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美人最销魂
狠狠地抽着马鞭狂奔,惧怕秦王一个反悔,便会死无葬生之地,不知是这匹黑马品种极佳,还是如何,身负两人之重,却还已把渐离远远地甩在后面。起舞电子书逃跑的方向完全不在我的掌控之下,渐离说这匹马会带我去安全的地方,比起渐离那匹笨马,我对此马的表现还是相当满意的。
黑衣人稍微在身后挪了个位置,头又重重地枕到了一侧。他的身上创伤面积许是很大,大片的血不仅将他的黑衣湿透,加之又紧搂着我,亦将我整身素色衣袍染得刺眼的红,而他竟一声不吭,隐忍至极。我无不由衷感叹,他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硬汉子。至此我对他印象也稍稍改观,除了杀人,他还是有可取之处。
右手稍一用力便钻心得疼,见应无事了,我尽量放慢了马速,不再抽鞭,左手握紧缰绳,尽量让右手放空垂落在身体一侧,我舒适了些,他也不会觉得那么颠簸难受。又这样行了一段路,我觉得他置于我腰间的手微微一松,正当我要去握住时,他的身子像一面轻扬的风筝般向后飞去,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我赶忙下马,奔到他身边,一试气息,好在没死,不然渐离那么在意这位四龙子,估计会拿刀把我劈了。把他的头稍微抬了起来,望了望头上那匹高不可及的黑马,为何我每次都遇到这种事,反正我是无力把男人弄上马的,要生要死等渐离赶上了再说吧。
无力地坐在他身边,停下来无事可做,手心的疼便又加剧了几分。咬咬牙,看看黑衣人便是标准的范本,他都不吭声,我又怎好意思叫痛。见他蒙着面,呼吸急促,我伸手便要摘掉他的面罩,只是我的手在触到他脸面的瞬间,他便若那阴魂不散冤鬼霍得睁开了眼,吓得我连连后退几步。
日上头梢,将大地烤的干涸,昨夜的雪早已化干了,黄土和沙粒蒸发了水份后变得松松软软。又过了半个时辰,渐离还未赶上,炎炎烈日,将我烤的头昏眼花,口中干燥不已,在魏皇宫即便为奴为婢,也何曾遭受过这种罪。
黑衣人依然安静地躺在那儿,自从我妄想摘掉他的黑面罩后,他宁死都不肯闭上眼休息,就那样一动不动地与我大眼瞪小眼。细瞧之下才发现原来他那双黑色的眼睛生得分外漂亮,气质如玉,灿若明珠,优雅婉转,女子的眼睛大抵也不过他来得好看。若不是亲眼见着,定是无法想象,这样清澈灵秀的眼睛会与一身黑衣的冷血杀手联系在一起。
他倒也倘然对上了我眼眸,竟也丝毫不介意我无底线地扫射打量他的目光,仿若早已习惯了别人的注目了一般,那温眸里好似雪中带柔的气质,一点一点的在眼中晕开。
“扶我起来。”他淡而宁静的声音宛如秋夜玄水,眸光漆黑,惊鸿一瞥,便再难以忘怀。搀着他缓慢的走至马前,他倒也配合,即便是每走一步便淌下数滴血,愣是一声没吭。我先上马再伸手下来拉他,他视若无睹,也不顾及我悬在他身前的手,只身上了马。唉,我略带郁闷地收回了手,与我有仇么,这又是何必呢。
两人一马走了一段路,便步入成片雅致的青竹林,穿行其间,骤然暑气全无。如此一来,便不会酷热难忍,出一身恶汗,我下了马,腾出些地,让他半躺在马上会舒服些,悠然地牵着马一路走一路看,倒也有几分自在。在魏皇宫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就数这几日走过的路和经历的事最多。
一趟溪流自山间横穿流过,溪边碧绿丛生,映在清澈的水中,情致怡然,清淡而脱俗,从前的我哪里会见过如此美景。走至溪畔,蹲下身取出了一张丝绢浸入水中漂了漂,置于脸上冰凉清爽。回望了马上的他,又将帕浸水洗了洗,便朝他走去。
轻轻擦拭他露出的脸容,起先他先是敏感地睁开眼见我并不是企图取下面罩,便放心地任我湿润他的面庞。又取起他的左手,一点一点地拭掉他手里的血污,他的手指纤长而灵巧,除了执剑的地方微凸茧,肌肤可说是润如白脂。一根一根手指擦完,便拿起他的另一只手重复同样的工作。
细细地检查了一番,他的右手根本就没有任何伤口,为何方才他的剑会倏然落地,从此便不能再执起剑。方想得出神,他的手却微微一动反手攥紧了我的,他手心的温度慢慢地蔓延在我的手背上,抬眸望他,却见他平静而淡然的眼眸一沉,闪着从未见过的柔情。
对视了许久,他却依旧未收回那热烈温情的目光,直至我的脸颊被他盯得腾地火辣,才转开视线不去看他。他也未说些什么,低低地笑了一阵,便自顾自地下马走至了溪边。他先解开了黑色上衣,露出了光洁凝脂的后背。见我的余光依旧徘徊在他的身上,他竟也毫不在意地继续低头解衣裳,接着是解裤腰带。正当他要脱下长裤时,我的脸霍得通红,颤声道:“你要做什么?!”
他轻声一笑,如玉潋滟的眸光中稍带媚惑的神态,“姑娘以为在下要做什么?”我立刻转过面背对着他,找了块大石头靠着,不去理他。在他沐浴的期间,高渐离催马而来,见他已摘掉了黑面罩,半个身子浸在溪水里清洗着伤口,渐离不禁快步来到我身前道:“祢祯,你不要介意,负屃他是有洁癖的。”这是,他对四龙子随地更衣沐浴的解释。
与我道完,他便朝四龙子走去,不知他们耳语了些什么,便听闻一阵妖媚至极的笑意从天而降。竹林深处,光线昏暗,只见一名身着鲜红色敞口衣裳女子,碧波荡漾的艳眸眨了眨,扭动着细枝般的腰身,慢而优雅地走了过来,那样的媚态,却不会令人觉得别捏,反而是与这清雅淡香的竹林相映成趣。
她似是忽略了我的存在,拖拽着及地的长裙,径直擦过我的身边,走至溪边,竟也丝毫不避讳此刻正在赤身裸体沐浴的四龙子,神态大方怡然,比起我一见美人春光外泄便小家子气的大呼小叫,不知要优上多少。美人自然指得是那位四龙子,虽看不清他的面容,想必有那么美丽的眼眸,姿容也不会差到哪去。“负屃,我来服侍你沐浴吧。”
“不必。”纵然只能听闻他淡漠的声音,却晓得这位红衣美女并不怎么着四龙子待见。我背对着他们,不甚清楚里面的情况,只是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片刻之后,又传来美女媚惑无方的嗤笑声。“负屃,没想到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没骨气,一个小小的魏国公主便把你迷得失魂落魄。”
四龙子微怔了片刻,却是发出轻柔而优雅的低笑声,“你也还是没变,一张嘴还是那么不饶人。”红衣美女更是媚笑道:“那还不是因为你总是对人家那么冷冰冰的,若是换了任何女子,恐怕都要被你吓走了,我自然是要杀杀你的锐气才行。”
他们这一来以往的对话,听得我愈见糊涂,这两人的关系大抵是非同一般,然为何又有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方一见面四龙子还是给人那么冷声冷气回避的感觉,这回倒好,有一着没一着的聊开了。偏头一看正好见渐离过来,正想得为何不曾听见他出声原是他去为我采止血止疼的草药去了。
他在我一侧坐下,将草药放在地上,轻轻地将我的右手举了起来掌心朝上,放在他的掌上凝视了片刻,才道:“祢祯,幸而没有伤及筋骨,但是你要忍一忍,可能会很痛,这只箭并不好拔出。”
“好。”我淡淡答道,忽闻身后没了动静,竟下意识地回头,这一望把我的肠子都给悔青了。四龙子刚沐浴起身,整个人自水中站起,温暖的阳光穿透过竹林照耀在他的周身,晶莹白脂的玉肌凝露着薄而湿润的水珠,他的身子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璀璨妩媚,美若星辰。最难以置信的是,他浑身满目疮痍的创口,此刻却也一道消失不见了,一身的肌肤光洁如新,若那初生的婴儿般透明,竟让我情不自禁看得痴了。
那红衣美女撑开一件白色大褂正走上前欲为四龙子更衣,却注意到了我,痴笑着抛来一个媚眼,她细声细语地道:“负屃,你那位小情人倒是有几分迫不及待了想看你呢。”他浅浅的微笑,声音却淡而无味,“就让她看吧。”
此时四龙子已然转身,面向着我,我不由自主地顺着他裸露的胸膛慢慢往下,不偏不倚的见着了尚未婚嫁女子不该见的东西,脸腾地蹿红,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转过脸来的,只是平复下来时瞧见身边渐离的眼眸带了几许好笑的神色,于是脸更加得红。
高渐离笑道:“祢祯,不要太介意狻猊的话,她总是喜欢这样,个性虽然古怪,却也是个好人,习惯了便不会觉得奇怪了。”原来红衣美女叫狻猊,渐离似若又看穿了我的心思,笑了笑道:“狻猊无非只是个名号,太宸宫中任何人都不会使用本名,这是规矩。”就像螭吻是高渐离的名号,仅仅只是代表。
狻猊不乐意了,娇声娇气地道:“哟,螭吻,你这个小子倒是吃里扒外,还没有哪个龙子这样敢无理地与人介绍我狻猊的名讳吶。”渐离轻笑应道:“失礼了,螭吻给你赔罪便是。”说着,优雅地做了个揖,狻猊红艳的唇微微向上一勾,似笑非笑:“看在你如此诚意份上,今夜姐姐我就好好伺候着你罢。”
渐离闻言,忙摆手道:“不必了,螭吻还尚未考虑此事。”我正欲开口道,这是何意思,渐离明显地甩过来一个少儿不宜的表情,我已猜到了八九分,立刻就闭了嘴。
四龙子已更好外裳走了过来,一身云缎白衣,蹁跹止步,剪裁适当的衣裳将他的身材衬得修长而性感,略微湿漉的乌发如同黑缎般轻柔地垂落下来,温润如玉的面容上戴着一面白玉面具,他轻轻一笑,宛若千桦万草竟折腰,唇角盈盈勾起的笑意,优雅而秀美。
比起方才那套人神皆杀的黑衣,我更是喜欢他这身轻扬逍遥的打扮。虽与渐离的同时白色连身长袍,料子却不尽相同,渐离那身衣料若柔软的轻纱,风一吹拂,轻舞飘渺;四龙子那身却是最常见朴实无华的粗布衣,许是最返朴却堪堪将他高雅脱俗的气质衬得更优。
他没有走近,随意地找了一块干净的青草地坐下,立觉周身的光线弱了几分,方一抬眸,身前却是一抹妖娆而艳丽的红色,“负屃,你的小情人都快把你看得望穿秋水了,好歹也表个态不是。”他缓缓抬起灿若明珠的墨色眼眸,似是在看我,又似乎并不是,笑了笑便摇摇头俯在狻猊耳边说了什么。
为何自从遇见了他,我的视线从此便难以再从他身上离开了,我真的、爱上了他吗?自来只相信日久而生情,没有时间的积淀,感情是难以刻骨铭心,一见钟情之事虽不能绝对否定,然而即便海誓山盟,亦能变卦,又谈何讨论感情有几分真、几分假。
手背发热得厉害,我这才发觉渐离温暖的手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我。许是我愚钝,多年以后,我才察觉,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我的眼我的心在注视着何方追随着何人,他却始终未变,只是安静地轻笑只注视着我一人而已,虽自诩彼此是对方的红颜、蓝颜知己,真正谈及了感情,却又多了几分暧昧。男子与女子成不了真正的朋友,谁也不会保证谁没有私心,谁也不会保证谁不会爱上谁。
渐离轻咬我的耳际,说了声:“会很疼。”之后,我的手心像是重新被一支箭贯穿般,喷溅的血带着剧烈的烧灼感,疼得浑身抽搐不止,眼泪含在眶中,低声祈祷着痛苦赶快过去。我紧闭着眼,感觉到自己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轻轻地说了声:“渐离,好疼。”眼前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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