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一丘之貉???“我以为,诏诏……(1 / 1)

现世报 姬二旦 3167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四十六章 一丘之貉???“我以为,诏诏……

  李诏也不知怎么的根本推脱不得她爹的话,顺手还是习惯地喝下茶水,愤然离开书房。

  未走几步却见李询在庭院里守着,见她出来了,一脸哀怨之色,凑上来道:“阿姊,爹爹骂你了吗?”

  李诏嗓子不舒服,看向李询,伸手拒绝道:“你没事。”欲直接离开,也没想着宽慰自家弟弟几句。

  李询见她如此没追上去,只觉得自己大难临头了。

  满心不安地在自己屋内绕着圈子,姝媛叫了他三次才赶去了膳厅,李询左顾右盼,心觉这晚膳时刻怎么不见阿姊,等了半晌,却迟迟未等到李诏上桌。

  于是走到门外,探头问了婧娴一声:“婧姨,阿姊怎么还不来?”

  “奴婢也奇怪呢,就未见姑娘回屋里。以为同小少爷您在一块呢。”

  李询傻了眼,看看婧娴又看看身后的姝媛,小声与婧娴说:“阿姊被爹爹责骂了,是闹脾气了么?”

  婧娴如此方明白过来,道了谢后转身即走。

  李询等到府里人都坐全了,还是没见到李诏。祖母周氏望了一圈人,正要发问,却见婧娴匆匆地赶了回来,与李罄文轻声道了几句。

  李罄文面色微沉,同老夫人道:“不必管她,我们先吃吧。”

  周氏皱起了眉头,却也没说话。一旁李画棋倒是瞧出了几分不寻常:“诏诏若不上桌,原先总归也会说一声。今儿个是怎么了?”

  李询知错,觉得不该入父亲书房,却也不敢开口,怕是众人又将怒火迁移到他身上,于是与赵棉一起乖乖埋头吃饭。

  “她要跑外头便让她去。”周氏道了一句,“人哪有时刻都痛快的时候。”

  章旋月还是担忧:“可是这临安城内四处起了说法,说是温州的疫症传了出来,外头到底不安全。”

  “照这么说学堂也不必去了?”李画棋低头问坐在一旁的赵棉,“阿棉,你们斋里有人得病请假了吗?”

  赵棉摇了摇头:“今儿没有,但是有人咳嗽得厉害,博士便叫他明日先别来了。”

  “我估摸着这到底是谣传。”李画棋动了动筷子道,“分明宫里已经控制了下来。也仅有几位贴身的宫女得了此疫,若传染力这么强,我今日恐也不能坐在这里了。”

  “画棋。”李罄文又适时地喊了她的名字示意她不必多言。

  李画棋悻悻道:“我这肚子也越发显出来了,这几日太医也诊过脉说是胎相已稳。我打算这个月中旬便回去,阿棉太学里也好停一停了。”她看向周氏道,“娘,你觉得呢?”

  “路途遥远,让旋月这儿多派几位贴身侍婢与随从随你一同回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周氏感慨,“注意着些。”

  章旋月应了下来,又看了一眼李罄文。

  “平南王如今还在东海,这场海战不知何时能歇,”李罄文于是才开口,道:“你要保重身体,安静休养,等他平安凯旋。”刻意加重了“安静”二字。

  *

  李诏离开府门的时候,没有用上自家车马,而是独自走到了外头,晃荡了好一会。

  她确实无法平息自己的愤慨,却也不知将这一股气朝谁撒去。

  看到街头上几乎每五人中有一人蒙起了纱面,她忽地想到了负责这疫症问诊的孙茹太医,又因此而带出来管中弦的影子,一想到他却更来气。只因他讲自己还有不过五年寿命。

  人生本就是无常,她以为还有个几十年好挨,可没想到竟然能掰着指头来算。

  她想着自己自懂事以来,已经无形之中憋着忍着舍弃了不知多少自己喜爱想做的物和事,更可恶的是如今这些都好似白驹过隙后什么皆不剩下,什么皆想不起来了。她已经被李罄文用礼部的那一套大规矩定了模子,彻底地被改造了模样。她想不明白,为何只有这么短的时间了,李罄文还要她假惺惺地活着,继续诓骗她,是觉得自己还是个孩童不值得信赖?

  是关心保护,还是偏激掌控?

  李诏不得其解。

  而她却只知道,自己不可再这么顺遂窝囊活下去。

  元望琛曾问她有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儿,她那时答不上来,还胡诌了许多冠冕堂皇的大道理,甚至连自己都被说服了。而今才明白,那都是屁。

  李诏呼出了一口气,觉得眼下有一件事不可不做。

  某些人的影子在她眼前一晃而过,她正值这个冲动的劲儿上,便立刻叫了一辆马车,塞了些铜钱令人载她去宫门口。市井嘈杂的声音叫李诏无法平静,一时半会理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一路上唯有放空。

  然而脑子里的千头万绪在入了杨熙玉的宫殿之后,化成了一句话,令她脱口而出:

  “诏诏自觉担当不起太子妃这一殊荣,定要让姨母失望了。”

  李诏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这殿里回响。入耳的余波叫人有些愧怍,可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却没李诏原先想得这么难熬。

  她几乎是整个人俯在地上,不敢去看杨熙玉是什么脸色,亦或者说她闭着眼睛都能想到她姨母是个什么样的脸色。一摸袖袋,却发觉自己没带上那根钗子,不由得有些难堪了起来,而眼下也顾不得退还。她安慰自个道只要表态就是进步了。

  杨熙玉拧起了眉,叫所有宫人退下。

  嘉柔姑姑边令人都回避到了殿外去,仁明殿里的光线被梨花木门挡去了大半。李诏还是不敢擅自做主地起来。

  沉默良久。

  久到李诏的膝盖都发麻了,她小心地抬眼看了一眼杨熙玉,却发现平日里高不可攀的威严皇后,如今竟然是在偷偷抹眼泪。

  李诏一时心内不是滋味,却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句话竟能惹杨熙玉失了仪。她这位姨母的确是予她最多的宠爱,李诏时常觉得杨熙玉甚至比李罄文都要更欢喜她一些。

  “我以为,诏诏懂得体恤。”末了,杨熙玉收拾好了自己的心神,不痛不痒地又说了一句。

  用的自称不是“本宫”,而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我”。

  她二人间,是血肉之亲,没有君臣之疏。

  听闻此言,李诏忽然觉着胸口有些发麻,有如细微的小针在她肉长的心上,戳了几个眼儿。

  “姨母。”李诏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直起了身子,却也不好直视杨熙玉,她怕再一次见到姨母脆弱的那副样子,“我这……是心里话。姨母的嘱托诏诏不敢忘,太学里几位娘子,我平日里也有在接触观察,比我机敏能干的,善良大度的,着实也不少。更何况,太子弟弟还年幼,他无心思,或也不急于一时。”

  “知道了。”杨熙玉似是没了脾气,也不想听李诏解释,只是道,“我在想你小时候。”

  李诏略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杨熙玉张口,又像是几乎不可闻的叹息:“三岁看到大,七岁看到老,这话着实有理有据。”

  李诏记不得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模样,自然也不好贸然搭话,而杨熙玉看向李诏说:“你小时闯的祸还少么?说你是调皮佬,也无人非议。虽与阿檀乖戾狠劲的性子不一,好似不太处得到一块儿去,然两人都遭人嫌,这一点倒是颇为一致。我那时在想,倘若你二人能与我和照玉一般就好了。自幼一块长大,什么话儿都能说。长大一些了,或是你爹与章旋月的功劳,以至于你看上去性子沉稳了许多,倒是也能与阿檀玠儿处到一起了。一改明面好胜,而成了暗自较劲的的模样,像极了照玉。待人处事也妥帖周到了起来,本宫甚是欣慰。”

  “都是我装的。”李诏闻言眼底酸痒,嘴上却直截了当,她怕杨熙玉耍什么花招,再把她绕进去,或许自己又要屈服了。

  本她就斗不过长久以来在宫内工于心计的皇后,即便是她嫡亲的姨母大人。

  皇后轻轻地笑了笑,不置可否,于李诏也没有用什么更多的招数,只是讲:“‘装’也有好坏之分。你已不是由着自己性子来的年纪了。”

  李诏以为杨熙玉是在打感情牌,哪里晓得她也是直来直去,仿佛予以李诏当头一棒一般,听不进她说的情理。

  脑仁儿似受了痛击,李诏蓦地想起那日她问杨熙玉太子伴读可有问过赵玠的意思,却得了她姨母冷面无情地说:没有不乐意。

  理应如此,顺理成章,赵玠身为太子却不能有诉求,又何况是李诏呢?

  自己本也不配被过问,更不谈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

  因为她二人再如何起争执有冲突,最后还是会平息于血脉之中,只因她是她的姨母,最终总归会原谅另一方的,起不了仇的。因而只把李诏今日所说所为当做是小孩子不懂事的乱发脾气。

  “如此,便要由着你的‘性子’来?”李诏不满至极,而态度语气提捏了起来,在外人听来却是极其恭敬。

  “诏诏,这亦非我的‘性子’,”杨熙玉眼色颇为憔悴,腰背却依旧挺直,望着李诏不容置喙一般,“倘若我说非你不可呢?”

  哪有什么非谁不可。

  只不过她就是眼下最好的选择。李诏并不觉得有荣幸可言,而是浑身被扣满了无自由的枷锁。

  她姨母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李诏隐约间总觉听出了几分什么,却也不敢立刻笃定,她知杨熙玉吃软不吃硬,于是颔首道:“今日我来寻姨母,源头更因我同爹爹拌了几句嘴,他蛮不讲理,一意孤行。是而诏诏觉得只有姨母能懂我、知我、帮我了。”

  “是因此事起头?”杨熙玉略一思酌,“本宫帮你便是让你正视此事,不得再回避。”

  李诏吞了一口嗓中不适,目光笃然,却是失望至极:“看来,姨母与爹爹并无二致。”

  她大可再假惺惺地说一句:我看错人了。

  可李诏没有,她思觉自己一刻都呆不下去,再隐忍一瞬她便要失态爆炸。

  时值此刻,李诏终于明白了她父亲李罄文在她被杨熙玉视作是太子妃的这一件事上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了。

  好似不闻不问的态度,放纵她自己说了算,实则不过是怕自己太汲汲,便在赵适面前露了野心,怕帝王猜忌,反倒促不成这一桩光宗耀祖的婚事了。

  她寻错人了。

  杨熙玉根本不会听从她的想法,因她决定了一件事便会践行到底。李诏遽然想起了赵檀曾也与她说大可以拒绝,然李诏问该如何同杨熙玉讲。

  “那你找错人了。”

  赵檀当时说过这么一句话,

  李诏有些迟疑,那么自己究竟应去找谁呢?如此冒失地去寻她的那位官家姨夫么?

  她不甘心,还觉此事有回旋余地。

  (大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