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课孩子要开家长会。”
车子开过高中一分钟在路口遇到红灯停了下来,我按亮手机看时间的时候,手机屏幕背景那张电脑摄像头拍出来的照片亮的刺眼,白白的,没有清晰的边缘——是一张有些朦胧的照片,是十年前那种电脑摄像头,和现在的照片清晰度比模糊得好像故意做了虚化,三个人,旁边两个闹作一团,中间的人费力拨开打闹的两人,从缝隙里露出半张脸。
照片?什么时候?
毕业典礼结束的那天,朱宁和我被陈熠的紧急连环call叫到了网吧,据电话里说不去“会死人的”,据电话里说说不去陈熠“会记恨一辈子”。
网吧里烟气缭绕,我听得有些昏昏沉沉,走神地看着电脑上那个游戏小人被陈熠不管不问地放在那里,一条条命over——毕业典礼那天,我和朱宁走之后发生的一切,在陈熠语无伦次的叙述中还原。
“行了,你说的这么多没有重点的话就是想告诉我们,高考后你和那个,几中来着?算了不重要,你和别的学校的小校花暧昧上了。”我打断他帮他总结了一下,我想赶快和朱宁离开这个呛人的地方。
“离确定关系只差最后一步。”陈熠说到这板正了脸,脸上有若隐若现的正气。
“who care?”我眼神鄙夷,又无奈地看着他,“boys.”
朱宁也学我鄙夷又无奈地摇摇头啧啧不屑:“boys.”
“你们也知道吧,身为校花,感情史一定不可避免得复杂了一点,他们那又是出名的混混学校。”陈熠接着说。
“我就知道没好事儿,说吧,你惹上什么麻烦了。”朱宁问。
陈熠有些激动,“我自己现在还莫名其妙,怎么就一堆人叫嚣着要打我,我上午毕业典礼都心神不宁的,昨天听打球的人说让我今天毕业典礼结束后躲着点儿。”
“不是吧,你还真惹上人了,刺激,我都没有在学校见过什么厉害的混混,太酷了。”我眼前一亮,突然两手一拍来了精神,“他们混哪片的?”
“你还有人性吗?”陈熠不知道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严肃地看着我,我连忙纠正面部表情,左右手臂往脸前一搭,摆成个金字塔,“哥我错了,你接着说。”
“陈熠,她不是故意的,别凶。”朱宁斜坐在旁边的电脑桌上,一只脚沾地。
我单眨左眼冲朱宁鬼笑了一下,小踮步地躲他背后。
那一刻我看到陈熠脑袋上亮了一个小灯泡,“哎?不对啊,毕业典礼结束后你们去哪了?我给朱宁打电话你们俩怎么一起过来了。”
陈熠环顾了一下我和朱宁,我被他看得起鸡皮疙瘩,朱宁倒是挑挑眉,一脸不在乎。
侦查员疑惑,把我们两个仔细打量了一遍,突然——
“朱宁你他妈穿的这是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吧!!!”
他破案了。
但他眉飞色舞的表情告诉我他超纲了,他认为事实并不简单,并且擅自对此进行了发散思维的联想。
“停!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制止他,被他这么一喊,全网吧的人——大多是附近学校的高三生,十个有九个面熟,他们都看向我们,和陈熠一样满脸不可与外人道的神色。
“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哪样?”陈熠认真地问,满脸探究。
“我们就是找个地儿看一个以前没看完的电影,别想歪。”朱宁也认真地回答他,“然后呢?毕业典礼结束后你去哪了?”
朱宁总是让人信服,他温温得,干净得,像不掺杂质的白开水,就连逮到八卦不松手的陈熠也只是平静回答他的问题:“唉,太丢人了,我没敢出校门,跑到教室里想躲着待一会儿。”
“真的,陈熠,真的太丢人了。”我用手捂住前额。
“你说得对,我自己都觉得丢人,没脸对别人说。”陈熠面如死灰语气平稳,做认命状,“莫希你先憋着,还有更丢人的事儿——”“但现在这一点都不重要。”他有一句话在嘴边转圈,“我现在很乱。”
“你说快点,我们都困了。”朱宁打着呵欠把陈熠从椅子上挤出去,趴在电脑前自己开局玩起来。
“我发誓我他妈也没想到,告诉你们,我本来只是想从走廊那边的矮窗户跳进去坐一会避开他们就走,没想到门没锁,打开门一看,李芷柔站在讲桌前发愣——”
——李芷柔站在讲桌前发楞,她那么高的个子,直直地杵在那儿,把已经是惊弓之鸟的陈熠吓了一跳,她看到推门而入的陈熠时也惊了一下。
她勉强对他笑笑,陈熠也笑笑,随意的问候道:“还没走啊。”
“还没。”李芷柔低下头,不看他,随手拾起讲桌角落遗落的一只粉笔头。
“在干什么?”陈熠语气轻柔,全没有平时的吊儿郎当,也忘记了自己的“被追杀”,毕业的时候,这只是一对相处很久的前后座一句再熟悉不过的问候,让人妥帖。
也让人想落泪。
三年,一抬眼就可以看得到他,还不够久吗?
“不知道要去干什么,就随便在学校里走走,没想到又转回这间教室了。”她说的是真话,好像谁高考后都有无数的事情要做,每晚睡前盘算一遍考完要去旅游的景点,要看的电影和小说,是宿舍里其他女孩子一天疲惫后的慰藉,在这些细微的憧憬里,她们都很有奔头。
只有她自己,不知道要干什么,她以前对我说,莫希,我不想放假,也不想回家。
陈熠心不在焉地又笑笑,走到另一面墙打开窗户,两只胳膊搭在窗沿上,微微弯腰眺望着外面熙熙攘攘的操场。
“他们怎么还在拍照啊,拍几个小时了拍不完,幼稚。”陈熠有点不屑,还补充道,“臭美”。
“你呢?拍了吗?”
“没有。”还是不屑。
“我也没有。”
“莫希呢?你没有人一起拍就和她拍啊。”
陈熠也知道她独来独往了三年,没有人可以一起拍。
“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李芷柔顿顿,“没关系,我拍照不好看。”
“切,什么好看不好看,不重要,不都是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两个眼睛,拍照重要的是定格此刻吧。”陈熠随口反驳道,听着很像在安慰人,完全忘记他刚刚还说别人幼稚。
其实那时的李芷柔还是执拗地希望陈熠的反驳是:切,没有不好看,我就觉得很好看。
这样才能从根本上安慰到自己。
那时的李芷柔,也不过18岁,她怎么能懂啊,一切执拗都是虚妄的牢笼,一切追究都是不愿被看穿的脆弱。她还是不认命地追问了一句:“那为什么你喜欢的人都是漂亮女生啊?”
陈熠被噎了一下,有点脸红,认真地扭头看一眼李芷柔,顿了顿,又迅速恢复平时的样子,开玩笑般得哼笑着说:“我就随便喜欢喜欢,谁知道都碰巧挺漂亮的。”
空气尴尬了几分,李芷柔也对这个问题后悔了几分——没想到我在这个时候还不死心。
过了好久,女孩子一鼓作气:“要不我们来拍吧。”
陈熠反身背靠窗沿,一只腿绕到后面另一只腿后面吊儿郎当地站着,手肘撑住窗框,看着此刻一反常态有点雀跃的李芷柔一口答应道:“拍啊。”
“一件小事,无所谓,丑人才怕照相呢。”陈熠这样漫不经心地对我和朱宁解释。
陈熠低头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的时候,李芷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手捋了捋头发——觉得这个动作有点刻意,有点女孩子气所以动作极快——但没想到那个男孩竟堂而皇之地拿出了一把小梳子,对着手机盖上一点微乎其微的镜面一心一意地抿着嘴梳刘海。
李芷柔觉得自己大概是病了,只有病了才能解释自己为什么这样很没出息地越看越喜欢。
“你过来,这儿亮堂点儿。”陈熠把小梳子信手往裤兜里一放,左手拿着他的翻盖手机,右胳膊伸在半空中微微弯曲冲她摆手,胳膊内侧空出的那个弧度让李芷柔斗胆地想是不是她过去了就可以被那个弧度环住。
——只是想一下,算不上什么过分放肆、不可理喻的事情吧。
她走过去,陈熠往旁边移了点给她让出空间,刚要举起手机被李芷柔打断:“用我的手机吧。”
“一样一样。”陈熠把手机装进了口袋。
“不一样,用你的拍我就没有这张照片了。”她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拿手机。
“我发给你不就行了,等会你手机拍好也发给我。”
“我不会发给你的。”举起手机,“拍了啊。”
“啊。”陈熠刚想看向镜头,突然想起她前半句,疑惑地转脸看向她,“啊啊啊?”
咔嚓——李芷柔呆呆地看向镜头按下了拍摄。
她看都没看,迅速合上手机盖,又迅速地把手机收起来:“我觉得这个照片对你不重要,而且我猜自己一定照的不好看。”
陈熠本来就无所谓,也没有再说什么,何况李芷柔在他心里一直都是奇奇怪怪的。
这些都是李芷柔后来告诉我的了,她告诉我高三毕业典礼后自己去哪了的时候,只讲到了这里。我装作不知道已经听陈熠讲过了一遍——而且陈熠讲的更多。
“莫希你注意了,受不了你就捂住耳朵,马上我就要开始丢人了。”陈熠好心地提醒我,我也义气,暗暗在心里保证一会儿多尴尬、起多少鸡皮疙瘩也要仔细一个字一个字地听。
李芷柔和陈熠合影后没多久,两个人就机警地听到走廊上传来好些人的脚步声,好像很多人在一间教室一间教室地找人,整栋楼空荡荡的,他们的动静尤其响亮。
她也很奇怪,回头看到陈熠胆战心惊地找地方想要躲藏的样子,用嘴型无声地问陈熠:“找你的?”
陈熠点了点头,这时候也顾不上面子了。
李芷柔几乎是下意识地把他拉到门后面,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我出去,你在门后避着不要动。”——完全把现在的场面当成了两人的一场冒险游戏。
陈熠听话地点头,没刚想伸头看看外面的情况,李芷柔立马从嗓子眼呵斥道:“别看!在门后躲着!”没过一秒又操心地强调道,“贴住墙壁!使劲贴!”
然后见她迅速把靠近走廊的窗户关上锁死,又赶忙拿着锁走出教室把门锁上,在门口等了几秒才等到他们来检查这间教室。
“我日,终于找到2班了。”里面一个男生说,他的发型厚重得像是一座山,全部堆在额头上。
“把门打开。”又一个男生对着李芷柔命令道,头发微黄。
李芷柔冷漠地问:“你们是谁?来这干什么?”
“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这个班的一个姓陈的要倒霉了。”
“这儿没有什么姓陈的,老师让我来锁门,我现在要回家了。”
一个刘海挡住眼睛的男生脸贴住窗户的玻璃使劲往里看,五官被挤得奇形怪状,李芷柔猜陈熠现在肯定也把身子使劲往墙角里靠。
“你们走不走,我要走了。”李芷柔抬脚要走。
众人一起看向刘海男生,企图能发现一丝线索,但刘海同学脸怼到变形也没看到什么,摇了摇头。
“走走走。”黄头发同学不耐烦地说。
一行人不情不愿地走开了。
“你们找到陈熠帮我多揍他几下!我喜欢他三年了!但是他眼里根本没有我!”
她在那行人身后喊,她以为这只是一个一切都过去了的陈述句,没想到在走廊上来回飘荡的,是极其克制的哭腔。
“得嘞!”那些头型各异的男生们在前面欢快地答应着,又嘀咕道,“那小子挺有本事啊,桃花还不少。”
李芷柔把自己吓了一跳。
这本不是她的风格,和门后的那个人之间的千丝万缕,开始到结束,都是只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事,她早就做好了永远也不让他知道的打算,却在最后关头没有忍住讲了出来,人总是需要仪式感的动物,最后的最后,这仪式,早已与爱情无关。
“说到底,喜欢一个人,没有希望地喜欢一个人,不让他知道,真的很孤单。”她后来对我说。
一张木板的距离,门后的陈熠壁虎一样贴住门,在那些人走远了之后也并没有放下来,被点住穴似的一动不动。
“再见。”
门外传来轻轻的两个字。
接着是小跑的脚步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教室里传出恍然大悟的声音:“李芷柔!开门!李芷柔!你给我锁上了!”
“那你后来怎么出来的?”
“跳窗户呗。”
网吧里的烟熏味和烦闷污浊的空气又重新从鼻子耳朵里钻进大脑,我一瞬间有点眩晕,一巴掌拍陈熠后脑勺上:“你到底想什么呢?她都那样说了。”
“我能想什么啊,我不是说了吗我现在乱的很。”陈熠瘫在另一张椅子上,脑袋缩着。
“说实话,李芷柔说的那件事是不是真的?”他又突然伸着脖子问我。
“哪件事?”
“就她喜欢我这事儿。”
“陈熠,真该让那些人狠狠揍你一顿。”我冲他翻了个白眼。
“看来你的愿望达成了。”朱宁这个时候插了一句,憋不住地笑开了,又好像觉得不仗义似的,故作啧啧叹息了两声。
“什么意思”我看向他。
朱宁用下巴点了点陈熠脚踝的方向,陈熠斜躺在椅子上,灰色宽松的运动裤不自觉往上抻了抻,露出大半截小腿。
我的嘴巴张成了O型,顿时一改刚才的“恶毒”,面含悲悯地慰问道:“陈熠,这他妈是那伙人打的吗?你说是不是,我去给你报仇。”
——陈熠小腿上伤痕累累,青一块紫一块,脚踝上还贴了两道创可贴。
陈熠立马把裤子往下拉拉企图遮住那些不光彩的痕迹,脸变得通红,遮遮掩掩道:“不是我这不是,别乱想,没那回事。”
我说:“哪回事?不就是被人揍了吗?那么多人打你一个他们还真好意思,我帮你出气!”
“您老大别,你问问朱宁,我们一起打球的时候伤的比这重多了,再说,我还不知道你,你能给我出什么气,就会耍耍嘴皮子威风过过嘴瘾。”
得,都把我看透了。
原来那些小混混根本就没走远,而且肯定陈熠就在那个教室里,高个子女生在替他掩饰,于是一伙人在楼梯口守株待兔,就等着他自投罗网。拳脚相加,赤身肉搏,幸运的是,一分钟之后教导主任和后勤人员来清理高三学区,及时避免了更加血腥的场面,黄头发男生逃跑几步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折回来,在陈熠腿上恶狠狠踢了一脚,“这是刚才那个人的!”
那个人,说的是李芷柔。
陈熠一把抓住黄毛男生,死死地抓住,其他人逃跑不及,也不去管黄毛的死活,一对一,陈熠很黄毛扭打在一起,被教导主任拎去趁最后的机会好好教训了一番,后勤老师们终于找到了劳工,最后两人被罚打扫高三学区的卫生,并把桌椅摆放整齐。“你他妈怪讲诚信啊。”陈熠突然气不打一处来,把手里的板凳往地上一摔,用力踢了黄毛一脚。
谁知黄毛是不是累的,也不还手了,只说:“人家女孩喜欢你你还不领情。”手里的扫帚不停,扮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这是你学校,我不跟你打了,快点干完回家吧。”“你他妈现在着急回家了。”陈熠被气的够呛,咬字很重地骂了一句脏话。
“真他妈值得纪念的毕业。”朱宁替陈熠总结道。
“为什么要告诉我喜欢了我三年啊,我接不住。”
陈熠小声嘀咕。
发现我们都异常地寂静时,他又急着解释:“等等等等,我说接不住不是说我没能力接住啊,但是,李芷柔,你们都知道吧,她总是一副很认真的样子,让人压力很大,我这人,你们更知道吧,我最怕压力了,最怕这种严肃认真的人。”
我和朱宁还是不说话,或许,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就是需要自己去走的,我们都在学习。
陈熠还是觉得有些尴尬似的,越说越解释,越解释越多:“但是我又有点犹豫,你们知道吗,我虽然又高又帅,正经的不正经的恋爱也偷偷摸摸谈过,但是被女生这么认真地喜欢还是第一次,我脑子里都在想她说的那些话,又想让她继续喜欢我又不想和她真的怎么样。”说完他又接一句,“我可是没把你们当外人才说这些的。”
“这都是她的选择,你只管做出自己的选择,但是,你但凡是掺杂一点心机的选择都对她不公平,而且......”我压低了声音,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而且李芷柔根本不稀罕。”
“陈熠,能被人喜欢那么久是多么幸运的事。”朱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悄悄攥紧了我的手,背在身后。
半晌,陈熠眯着眼睛看我们:“你们真的是我同学吗?也是和我一样十□□岁的人?都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朱宁重新坐下,审视了陈熠几秒,又在电脑上开了一局,点击“start”的时候他漫不经心地说:“我也算挺了解你的,为什么不承认自己其实听得懂。”
“爱怎样就怎样,懒得管。”我也屁股往另一张椅子上一拍,挨着朱宁左边,头搭在他胳膊上看他打游戏。朱宁腾出右手伸过来抚了抚我的脑袋,闪电一般地吻了吻我额头。
是那一刻,我们长大了。
十□□岁,爱,痛,造作,悔恨,淋漓尽致,时间不会介意的。
“我靠!”陈熠往朱宁另一边猛地坐下,抬着椅子使劲挤过来,“当我这灯泡不存在是不是?你俩不要刺激我!朱宁这游戏一个人玩没意思,咱俩联机打这个。”
“陈熠你坐远点儿,挤得朱宁鼠标都点不过来了。”
“你才坐远点儿,我俩小学就认识了,你都坐到电脑前面了,女孩子家家的一点不注意形象。”
朱宁被我和陈熠挤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不一会儿电脑里就传来一声特殊的背景音——gameover。
“啧。”朱宁发出无奈又闹心的声音,皱着眉头瞥了我们俩一人一眼。
我和陈熠面面相觑,像很乖的小孩子,都一副知道错了的样子。
“要不我们拍照吧,用这个。”我摇摇朱宁的胳膊,指着电脑主机上方摆放的一个球状摄像头。
“拍拍拍。”陈熠伸手调整了摄像头对着他自己。
我又把摄像头转回来:“你走开,你都在教室里和李芷柔拍过了。
“莫希这镜头装不下你。”陈熠又要伸手转摄像头。
混乱之中,朱宁从左右两人间挣扎出一条缝隙,点开摄像头,在我和陈熠的拉锯中费力地连续按了几下鼠标。
就是这张照片。我看着手机发呆,那三个人的眉目间都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快乐,那是我们的“黄金时代”。陈熠对李芷柔说过,什么好看不好看,照片的意义就是定格此刻。
红灯倒计时,5,4,3,2,1,绿灯亮起,路口两边的车子像开闸的大水倾泻,一如此时不再可以控制住的回忆——
“叔叔你知道吗?每个人学习的方法和道路都不一样,我成绩后来慢慢才变好的,但是有的人就从一开始就很好,学的很轻松,还有人像是突然被打通任督二脉,最后也能考上清华北大。”
我丝毫不停顿,司机没有理我,可能他对学生学习的细节并不了解不知道怎么接我的话,但这没关系。
“遇到好的老师也很重要,但是没有遇到也没关系,遇到好的同学就可以了,如果好的同学也没有遇到就有点孤单了,但也没关系,她知道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就可以了。”
我说得口渴:“选文理科的时候也很重要,让她自己想清楚,对哦,年纪前十的话,你有没有问过她以后打算去哪读书?清华还是北大?还是出国?”
“你是清华还是北大的?”司机这才和我搭上话,不知道是哪个字眼提起了他的兴趣。
......被问住了。
我把脑袋重重地磕在车窗上,“咚”——车窗替我发出沉闷的一声哀嚎。
“我恨自己这一段没有考上北大的人生。”我半开玩笑半丧气地自言自语。
车内寂静无声,司机师傅看样子没有听到最后一句,他知道我又“囊中羞涩”了。
“到了。”司机师傅提醒我。
他帮我把行李箱从脚边拎出去,下车向他道谢,他来不及反应,只是急匆匆地低头拨电话,我自顾自地拉起行李往家那边走去,没走几步听到他的对话:“喂?请问是董老师吗?您那边家长会开始了吗?......”
我迅速转过身,只见司机一边诶诶诶,一边跨入驾驶座,我大声问:“董老师?是那个教语文的董老师吗?”
司机探出车窗:“是啊,是我小孩的班主任,董冬冬老师。”说完他就提速,急着开走了。
“那你小孩一定会很棒的!”我踮起脚,在下午四点钟柔和的光线里对着车屁股大喊,眼角突然湿润。
头顶的天空湛蓝。
这次回家是参加丁琪的婚礼,她在一所高中当老师,日子悠悠哉哉地呈现在她的社交网络里,好不快活。
一到家我就迫不及待地征用了家里的车,直奔丁琪的学校。我终于又走进了一所高中学校,处处洋溢着青春的活泼和生动,充满希望与静谧,我真嫉妒。
丁琪就是在那栋办公楼下的大柳树旁对我招手的,她抱着银灰色笔记本电脑,穿着白色的丝绸衬衫,九分西服裤子,头发在颈后随意地绑着,笑得很舒展,俨然一副洁净温婉的良家女形象,我走过去,我在踏出第三步时,突然发觉,她嘴巴上扬的那个幅度,叫幸福。
靠,真不愧是新娘子。我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忍住眼睛里的湿意。
我以前吵着让朱宁绕几条街给我买桃花酥的时候说:“说到底,人活着不就为了一个字吗,吃!”
朱宁无奈地瞥了我一眼:“哥,人活着是为了幸福,吃也是为了幸福。”
“问题关键是现在只有桃花酥能让我变得幸福!”我揪住他耳朵嚷。
从那一刻起我看丁琪的眼神就变了,她现在是一个找到宝藏钥匙的探险者,这不得不让我肃然起敬。对于那些形而上的事,她满面的春光告诉我,她知道的比我更多。
丁琪摸了摸我的头顶,我不知不觉睁大了眼睛,她从内到外散发出的母性让我乖乖地愣在了原地,像只被驯服的小动物,视线变得朦胧。
“少来。”我登时踮起脚尖,以一个俯视她的角度说,“我又不是你学生。”
“三人行还必有我师呢。”丁琪拿她的笔记本敲了敲我胳膊,一副故作居高临下的神情,“你对你即将结婚的姐姐就没有什么要请教的?”
幸福太刺眼,我呜呜地哭起来:“拜托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结婚结婚的,我好想哭。”
“这就感动了?”
“不是,我一想到要出份子钱就难受,从出生到现在我尚未出过一次份子钱是我最引以为傲的事。”
丁琪在柳树下笑的花枝乱颤。花枝乱颤,多么矫揉造作的词语,娇媚,摇曳,用在现在的丁琪身上,不算过分。
我在学校对面的咖啡厅里等丁琪放学,咖啡馆深处的几张桌子被一些同学占住了,穿着校服的他们从内到外散发出洁净的味道,三三两两围坐在一张桌子上,书本摊满桌子,还有一对一看就有猫腻的男同学女同学坐在更角落的角落。
不知道什么驱使我坐在了他们旁边的一张桌子,我握着手里装满咖啡的马克瓷杯,微微转动,还是鼓起勇气搭讪道:“你们怎么没去上课啊。”我想我只是太想从他们身上沾染一点清新的气息了,曾经很多个春日的下午,我也和他们一样。
“自习课,我们出来也是学习的。”靠近我的一个小女生歪头看了我一眼,又接着奋笔疾书。
“那,你们老师同意吗?”我又试探着想问更多。
“那有什么不同意的,在这里我们可以大声讨论问题,而且我们全校第一在这里呢,说出来学习肯定是学习的。”小女生举起手微微转动,另一只手用笔指了指她对面的男同学,告诉我,这就是全校第一。
我知道她是在判断磁场方向。
“你们老师真开明,也不担心你们跑出去玩。”
“阿姨。”那个全校第一名不耐烦地开口了。
阿姨?一口咖啡含在嘴里,不知道该不该咽下去。
他接着不屑地说:“什么年代了,又不是十年前那样老师把学生往死里管,我们丁老师是最民主的老师。”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等他接着低下头写作业的时候,我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似是无奈似的自言自语:“上帝啊,我要怎么才可年轻十岁啊......”
年纪第一名眼皮都不抬一下,默然到近似冷酷地说:“只有科幻小说可以帮你,但是科幻小说也不会告诉你怎么才可以年轻十岁,因为所有的途径都只有两个字——量子。”
我正要端起杯子抿一口,听到他的话后不禁皱着眉头眯了下眼睛,冷笑一声:“呵呵......真不愧是年级第一名......”
马克瓷杯的边缘被我咬的咯吱咯吱响。
丁琪从校门口出来的时候我若无其事地迎上去,被她兴冲冲地推搡到驾驶座一起去看结婚的场地。
我挺直腰板,一脚油门踩出十里地,丁琪打开了车窗,发丝被吹得飘起来,她把头发绕到耳后,动作柔媚地无法让人不动心。我在她的指使下开上大桥,桥上白色的护栏起伏,像是波浪。
那年高考后的暑假,朱宁去学了驾照,拿到小本后的第一天我们就在这条桥上穿梭,外面炽热,远处工厂的巨大烟囱升起白茫茫的浓雾,朱宁说,是水汽,不是污染的烟雾,我信任地点点头。
强烈的光线热烤着大地,处处耀眼,周围的车辆飞快奔向远方,我们暂时停到下岸的树荫下,他把温度打得很低,我们从后座拿出了刚刚从学校传达室收到的两个录取通知书翻看着,不说一句话,等我抬头时,他眼皮搭下来,看看我,又看看我手里的通知书。车内静谧了一分钟。
我们不约而同吻住了对方。
是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大人了。我很少有自己主动认领“大人”这个称号的时刻,这两个字总是隐隐约约代表着责任。
人间焦灼,我们相依为命。
后来我们开到长安大桥的顶点,开下去的时候我以为我们就要飞向落日,前方是那么大那么清晰一颗黄橙橙的傍晚的太阳,在不远处迎接着我们。
那天的落日和今天一样。
车子开到了一家富丽堂皇的酒店,丁琪小鸟一般飞过去,和前台的人交流了一下,我们被带到后面。
酒店后面是一个小花园,绿意盎然,是那种很新很新的绿,婚礼就是要在那片空旷的绿地举行,丁琪手一扬,昂起脸:“怎么样!”
三十几岁的人了像个小女孩。
“真不错。”小花园似乎刚刚举行过婚礼,地上还有打扫剩下的零星彩屑。
“到时候到处都会绑上气球,粉红色的,还有蝴蝶结,粉红色的......”“嗯,我算是发现了,人老了就开始喜欢粉红色。”“你才老呢。”
“虚荣又天真的婚礼,虚荣又天真的女人。”我摸了摸尚未搬走的白色的椅子,假装不屑地说给丁琪听。
丁琪无奈地白了我一眼,摇摇头:“酸葡萄定律。”
“我打赌你们要结婚的。”画面诡异地一闪而过,我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真好,丁琪。
“你有时间当伴娘吗?”丁琪问我,“我看中了一套伴娘服特别适合你,到时候你就负责站在我旁边就好,别的什么都不用管,偶尔给我递个花什么的,哦对了,万一我在婚礼上哭的很凶你可记得给我递纸巾啊,到时候......”
“停!”我打住她,“我有时间,但我不想。”“有时间就行。”“但是我不想诶。”“我才不管你想不想。”“我不想早起,我只想那一天好好吃顿大餐。”“少不了你吃的,你属相和我不冲突,我才考虑你的。”
......“靠!伟大的民主的丁老师竟然信这一套!”
5月1日,晴,湿度54%,降雨概率0%,东南风2米/秒,紫外线指数较强。
我就是在这样一个天气突然又看到他的,朱宁,我手机屏幕上正中间的那个人。他说这几天没时间,不能陪我一起参加丁琪的婚礼。
事实证明丁琪说的“你什么都不用管”完全是谎言,一大早我们家就人仰马翻,耳边的催促声一刻不停——不是催丁琪,是催我。
“小希!快快快,看看我头发这后面是不是掉下来一绺。”盘了半小时头发的姑姑在小花园那堵白色的柱子跟前焦急地喊我。
我一手拿着在地上捡起来刚准备系在宾客椅子上的气球,一手拎起长长的灰色纱裙小跑过去,裙子柔柔地在微风里摇曳,连同那些随处可见的气球和蝴蝶结,它们都在告知我,这是慌忙又浪漫的一天,那一刻我还不知道,自己又要走上新的一段路。
姑姑颈后的头发散落下来几缕,我在帮她用小夹子重新夹上去的同时,隔着姑姑的肩膀看到站在对面不远处另一堵柱子旁边的新郎,头上不知道被那个风骚飞扬到吓得我妈不敢说话的发型师打了多少发蜡,他正满口袋找戒指——这个粗心的人,丁琪说他最近紧张到每晚睡不着。
然后我一眼就看到了他——我第一次看到他穿正装的样子,就像是换了一个人,笔直英挺,头发打了发油,刘海全部固定到右侧,露出那张又熟悉又恍惚的英俊白皙的脸。他递给新郎一个暗红色丝绒盒子,新郎紧紧地攥在手里,又转过身让他帮忙整理领结,朱宁把手里要插在陆浩宇西装右襟口袋的玫瑰花娴熟地衔在嘴上,两手在陆浩宇的脖子下摆弄。
“弄上去了吗?”姑姑问。
没等我回答,姑姑自己摸了摸后脑勺,确认头发固定好之后从我面前走开了。
他愣在原地,和刚才的我一样,新郎跟他讲话也不回应,忙乱的婚礼,忙乱的上帝,没有人知道眼下这对普通的小情侣心里在想什么。
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被朱宁横着衔在嘴上,清晨的阳光洒下来,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明媚美好。这时候我才发现,为了腾出手给姑整理头发,气球被我胡乱缠绕在手腕上,错乱的细线,怎么也解不开。
我们就这样面对面站着,隔着一道梦幻斑斓的花朵拱门。
一秒,两秒,我突然跑过去,气球在我手上跳动,灰色裙摆向后飘起来,我看到带起的那阵风在朱宁的脸上闪过的笃定和期待,玫瑰花叶子晃动了一下。
“喂,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没时间?”我把他嘴巴上的玫瑰花拿下来,“送给我。”
朱宁猝不及防地抓起我的手腕,翘起嘴角,熟悉的温度从手腕上传过来,他带着我,往侧边蜿蜒的小路上跑去。
一颗开花的树,叶子在阳光下闪着光,花朵粉白,我站定下来,指着簇拥的花儿懵懂地问他,“这是什么树?这是什么花?”
“对啊,这是什么树呢?”没等我话音刚落,朱宁立即转过来把我反身压在树上,眼睛里有深深的渴望,“这是什么花?”
“我问你呢。”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脸撇过去,但是发烫的脸出卖了我,没等话音刚落,他的嘴巴贴过来。
我听到那些花儿窸窸窣窣地挂在树干上指点我们。
时间到——
我拎起裙边踮着脚无声地跑到姑姑刚才告诉我的地方——花拱门的一边。急速站定后微微俯下身整理了一下裙边,抬起头,才看到拱门的另一边,那个原本应该是伴郎站的位置,站的是朱宁。
他竟然不打声招呼就过来当伴郎,什么也不跟我说。
亲戚过来叮嘱我不要忘记在新娘哭的时候递纸巾。
可是,当丁琪挽着姑父出现在花园小道另一端的时候,我发现我才是那个最需要纸巾的人。
和煦的阳光穿过花拱门落在我身上,我伸手挡住额头,透过食指和中指抬头看向天空,湛蓝的幕布清澈如洗,云朵被风轻轻地偷偷咬走一块,又咬走一块,晃晃悠悠,慵懒清闲,人间好似还有大把时光。一首明朗轻快的英语歌响起,丁琪拖着长长的裙摆和姑父迈着数好的拍子走近,我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我脸庞上滚落下来,我还是没忍住。丁琪保持着她对着镜子练了很久的微笑缓缓走过来,走到我跟前时,用看不争气的孩子那种眼神皱着眉头撅起嘴巴瞪了我一眼。
没出息,好丢人,我知道。
圆柱形的白色台子比地面高了两个台阶,一阵掌声和欢呼声在人群中传开,姑父把丁琪的手交给台上的新郎,转过身悄悄地抹了一把眼泪。
一切准备就绪了,新郎拿起麦克风,紧张的样子像是在托着一个炸弹,甚至可以看到他在微微发抖,但后来我才看到——
原来他在哭。
“我不会说精彩华丽的甜言蜜语,我现在站在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丁琪,我的爱人,我的妻子,遇见你之前我从不知道人生这两个字怎么写,我从没有觉得自己完整过,一天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几十年,你一直问我第一次和你接吻是什么感觉,我总是不愿意告诉你,我现在告诉你,那一刻我第一次在思考我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那些日子都很模糊混乱,我以前就是这么随便地过来了。有一天你问我爱你吗,我说爱,你问有多爱,我说爱死了,你说爱死了是什么意思,我说爱得要死了,爱得死去活来,你又问死去活来是什么意思,我说非常爱,不爱就想死,爱了就能活过来......虽然我现在说的乱七八糟,但你知道的,我之前背了很多遍稿子,从网上复制拼凑,可是我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我想我是太激动了,激是感激的激,因为你是最宝贵的礼物,我会用余下的一生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我知道,她完全值得。
丁琪被对面那个男人小心地吻着,台下掌声连成一片,都面含欣慰地看着台上的新人,我偷偷看向朱宁,他嘴角微微扬起,勾起的嘴角小漩涡里落满了阳光,也在轻轻拍着手。
我的太阳穴隐隐跳动了一下,就在这时,丁琪用手背掠去脸上残留的雾气,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手里的捧花紧了一紧,面朝台下,笃定地走下来。
不是朝我走过来,她朝朱宁走过去。
朱宁依然维持着他弥勒佛一样养生的微笑,好像早已商量好了的,一副完全知道故事要怎么样发展的样子。
丁琪把手中的捧花往朱宁胸口前一放,他顺势两只胳膊抬起来拿住,风吹过来,把他轻声说的“谢谢”两个字也吹过来。
整个场面异常安静,宾客在底下不发一言,似乎是第一次看到新娘把捧花送个一个男孩子。
他走过来,那个男孩子走过来。
朱宁和十年前在高三学科竞赛颁奖仪式上一样走过来,一样的阳光,一样的气氛,一样的步伐,一样笃定的神情。
我的永恒时刻。
“谢谢。”
在他还差一步就要走到我跟前的时候,我强忍住自己颤抖的哭腔对他说。
我的眼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充盈着眼泪,然后掉下来,十年前,他那样勇敢地拥抱过我,他说谢谢。
朱宁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继而又继续走过来。
他走到我跟前了。
他挡住了越来越高的太阳,在我身上投下一片荫凉。看着他的眼睛,已经开始慢慢抽泣的我顿时平静下来,那双眼睛里有幽谷,有森林,有大海,有天空,有一切能让我感到希望和安宁的东西。我知道,我的命运从此和他分不开了,不,从十年前起就分不开了,从那个拥抱起就分不开了。
朱宁一只手抱着花,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戒指盒,轻轻打开,然后单膝跪地。
“莫希......”我看的他的嘴唇动了,他开口了。
“我愿意!”
我迫不及待地回答道,我不想让他多等一秒钟,也不想让我自己多等一秒钟。
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我慌乱地胡乱擦掉脸上的眼泪,宾客们笑成一片,丁琪也噗嗤一声笑了,
朱宁微微低下头翘起嘴角笑了,阳光照在他左边的脸上,他的脸在发光。
片刻,他抬起脸,拉住我的手,有些用力地揉我的手心,认真地对我说:“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相信我。”
认真得像是在发誓。
我点点头,小声说,“你可以亲我了,我等半天了。”
站在近处的丁琪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我爱你。”
“我也爱你。”
番外
“莫希,与你拥抱,这个邮箱你还用吗?
听说你和朱宁结婚了,真好,我开心到掉眼泪,现在还一边坐在电脑前给你写信一边擦眼泪鼻涕,高中的时候我们还一起打赌你们两个一定会结婚的,我们赢了,份子钱不用给了吧。
大学毕业后我进了一家出版社做翻译,也算能养活自己,没有任何感情生活,日子过的规律又死板,无聊得像一潭死水,我常常想以后自己会怎么样结束这一生,就是等我爸妈去世后,自己也悄悄死掉好了,虽然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过他们。
一年后机缘巧合,我被一家经纪公司看中,签约我当模特,我记得当时开会研究我的时候,白板中央写的是‘厌世气质’这几个字,这就是我以后的定位,其实那个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晕的,我一言不发地听他们像研究新品种一样研究我,某一刻竟然感觉到了新生。
我现在还发展了自己的演员事业,收入比以前高很多,看起来大家挺喜欢公司对我的定位,你去网上搜一下我的名字,会看到公司给我买的一些通稿,都是写些什么小众,冷气质,厌世,寡淡风,类似这种,对了,还有写我腿长的,嘿嘿......对了,不要搜李芷柔,搜李淑芬,我是李淑芬了。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休想八卦,我的感情生活还是一片空白,让你失望了,不过你知道吗,物质给人安慰(不是炫富,别打我)。
就写到这里吧,我刚刚哭成猪头,得去敷个眼膜,明天一早还有通告。对了,你是我最珍贵的朋友。
我很想念你,想见见你们,等你的回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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