容易说过去就过去,别人对我的好坏,我都记得,无法抵消。”

  李诏闻言霎时陷入沉默,不作声。见此,李询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有些惶恐不知所措的向元望琛求助。

  元望琛又有什么能耐呢?他停下脚步眼瞅着微微着颔首的李诏,费尽心思从脑中搜刮出一句安慰人的话儿,却是对着李询说出口的:“我记得更多的,是你阿姊对我的好。”又觉得自己忸怩,像是不情不愿的样子。

  话毕只见李诏猛地抬头,眼色古怪,略怔地看着他。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实则是极其玄妙捉摸不定的。彼时两人好似水火不容,针尖对麦芒,这是因为有偏见;而日后真正接触下来,冰火即便消融,却又大多会如浇灭一般偃旗息鼓,这是因为有误解;要重新在一段已经被损毁的关系之上再度构造新的情谊,推倒重建,却又怕回不到从前,怕无法对等,怕情深不寿。

  李诏在与元望琛相处中,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导致如今的一个局面就是她反而不知应该如何行动。是听循理智,还是任凭冲动?继而陷入两难局面,畏首畏尾瞻前顾后起来。

  交错在面前的阻隔难题太多,时而较真一往无前的她做不到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旷达释然,反倒以为这是不负责任的自由散漫。她想着自己是否已经长大,总归应学会“知难而退”这四个字。

  不知不觉就到了李府门口,府门上是新贴的春联,门楣边上的灯笼被风吹得横冲直撞。

  李询睁开半阖着的眼,思觉已归家,便与元望琛提前说了再会。然而李诏的一颗心还是高高悬着放不下,只觉得今日未将心中话说出,情绪无法纾解,会睡不好觉的。

  于是在李询耳边耳语了几句,他听后点了点头,又瞧了元望琛一眼,便跑上台阶,转过身来虚掩了府门。

  正月初一,恰逢新月,僻静的巷子是极深极暗的,没有一丝月光。

  屋檐下的两只吊顶灯笼也尽数被风吹灭,只有一点昏暗的灯光从巷道两侧墙内漏出来。

  “你不进去么?”元望琛平静的语气下是恻恻不安的等待,等待她避开旁人后将要与他说的一番话。

  李诏心口踟蹰,眼色却显得坚定。她摇了摇头:“我还不想回去。”

  这一句话无疑让少年心生欢喜。李诏不经意之间的表述,或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可是,元望琛又想,这真的是李诏脱口而出的无防备的话吗?

  “那我们再沿着六部桥走走。”元望琛道。

  李诏点头,随即二人在无月的这新年的第一天,相隔一个手掌的距离,走在李府之外的巷子里。

  “若不是瞧见了门前的春联,我都忘了今日已经过年了,感觉与昨天好像隔了很久一般。”李诏自嘲一般地笑了笑,“发生太多事了,这个年关并不好过。”

  “至少你我如今皆平安。”

  难免会想到被废贬的赵玠,李诏不晓得元望琛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至少’这两个字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轻松地笑道:“听闻你如今是奉直郎了,应当恭喜一下。”

  “没什么好恭喜的。”元望琛似是丝毫不在意这个官衔。

  即刻少年便后悔起来。

  喏,他又将话轻易聊死了。

  李诏轻声笑了笑:“如此看来俸禄也涨了不少,询儿那些小玩意确实是该让你请客,不必替你省钱的。”

  “嗯。”元望琛被她的情绪感染,也柔和了面上神色。

  隐隐约约的灯火映照在少年的脸上,李诏觉得自己的嗓子好痒,似有万千的飞蛾蝴蝶扑腾着翅膀将从腹中一股劲儿地振翅欲出。

  “你今日说的话我也都记在心里。”她忽然蹿出一句来,将好不容易抚平心绪的少年再度杀个措手不及。

  这并不是他想要听的,元望琛似乎是还在期待着什么,停了脚步,看向少女,于是说:“然后呢?”

  李诏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鞋面,手攥着自己大氅的系带,想了想:“我方才在想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说到底人还是容易在未全部了解一个人的情况下,就陷入对他人的憧憬之中。亦或者是不知道如何分辨‘喜欢’和‘在乎’。”

  少年听闻此言面色不可克制地僵硬起来,双手抱臂,如临大敌,生怕李诏下一个字便说出让他不得不退避三舍的话,击退他所有的动力:“这两者又有什么不同?”

  “比如说我喜欢吃桂花糖藕,但我不在乎是否天天吃得到这个。而我在乎那只傻鸭子肥囡,却也谈不上有多喜欢。”

  “你这话就是移花接木,偷换语义了,本也不在说此事。喜欢也好,在乎也罢,一开始说的就是人不是物。”元望琛急于推翻李诏的话,“若非不喜欢,又怎么能在乎?如果不在乎,怎么才能算喜欢呢?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想法?事到如今,是并不喜欢吗?这么长时间也只是习惯了,才有几分在乎?”

  “可是……相识年岁的长短并不能代表相处日子的长短。接触得越久也不能代表情谊的深久。”李诏蹙眉,跨上桥头。

  “所以呢,你要与我说的就是这个?”少年停在原地,扯住方踏上台阶的少女的一角披风,硬生生地令她止步,“为了说明你与我的来往就毫无意义,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李诏回身,看向元望琛,抿着嘴摇了摇头,认真道:“只是今天赵樱问我,对你平日喜好的了解。我答不出来,觉得羞愧难当。”李诏退一步示弱好似错不在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将明晃晃的阻力赵樱搬了出来,好想要叫彼此知难而退。

  她不知自己这样做是错是对,更无意去考验眼前人,因为自己亦是自顾不暇的仓皇,又宽慰心想她不过是在讲既定的事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