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逻辑问题
老沈头儿带着一个小厮一个小姑娘来到北京城的时的叶子才刚刚被秋风染上一圈金黄天空湛蓝阳光温暖。(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沈力到京这本身就昭示着奇迹只能被人类所创造。因为老沈今年七十八了您算啊洪承畴都快五十了从少年起就接济他的老沈头儿得多大岁数?
为了自己满堂儿孙的幸福生活老沈头颤巍巍的来到了洪承畴的寓所。
“啊呦!”洪安伯惊喜的声音响起在幽深的巷子中
“这不是沈老爷嘛!您这大老远的怎么过来的啊!”
“呵呵就这么呃坐着驴车来喽?”
“快请进快请进我们家老夫人前些日子还念叨您来着您说这得多巧啊!”
“…”
洪老夫人是位非常伟大的女性含辛茹苦的把洪承畴拉扯大现如今儿子位极人臣老夫人却从来没放松对儿子的要求洪承畴至今清廉的主要原因就在于老母亲的明辨是非。
但眼见当年洪家的恩人沈老爷子亲自过来老夫人心中也很清楚不是遇到难事儿谁会这么拼命?
“沈老爷有事儿就让孩子们带个话嘛您老这又是何苦?”
“呵呵”沈力和老夫人知交多年互相之间已经很熟悉了所以话到嘴边却变成另外的样子。
“早年经商就常年跑外都养成习惯了现在老喽但就是在家里头待不住。索性出来走动走动。呃怎么没见到相爷夫人呢?”
“哦皇上开办女学诏令命妇官属可以入女学教授今天轮到她去。”
“呦女学堂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是教公主们念书吧?”
“嗤什么念书。她自己都认不了几个字进去教女红去了。”
“那也是公主的师傅啊风光的紧哦!”
“师傅跟师傅可不一样您老才是真正的师尊呢!”
“不敢当不敢当。呃…”
“沈老爷您就直说吧究竟什么事情啊!”
“也没什么”老沈头面对老夫人地问依旧没明说:
“听说相爷这边一直不是很宽裕。朝服都补了又补的我这边听着心疼。特意送点儿贩货剩下来的布料老夫人还是收下吧!”
“…”
老夫人没收虽说她很想收下!
她们家是苦出身从洪承畴幼年时代起母子二人就盼着可以科举扬名不再过朝不保夕的生活。现如今儿子成为内阁成员几乎达到了这个时代文人的最高位置。老太太对这一切都是非常珍惜的表现在公事上就是对儿子严格要求宁肯让儿子大冬天的去钓鱼。也绝不允许收受封仪。
表现在生活细节上就是极端爱惜儿子的朝服。但没办法朝服对于洪家来说确实太金贵。也太容易破损了。
洪大娘帮儿子缝补朝服长达三年之久期间老太太怀疑过给他们家洗衣服的老丁。但老丁一个职业裁缝出身的洗衣工手法是非常巧妙地。这次拆松下次就立刻重新缝补结实喽。还时常提出专业的建议例如把补子后面的好绸缎剪裁下来挪到别的地方补子后面则用粗布代替。
不论老丁是真情还是假意真的是叫人寻不到破绽。
但就像在一棵树上反复钉钉子拔出来钉回去再拔出来…时间久了再好的树种也都得糟。
当洪老夫人再没办法补丁朝服的时候也就只好出去购买绸缎。可偏偏女学召开儿媳妇在家中的服饰简朴到极致现在要入宫去教公主怎样也应该置办一身新衣服。
老太太身体并不是很好洪承畴的大部分工资主要就是替母亲抓药了。如今又连续做了几套礼服出去原本就不宽裕的洪家真地再没有余力做朝服了。因为老丁那边已经开始着手毁第三套朝服了。
面对此时送来的锦缎老夫人真地很难开口拒绝。为此老夫人一直坚持到洪承畴下朝回家才同儿子商量一番。洪承畴的夫人这时候也回家了回家第一件事儿就是把‘女学礼服’换下来郑重收好。
这一切都被沈力看在眼里老沈头很想哭他的管家过的都比洪相爷宽裕如今送锦缎既是雪中送炭也是趁人之危老沈确实心中有愧。
最后母子二人共同收下了上好的锦缎。虽说心中都明白老爷子此来绝对不是送布料这么简单但大家都默契的没挑破这层窗户纸。
“沈公当年如果没有您亨九和老母又岂有今朝?您千里送锦这份恩德小子绝不忘怀。”
“呵呵别这么说别这么说。”
“对了那个小姑娘是谁啊?”
“哦她叫阿万原是许给我的孙儿长秀的。但那孩子福浅还没成亲就没了甩下人家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这不听说咱们京里开明寡妇再嫁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我就给带来了希望相爷帮着找找好人家!”
老沈越是不提真正地目的洪承畴、洪老夫人就越想帮他点忙。是当官要清廉可沈力不同常人这是她们家的恩公如今明明有难却始终不愿意明说还不都是为了成全洪承畴的清名嘛!
如果一个人六亲不认又怎么指望他爱国爱民呢?于是有些崩溃地洪承畴开口说道:
“沈公这样吧阿万我收下了日后怎么着由她自己的心思来定。我这边呢亲笔代她写篇颂词赠给长秀兄弟将来阿万即便再嫁也请长秀勿要见怪就是。您老看。行吗?”
“那就谢谢喽!”
一切尽在不言中。洪承畴当即闭目片刻酝酿成熟后文不加点笔走龙蛇唰唰唰就写好了一篇青词。老洪多他娘的有才啊青词写地是悲悲切切尤其开卷短诗虽只有十四个字却充满了宿命般的叹息。
“青苗零落勿悲凄迟早随君暮春里。”
通篇青词以阿万的口吻向长秀述说了衷肠本身青词是凡人敬献天神地用在亡夫身上不过是为了显示尊重罢了!从字面上的意思来看无非就是一个未过门就守寡的小女子希望夫君能够体谅她将要改嫁的选择也请世人予以理解和关怀。
但是。洪承畴收下锦缎和寡女并且亲笔写词代祭的行为。却表明这样一个态度:
沈力是我洪承畴的恩公谁要是对不起沈家谁就是不给我洪大相爷面子你们都看着办!
不论老沈头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洪承畴都不想知道他所要做的就是答应帮这个忙这也是洪承畴处世的一个特点:
“我不问您因为什么来求我我只要知道自己该不该出手相助就足够了。”
这跟当年救护孙传庭是一个道理。确实很有性格。
洪老夫人也很支持儿子地决定。甚至在老沈头打道回府的时候老夫人还亲自出面一直相送到城外长亭。
一时间京城内外好评如潮。洪家母子念旧不忘本沈家老丈千里奔波送锦缎、托孙媳。无论怎么看都是一段佳话。但广而传颂的幕后推手却是在玩‘捧到最高摔的才最重’的把戏!
这件事儿上洪老夫人和洪承畴都不得不自投罗网因为他们不是商家出身他们不可能理解生意人的心思有时候必须的贪婪才能保证商业的兴旺。
沈力的家底儿太可怕了他儿孙满堂几代经商之前在皇商舒稷帐下就以家族的财力接过国家军备后勤地订单甚至洪承畴集兵剿匪的军饷还是沈力等人帮着筹措地。所以沈家在晋商集团中实力也是从前数的。
舒稷退隐前后的那段时间里晋商集团错误的判断了形势认为国家把蒙古血统的舒稷留在草原是要借助经济力量来掌控大漠那么国内这边一定会再选一位皇商出来。
所以晋商集团曾经内讧过大家都想当晋商之主互相之间的竞争一度闹得非常凶。
但谁料想国家非但没按照这个思路行事反而继续补充完善了‘孙传庭新制’面对唾手可得却就是吃不到的肥肉就连藩王宗人也义愤填膺。
为此晋商集团和藩王系联手进行了四个应对:
先利用宗人的关系托到宫里的大太监杨春出手对付洪承畴。
另一方面双方紧密合作利用现在的士人优惠政策抓紧构建基层商业组织。无非是增加一些管理成本也比放弃一大宗主营业务强。
紧接着通过遍及天下地宗业、商业往来同士林官吏进行沟通和交流随时做好准备提出即有利自身又对国家让利的政策出来。取消山陕新制总要有个替代性制度嘛。
最后开玩笑这里可是山西和陕西因为将近百年的天灾使得社会关系出现了很微妙的变化那就是人身依附关系达到了历史性地最低谷。很多平头百姓都只有寄居在豪族大户的门下才能生存下去。这与其说是主仆关系不如说是奴隶和奴隶主的关系。
越是生存艰难、灾荒不断自然条件恶劣巨变频繁地环境下越容易产生家主和家奴的社会现象。后金、中亚、东瀛包括北欧在这同一时期里都相继产生了类似的社会结构。
在家主的要求下家奴是可以替主家去死的所以很多家奴们就都因为‘贫农’的身份打入到西安府的内部成了孙传庭身边的内鬼。
翻过头再看沈家当初晋商内讧的时候沈力也动过成为晋商牵头人的心思虽说大家最后都没机会了但与人交恶是必不可免的。秦桧也有知己的反面镜像就是孔老二也有人骂。更何况老沈头儿。
这样一来沈家就成为被抛弃对象!
通过冒名顶替尽可能地霸占资源这是整个晋商系和藩王系的主要手段但在施行时大家都有意的让开了身位以造成这样一个后果:
沈家居然独享了太原府周边六成以上的经济资源这种地区独占的豪族显然跟孙传庭新制背道而驰。
又因为孙传庭身边的部份场检吏都是各家主的家奴。所以很多信息都被晋商系所掌握。
春天以来皇上出手杀了魏藻德关了陈洪范这就给天下人一个信号新旧交锋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如果不尽快行动就会坐失良机。而最最巧合的是晋商决定出手。和皇帝决定病退生在同一时间。
先通过‘内鬼’卖消息给孙传庭。引起孙府尹的警觉‘三家店’政策被人钻了空子!
紧接着通过内鬼提出合理建议:“由场检吏出面核查清楚究竟是谁在搞鬼。”
这样一来沈家自觉不妙必然会寻找助力是个人就知道沈力和洪承畴地关系不论是推演中还是事实上洪承畴确实跟沈家产生了联系。
而一旦可以做实洪承畴的罪名则失去北京支持的孙传庭。也必然倒下。
这就是晋商系的通盘筹划表面上把真实的命门露给对手来打击但最终的结果却是通过命门来偷袭得手。富贵险中求嘛!
而且也很好查实因为孙传庭的手下不仅有内鬼。还有一位赫赫有名的场检吏…黄宗羲外号南雷兽。
黄宗羲.今年34却还孤身一人没结婚呢。因为他是理论上的一名罪人不得科举。在这个时代里如果没有功名的可能读书人就连鬼都不如。
他父亲黄尊素是东林党人当年被魏忠贤地党羽给杀害了黄宗羲身为长子自然要报仇刚好崇祯二年那个时候国家最终审结了魏忠贤逆案黄宗羲作为苦主一直在京作证眼见仇人定罪十九岁的黄宗羲便等在刑部外面用大铁锥当街击杀了仇人亲手复仇。
虽说这个倒霉地犯人已经被核定斩魏忠贤也早就死了但黄宗羲终究是持械杀人以私刑代国刑怎么都算是一个罪过!好在这个时代讲究举‘义’彰‘孝’黄宗羲不用抵罪但也被定性为猖介永不得科考。
这个结果是很残酷的因为年仅十九岁的他只能独立生活了。很多父辈故交也不愿意再照顾他因为不得科考就等于投入没有回报。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黄宗羲却迎来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导师…刘宗周。老刘确实很迂腐很多时候也真是令人生厌但刘老大人又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学问家他能收黄宗羲当学生也显示出这老东西的风骨还真叫人佩服。
因为刘宗周在顺天府尹的任上时孙传庭曾经干过顺天府丞;后来洪承畴身为三省都督身边缺少人手孙传庭又被调回原籍干活;剿匪期间孙传庭的能力得到广泛认
然后西安府开建山陕施行特区经营制度。
在这种情况下黄宗羲在老师刘宗周的推荐下就来到山陕担任了一名没有定编的场矿商坊检监知事吏(从九品)。
这些年来黄宗羲自立学问天文、历算、乐律、经史百家、释道之书无所不读且重于实际。如今他地文名已经是广富天下了。
但黄宗羲在山陕一带的名声却不是文名。南雷兽这个绰号本身就意味着很多东西。
以南雷兽的本事想查清沈家的底细简直易如反掌。沈力高举洪承畴地青词祭文回太原的时候黄宗羲已经把沈家的产业给登记编册上报西安府了。可偏偏沈家又得到了洪承畴地友情孙传庭和黄宗羲该如何办理呢?
在这个问题还没有答案之前针对洪承畴的攻击就已然全面展开。因为人家以有心算无心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沈家违规被查实却刚好传来北京那边的一段‘佳话’洪辅和沈力原来关系如此亲昵!而证据。就是洪承畴亲笔写的《青词》确凿无疑!
世间很多的事情都是如此别看有地人平时小错不断不是把领导的车给撞了就是把单位的桌椅给搬回了家整个就是一胡搅蛮缠!但一般来说这样的人通常会一直干到退休因为经常犯错却始终可以逃过惩罚的人往往是因为他不具备威胁。
洪承畴就不同了他孝敬老母、清正勤勉!体贴下属、天天加班;接济困顿、文采飞扬;与同僚礼让三分。对皇上忠心耿耿;这样的标准君子剑对所有人都是一种威胁。所以一旦出事儿无论细小皆为大患。
洪承畴犯的事儿恰恰就是非常小的事情沈力的绸缎确实很值钱但总体价值并不算离谱折银6oo。人家熊文灿的一方头巾也差不多这价格了。可熊文灿没事儿洪承畴这边地效果却非常恐怖。被迅的扩大并且上纲上线。
“身为阁辅收受贿赂。暗助沈家。损公肥私。名为民本实则沽名、蓄产、蛀国、窃公!”
党派斗争的残酷就是如此混账一件小事儿也能要你命!更何况‘洪党’骨干孙传庭所在西安府尹的位置上得罪了那么多的人。
于是在一夜之间各类官员(可不止言官系)揭批洪承畴受贿徇私的奏折雪片一般飞向了紫禁城。虽说皇上歇病假了但不是还没死呢嘛!只要还能动弹。这奏折就得往宫里报。
而且因为情况特殊(罢了朝会)这次还违反了明代的惯例:告状的奏折先由文臣递交守门太监转交司礼监之后。再酌情呈递御前。在皇帝没有反馈之前理论上是应该保密滴。
但这回可是弹劾皇帝以国事相托的内阁大员动静小了根本没用。所以全程公开。先在门口当着聚拢过来的百官百姓大声朗诵然后才从门缝中摔进去。在一片掌声、喝彩声中昂去搓饭。在茅房里吃饱喝足之后静静地往宫门前一坐等待消息。
“你们洪承畴、孙传庭说的可真好听啊!小业主?一家至多三坊同业不得多开!啊就呸!沈家占据了太原府六成地买卖、行当、土地、矿山你们怎么解释?”
“吾等不患寡而患不均洪承畴此等恶行不惩不足以平民愤!”
“黄宗羲是有点歪才不假但他也是明令的罪人一个罪人竟然获得国家品秩!可见孙传庭这个聋子干的好事儿!”
“再有酒业山西襄理是田氏身边宫女淑娥的兄长吾等早就提出应该罢免此人可时至今日汾河酿造坊的场主襄理依旧是这个人这分明是内外勾结!”
“还有秦淮名妓郑蒙儿一年前在陕西开了一家煤矿而郑蒙儿的干娘郑妥娘恰恰是田怀的如夫人这种结交外戚的恶行为什么会有持无恐?概因有阁支持!”
“对了田怀跑哪里去了?”
“哼据前去缉捕人犯的人说田怀刚好跑船说是运送一批货物到什么好望角说是等回来再抓。”
“放肆分明是有人在纵容包庇!”
“…”
“大爷的!”小朱被这群混蛋给气乐了“郑先生您听说过‘逻辑’这个词吗?”
这两天因为形势太乱贺逢圣身为辅要一直在岗位上镇场面所以负责每日汇报地始终是郑三俊。听到皇上问郑三俊很乖巧的一拱手。
“嗯还望皇上明示。”
“呣其实朕也说不大明白”(郑三俊一个趔趄)“但朕可以做个解释给你听。”
“臣洗耳恭听!”
“先我们先假定‘那些人’赞同孙传庭的小业主新制然后认可他们从新制的角度出说洪承畴纵容沈家独占资财是公然在徇私舞弊违抗新制。这道理对吧?”
“嗯确实。”
“好他们以新制地名义来弹劾洪承畴还有孙传庭。但等洪、孙二人被下狱之后他们就会立刻出手推翻新制从而扶植起更多的沈家。这个预判也没错吧?”
“这个嘛没错!”
“那这就存在一个逻辑问题了。他们究竟是因为支持新制而弹劾?还是因为反对才攻讦呢?”
“这个皇上难道这就是逻辑?”
“啊对啊这就是逻辑。”
郑三俊傻呆呆的张大了嘴巴眼前地皇帝总是给他惊喜但从来也没像这次这样。因为这种思考问题的方法可以说是比较新鲜地虽然很恶搞。很不着调但却增加了一个认识世界、感知世界的途径和灵感。
“郑先生?”眼见郑三俊表情呆滞目露凶光小朱有点摸不清底细于是出言试探!
“啊?哦皇上恕罪!依臣来看是不是只有先定下这个逻辑才能判断洪承畴是否有罪?”
“是也不是关键在于。洪承畴是否有罪新法是否成败。这二者之间究竟有没有关系?朕还没琢磨明白呢!”
“这这这也是逻辑?”
“对啊!”小朱很得意的笑了笑把郑三俊给气的都快哭了这他妈什么皇上这不纯粹故弄玄虚嘛!
但郑三俊也理解了皇上的一层意思:变法还是不变法都不应该玩这种低级的党争。
因为目前针对‘洪党’的攻击群涵盖了东林、复社、楚党
、藩王、豪族各个群体甚至包括杨嗣昌。由此可的本事。别看这哥哥很早就被杨嗣昌给气聋了但他能在短短六年时间里得罪了这么老些人确实从某种程度上。体现出他的伟大之处!
“皇上”郑三俊算是豁出去了“一旦向天下公示。洪承畴、孙传庭是否有罪同新法是否继续施行二者没有任何关联!想来本案的风波也就可以止息了臣这么想不知是否符合逻辑?”
“呵呵郑先生地好意朕心领了。无论怎样这件事儿上朕不会公开表态要保谁或者不保谁。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变法尤其是山陕新制重要的是国民的选择而不是你我君臣的选择。否则朕坐拥生杀大权只要号令天下诛讨征伐全在一念之间。何苦听那些人的碎嘴巴?”
“臣代天下苍生谢吾皇仁爱之心!”
“先生不用这么客气你我促膝谈心这么久何苦总这么多礼呢?”
“…”
当郑三俊从内宫出来的时候明月已经悬在了中天繁星隔着云彩好奇的打量着下面的世界。
午门外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头有晚上睡不着出来遛弯的有听到消息跑过来免费看大戏的有已经‘绝食绝水’两天地死谏文臣当然还有一身戎装横举穆刀的京师巡捕营提督周遇吉。
吴三桂、周定方并没有过来京师三卫三营(锦衣卫、忠卫营、勇卫营、三千营、神机营、五军营)属于战斗序列需要长期换防所以三位青年武将地分工是不同的周遇吉保护京城吴、周二位则是维护天下。
一见郑三俊从宫里出来周遇吉把马缰绳交给亲随连忙迎上前去:
“相爷万岁可有圣断?”
“嘿嘿!”郑三俊慨然喟叹其实不止周遇吉就是远处‘静坐’的文臣也都很好奇这个问题。
“周将军万岁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啊!可是相爷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洪相的去留难道是咱们能定的吗?”
“嗯周将军此言倒是符合逻辑!”
“逻…相爷?”
“哦就按周将军说的办三日后于文华殿前举办公议大会洪辅的去留由大家公断!”
“…”
得举办大型听证会由文臣系统自行判断国事十大臣之一的洪承畴究竟是留是走这个创意(或者黑锅)就算在了周遇吉的脑袋上。
周遇吉气得一抱拳转身大踏步地走向人群大声的把这个决议宣布出来人群立刻散掉因为大家都要回去准备材料不论是起诉者还是辩护者。
身为武人该负责任的时候绝不退缩这就是军人和文人的最大区别。
三日后
洪承畴一身暂新地朝服色彩鲜艳。在阳光的照耀下整个人就跟刚剥了皮地鸡蛋一般光华四射。
老洪算是想开了今日也许是自己最后一次穿朝服索性大大方方地看你们谁能把老子怎样了。
望着一身新儿的洪辅挺胸抬头的走到场地中央很多人都窃窃私语一边把胳膊肘的补丁亮给别人看一边偷偷把玉佩、戒指之类的东西给藏起来。
听证会由大诰院的院长瞿式主持。质询的问题因为事先已经准备好所以都由老瞿来代表问。
“洪承畴你身上的朝服置办的钱款是国家给地还是你自己担负的?”
“分文未花!”
“噢?”瞿式虽说是钱谦益的学生但师徒二人分属不同阵营他其实挺想保护洪承畴的。
“洪辅此时此刻还需要谨慎才是啊!”
“大胆。瞿式难道就因为他是内阁辅臣。你就要包庇不成?”
“好…洪承畴既然分文未取那你这朝服何来?”
“故人相送!”
“敢问那位故人?”
“山西沈力!”
“沈力何时相送?”
“九月初一!”
“…”
洪承畴太有性格了所有的问题全是四字作答搞得大家开始很忿怒你他娘的成心叫板是怎么的?但越到后来大家越是佩服洪承畴敏捷的才思。因为很多复杂的问题居然也只是四个字确实有才。
而且很多人越听越心惊肉跳因为洪承畴家事清寒。是出了名的但大家没想到居然手头会这么紧。夫人入宫地礼服。都仅仅只有一套平时在家碰都不敢碰。老母身体不好为了给老母将养身子洪承畴甚至亲自绘图让儿子领着孙女去山中采药。
什么叫答辩?就是有人证物证洪承畴说的全部属实作证地人很多甚至包括长平公主还有一位西安府的场检吏。
沈家冒名顶替侵占太原府资源的事实是非常清楚的但这份证据并不是孙传庭拿出来的而是晋商集团的内鬼誊抄出来的。面对铁一般的事实洪承畴只说了一个想法:
“以身赎免!”
意思就是沈家多占的财产自然必须交出但沈家人的罪罚他洪承畴愿意代为承担。因为沈力是他地恩公没有恩公就没有他现在的风光所以宁肯自己被抓起来也希望国家能够宽免沈公。
“呣”旁边的郑三俊点了点头心中暗想:
‘这里存在一个逻辑问题别人也受贿不代表他就可以受贿此时如果公开张扬反倒适得其反。看来了解皇上的果真是洪承畴啊!’
这个时代像沈力这样地(培养后进)其实很多很多文臣在年轻时都接受过类似的救济眼见洪承畴宁肯不要功名也力保沈公大家心中的柔软之处也就略略被触动了一下下。
“来人带孙传庭!”
第二被告原本是沈力但老沈头七十八了刚从山西到北京地折腾一个来回再过来?又是因为这种事儿怕是当场故去。这个时代的审案是非常人性化的很多嫌犯是不用出庭的尽管是第二被告也不用出庭。
所以孙传庭是第三被告。
“孙传庭本官问你沈家私下承揽这许多的资财你究竟何时得知?”
“崇祯十六年九月初三西历16431o14之前我派遣三十六名场检吏于秦晋两地普查百业。负责太原府那边的是山西举子黄宗
经过明查暗访调阅买卖契约并且核实户籍终于太原府的矿山、农田、商铺、作坊将近六成都是沈力父子及其家奴所有。甚至很多产业都有假帐逃税的事例。”
别看孙传庭耳朵不好但他回答问题时却清晰可辨而且很详细。并且现在已经形成传统报日子时东西历一起报。
“那么沈家和洪承畴的关系你可知道?沈家侵占资财的时间是多久这期间你在做什么?接到黄宗羲报告后你的应对是什么?你什么时候知道洪承畴代沈家孙媳写祭词的?”
连串地问题。全是带着套下来的有一个回答不妥就得当场被打入死牢。好在孙传庭的准备也非常充足。
第一个问题:
确实知道沈家和洪家的关系但做为老部下非常清楚什么叫做君子之交淡如水沈家除了送一副字画这么多年来就一直在为国家输财洪辅这边。也从来没替沈家代办过什么事情。
第二个问题:
沈家侵占资产的时间确实很久大概有十年之久通过这次普查现很多事情都要进行再揭其实沈家不止一个太原府很多地方的财产都有来源不明的嫌疑想来应该都是沈家的。
第三个问题:
接到黄宗羲的报告后。先派遣府员巡警把沈家的店面给看管起来。允许他们照常营业但所有地收款全部封存也就是只许进不许出。以便将来查实后一并没收。
至于最后一个问题:
“关于洪辅写青词一事我耳朵背从来没听过!”
话音一落赢来了满堂喝彩!瞿式是满脸尴尬但毕竟只是代为质询所以还好。可另外一个人。就有点坐不住了那就是把孙传庭气聋的杨嗣昌。
“孙传庭你耳聋不假但据我所知。你身边有很多儒生替你传抄文字洪辅的青词。乃是文中佳品说洛阳纸贵都未必不如你没听过难道就从来没看过吗?”
“哼哼”孙传庭是用一个铜警哨来增加听力把小头儿塞进耳朵里大喇叭口对着一通狂喊的杨嗣昌。听明白之后施施然的放下铜警哨冷笑一声。
“杨辅是文学大家能入您的法眼当然是好的。但孙传庭一届粗人从来对寡妇再嫁不感兴趣!”
“放肆”哄笑声中杨嗣昌的叫喊显得有些凄厉“问的是你是否知道青词一事不是问你寡妇再嫁!”
“我知道一些风闻说是洪辅枕边空虚一直想讨要个填房。刚好沈家有个寡妇想嫁给洪辅还带了一些嫁妆过去只不过洪辅为人守礼定会对先前的主家表示一下。想来杨辅所说地青词就是这么来的吧!但我确实没看过。”
“…”杨嗣昌一顿他忽然觉不妙自己被利用了洪承畴收受地6oo锦缎很可能会成为嫁妆。他杨嗣昌本来是旁观者却因为被孙传庭勾起心病而无辜的跳了进来成为他们‘洪党’的支持者了。那这可就麻烦了。
“孙传庭你罗哩罗嗦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只问你知道不知道青词一事你只要回答知道还是不知道就是了。”
说完杨嗣昌假装被气的半死大声咳嗽起来一旁幸灾乐祸的郑三俊连忙出面
“啊呀啊呀杨相这些天的身子一直不爽利快你们几个快扶杨相下去歇息!”
杨嗣昌感激的冲郑三俊点点头连忙被太监春熙给搀扶下去了。
有了杨嗣昌的插曲瞿式也有点挠头孙传庭是洪承畴的嫡系洪党骨干。但问题地关键是洪党只是政治对手的说法人家根本就不会承认的。
而且洪承畴办事风格大家也都清楚他属于抓原则的人具体细节都必须底下人帮着操作所以你说洪承畴能指点地这么细又是冒名顶替又是寻人周旋的根本说不通道理啊!
以目前的法律特点合理推断完美分析是合法地断案手段没有证据也可以做推断定罪。
偏偏孙传庭比洪承畴细腻他非常巧妙的把受贿罪名给化解了那不是贿赂只是人家阿万姑娘的改嫁嫁妆‘我靠他大爷的这招太绝了!’
想到此瞿式清清嗓子
“来人啊把阿万姑娘带来再有今日小雪晚上恐怕会有雪千万别让洪老夫人出门你等可记住了。”
今天确实是1643年11月22小雪。
但瞿式不让老夫人出门却另有两个涵义一方面老人家风骨然她出面作证一定会影响陪审团的判罚。另一方面老夫人的见识是很高的路上可别串了供。
之前因为要质询洪府那边早就有人严密看管起来了所以今天孙传庭的借口洪家人还不知晓这点瞿式很有信心。
然而阿万姑娘的回答更加绝妙她居然还是完璧。至于谁人予以证明却不需要了。因为真要有人提议体检这个人一定会因为‘有伤风化’而被抓起来。
完璧处子尚未过门就守寡这就使得寡妇再嫁成为了可能!
沈家人的孙媳能再嫁当朝阁辅这当然是最佳结局。
两家关系又如此亲近那么准备点嫁妆也就顺理成章。
洪承畴一身新衣裳居然是小老婆带过来的嫁妆如此清廉的官员值得表扬!
陪审团是81人团长是负责诸法司的李邦华。李邦华早急了心说一些人正事儿不干净把精神头用在没用的地方上现在倒好居然把皇上甩一边自己审问起自己了。
而且乱七八糟的从审问新法、受贿却演变成孙传庭公开威胁太原府外的资产中也被查实了大量的匿名侵占现象背后的人是谁岂不是呼之欲出!
后来也不怎么搞得孙传庭把杨嗣昌给拉下了水堂堂内阁成员竟然跟一个聋子探讨起娶小老婆的事情!!!
现在又因为瞿式担心事态扩大有意将案件的性质给曲解了甚至明目张胆的引导那个小姑娘公开承认了愿意嫁给洪承畴这…!
想到此李邦华拍案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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