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张光安觉得眼前的一幕不是自己魔障了, 就是会议室里除自己以外的人魔障了。
不然的话,那个戴着眼镜,据说是专家组里资历最老, 学识经验也最高的专家为什么会拿着那个令他眼熟的小册子手舞足蹈得好像要上台表演节目,还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这个方向是全新的, 是极可能正确的”“必须把斜侧子的人找出来, 亲自验证”的话呢?
而自己又是为啥会在只去了一趟厕所解决生理问题回来以后, 就立刻被这群平均年龄都已经在五六十岁的老专家们给逮住,用就快要冒绿光的眼神看着自己, 问着他这本小册子是出自谁手的问题呢?
就在张光安准备伸手朝自己大腿掐一下, 确定一下眼前看到的一幕不是他因为睡眠不足而产生的幻觉的时候,已经将薄薄的小册子全部看完,且意犹未尽的专家组的成员们已经都如狼似虎地扑倒了他的面前, 激动地问道:“张同志,你快告诉我们, 这本被放在你会议记录本旁边的册子到底是谁给你的?这个,可是关乎H省粮食存亡,和我们能否抵抗、消灭蝗虫的关键信息啊!”
被这群五六十岁的专家们, 又是拉胳膊, 又是攥住手的张光安表示:不需要我自己掐自己大腿了, 因为我已经感受到了“五马分尸”的初级疼痛了……各位专家真是老当益壮,手劲儿,真大!
而在确定自己在从厕所回来以后所看到的这一幕幕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正在进行中的现实情况以后, 张光安原本有些犯困的大脑也一下子就被专家们对自己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刺激得来神儿了。
只是……
平日里没少看资料写报告的张光安在恢复了精神头之后, 迅速捕捉到了几位专家所说话里的关键信息,诧异地喊道:“您是说,这本小册子上面写的内容, 真的是能解决蝗虫的办法?!”
同样察觉到张光安满是意外神情的专家们反问道:“张主任,你不知道这里面写的是什么?可这不是你带来的册子,也是放在你开会位置旁的吗?”
张光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我没看过这里面写的是什么,因为这个就是妇联的一个女干事塞给我的,她说她叫田凤娟,还说这册子是她家闺女在听说了省城要闹蝗灾的事情以后写出来的,我以为这是那位女干事为了孩子跟我这闹着玩呢,一开始还没打算要,是她死活塞给我的,这还是备份,第一回 给我的在我办公室里,这是她蹲在会议室门口在开会前又再三嘱咐让我交给你们,但我不知道这里面是真的有解决办法,毕竟她说是她闺女……但她不依不饶的,我就随手接过来了,打算等会议结束以后再还给她的……”
专家组的成员们:“原件在哪儿!!!”
张光安讷讷说道:“就、就在我办公室的桌子上,我马上就回办公室拿过来!”
在张光安狂奔回办公室取原件册子的时候,同样不敢置信但又在专家组成员过于激动的行为中不太敢动的领导班子们也终于有了插言的机会。
领导问道:“那个,几位专家,这个小册子上面真的有解决蝗虫的办法?毕竟刚刚张主任也说,这是我们政府里一个女干事她闺女写出来的,您几位要不要再认真看看,这小孩子写出来的法子,会不会有点,儿戏?”
专家们道:“我们已经确定了,这上面所写的内容都是完全针对消灭蝗虫的,但因为是从来都没有过的观点和研究方向,且只写了开头的一部分,所以我们也不敢贸然试验,只能把人亲自请过来了。但如果这真是个小姑娘写出来的,那么只能说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了,更说明这不光不是儿戏,反倒是让我们这把老骨头跟着见证了一个天才的诞生!”
“您的意思是……”
“刚刚那位张主任不是说了给他册子的女同志叫什么吗?怎么把人请过来,就要看领导同志你们怎么安排了。”
所谓闻弦知雅意,领导班子在看到几位专家说完这话以后就又将专注力放回到了这个薄到只不过才有不到十页纸的小册子上面,说着他们听不懂的学术词汇时郑重的样子,便也知道了这个册子里所写内容的宝贵,更知道了,能够写出这样内容的人该得到如何的重视了。
还有三天,蝗虫大军就要侵入H省,而今年的秋收却只进行到了一半。
在专家组从Z省来到H省,在长达数月的时间里都没能想出解决办法的情况下,H省的领导们不管是死马当做活马医,还是真的绝处逢生,遇到了宝,也都打定主意要立刻将写册子的人找出来!
然后,这群领导班子就继张光安之后,也跟着风风火火地在确定好了田凤娟的信息情况之后,朝着妇联办公室奔去了。
…
在田凤娟将苏秋月亲手编写的,关于解决蝗灾,治理蝗虫的小本子交上去两个小时以后,正在妇联办公室里继续跟胡艳萍斗智斗勇的田凤娟就这样,迎来了她迄今为止,在工作岗位上的,人生高光——
只见平日里都在隔壁大楼高层办公,轻易都不会被她们妇联这些在政府里不算很受重视的部门见到的几位领导全都来到了妇联办公室的门口。
这让都在办公室里坐着的妇联干事们都惊呆了。
心想这么多领导过来,不会是谁犯事儿了吧?
就在众人眼神飘忽,内心不住忐忑也不断猜测的时候,平日里在政府大楼里总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那位,戴着个金丝框眼镜,总爱高昂着头看人的领导秘书一反常态的,礼貌地敲了敲妇联办公室的门,扬声问道:“请问,田凤娟同志是在这个办公室吗?”
被点名的田凤娟:“??!!”
还没等田凤娟反应过来这是啥情况的时候,就听见不懂得看眼色,总爱臭能耐的胡艳萍噗呲乐了一声,站在田凤娟伸手,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将她整个人都给推了个踉跄,直接就从人群中“脱颖而出”了以后,胡艳萍谄媚地对领导秘书说道:“邹秘,她就是田凤娟!”
要说啥叫自作聪明?啥叫拍马屁拍马腿上了?啥叫看不清形势就强出风头?
胡艳萍这一番举动就是。还是那种能被当做教材,叫人记住不要再犯的典型。
将胡艳萍刚刚背后下黑手,将田凤娟推出来的举动看了个分明的人,可不光是站在前头的领导秘书,还有同样眼尖心亮的领导们。
但由于时间问题,几个领导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和胡艳萍这种还没说明来意就先给身边同事定罪,还想借此来讨好领导的人浪费口舌,只一个眼神给到秘书,让他记得来处理以后,领导们就亲切地又看向田凤娟。
领导们问道:“你就是田凤娟同志?”
田凤娟点头:“对,我就是田凤娟。”
已经在过来找田凤娟的路上从秘书口中知道了些许关于田凤娟跟张光安所说的“闺女”情况的领导们不住点头道:“你是个好同志啊,也生了个好女儿。”
这话一说出来,田凤娟就知道,一定是她闺女的册子起作用了!
为此,在领导们将她叫出办公室,说有事要交给她的时候,田凤娟也没了刚刚突然被领导点名的忐忑,大大方方地走出了办公室。
而就在田凤娟这边正在同领导对话,并准备出发来找苏秋月的时候,已经在各位政府领导和首都专家组口中不断被提到的核心人物苏秋月还在继续她的高中生活呢。
…
教室里,苏秋月认真听着讲台前原本是负责物理的老师捧着《工基》这一本书同他们这群在明年夏天就要开始分配工作,进入到各个工厂和办公室上班的“工人预备役”说着这里面的内容,只觉得一阵阵地想要打瞌睡。
工人基础和农业基础是每一个步入社会的人都要接受的必备基础教育内容。在还没有恢复高考,上学还是参加工作都得是看政治背景,并采取推荐制度的年代里,书读得再多,学问再高,也都不如一个劳动先进者的称号能够得到人们的称赞。
所以,哪怕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们都不太情愿教授、学习这些东西,也都更想要回归到去年捧着书本教书育人、学真正知识的时候,也都不得不按上边的指示,去学习这些符合眼下形势的内容。
苏秋月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学习,但新分的班级里有不少狂热分子,这让她不太敢在学习这些内容的时候明目张胆睡大觉,只能强打着精神捧着书跟着大伙儿一块背诵“工人守则”,将那些见面说话都要放在开头的口号一遍一遍地朗诵着。
“这样的生活真的要等到明年的六月份才能结束吗?我觉得我连这个月都坚持不下来。”在念了几遍就将上面的内容背诵到可以应付考核以后,苏秋月就开始在心里明目张胆同9527对话了。
她很是发愁地说道:“我要不要申请提前毕业啊?不行,到时候还要分配工作的,就算是以后高考,我也要在拿到工作以后再转手卖钱!这省城铁饭碗的工作起码能卖三五百块钱的。”
9527很是无语道:“宿主你清醒一点,你捆绑的是我这个学习系统,不是敛财系统!”
苏秋月眼睛一亮:“还有敛财系统呢?!”
“所以,宿主你是在遗憾于不能捆绑敛财系统吗?”9527发出灵魂一问。
“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咳,其实也没有太遗憾啦,只有那么一丢丢。”苏秋月掐着指甲盖表示真的只有亿丢丢。
面对9527分分钟就要被自己气到自毁身亡的样子,不愿意跟它玉石俱焚的苏秋月连忙解释道:“哎呀,我虽然爱财,但我取之有道啊!这分配工作啥的,是每个高中生都能得到的机会,我凭啥要放弃这个资格,拱手让人呢?至于以后真的考上大学了,这个岗位应该怎么办,卖掉啥的也是正常的,那等未来知青大批回城,我这个岗位给过去不也是造福知青同志嘛。”
说着,苏秋月还小声补充了一句:“再说了,我的梦想可是去首都买四合院,那苍蝇再小也是肉,这五百块钱也算是一套四合院价格的二十分之一呢!”
9527:“……”
无所谓,也有点累。
起码,本系统应该苦中作乐于,宿主这个算数没算错。
而就在苏秋月这边看似是在认真背书,实际上却是在跟9527说着如今物价上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价格,以及她已经好几天没吃烤鸭的内容时,班主任却在这个时候从教室外走了进来。
面对全班师生好奇的目光,班主任迅速在班里几十个同学中找到了正捧着书晃悠着脑袋装样子的苏秋月,对她招了招手道:“苏同学,你母亲过来接你,说有点事情需要带你回去,特意来学校帮你请了几天假,让你赶紧把东西收拾一下,她就在办公室里等着你呢。”
听到这话,苏秋月就知道,这估计是自己那本小册子已经被那些专家组看到,并发挥了它用来吸引关注的作用。
苏秋月边在同学们艳羡的目光中收拾好书包,又跟共同联盟小组的六个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后,便离开了教室。等到了办公室以后,她看到正站在门口等自己的田凤娟时,便可以说是百分百确定了刚刚自己的猜想。
“看起来,我马上就要闪亮登场了。”她在心里偷偷跟9527说道,“这事儿要是顺利的话,没准儿这些专家和领导同志一高兴给我个几千块钱的奖金的话,那我可就离我梦中的四合院更近了一步!”
“现在是首都时间,下午三点十八分,已经过了午休的时间,也还没有到晚上休息的时间。”9527突然充当起了报时器,一本滑稽地说道,“所以,请宿主不要白日做梦,还没有到时间呢。”
“……”
这就是为什么,苏秋月总不愿意跟这个狗系统分享快乐的原因。
——如果有泼冷水大赛的话,9527一定会是第一名!
…
田凤娟在接到苏秋月之后,又跟班主任寒暄了两句才带着她离开了学校了,但她们的目的地却不是回家,也不是要回田凤娟跟班主任说的,要带孩子回一趟老家的靠山屯大队,而是要去政府办公大楼,见那几个正捧着苏秋月亲手写出来的小册子如获至宝的专家们。
在路上,田凤娟踩着脚蹬子就跟踩风火轮一样,马不停蹄地驮着苏秋月前进,还不忘用有所压抑却也还是格外激动的声音同她说道:“闺女,你写的那本小册子上的内容真的有用!在我拜托农业部门的张主任把册子带进会议室之后没多久,张主任就带着那几个专家火急火燎地跑到妇联来了,说是要立刻见到你!”
早就已经料到这点的苏秋月没有太多激动,只紧了紧搂着田凤娟腰的手臂,说道:“妈你骑慢点,这边骑车边说话该喝一肚子风了,到时候该肚子疼了。”
听到苏秋月关心的话,田凤娟忍不住笑了两声:“妈没事,妈这是高兴!说真的,我真没想到闺女你这么能行,不光能在学校里对着课本手到擒来,每逢考试都给我还有你爸长脸,连这蝗灾的解决你都能说来就来,那些首都来的专家都不行,可我闺女就行!这要不是我知道这蝗虫不等人,我还真得先回一趟家,跟你爸把这事儿说了,让他也跟着高兴高兴才行!”
苏秋月被说得脸都红了:“哎呀妈你别老这么夸我,总这样夸的话,我都该骄傲了。”
田凤娟理所当然地说道:“咋不能夸了,我也没夸大事实,也没吹牛,你就是这么优秀啊!”
听出自家亲妈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激动与骄傲,哪怕是已经知道自己在拿出解决蝗虫的资料之后会得到比这还要多更多夸赞的苏秋月也还是忍不住抿着嘴乐了起来。
“嘿嘿,妈。”苏秋月忍不住用头轻轻顶了顶田凤娟的后背,小声说道,“有你和我爸在,可真好。”
“竟说傻话。”这话说得田凤娟莫名酸了酸鼻子,略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我跟你爸当然会一直都在,也会一直陪着你啊。”
再没有谁家小孩儿能拥有像她爸妈这样不怀揣半点目的,也不会给她施加任何压力的父母了,这是只有她能拥有的,也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来自苏有粮和田凤娟赋予她的底气,是她拥有的最大财富。
而让苏秋月能一直拥有这一切,没有变成9527所说的剧情发展中的那样,最大的功劳还是要数9527的出现,和它帮助自己好好学习的这件事了。
“学习可真好啊。”苏秋月小声地说道,“能用知识创造财富,收获尊重不说,还能让我爸妈开心,让他们为我感到骄傲的感觉,真好。”
原本还在系统空间为苏秋月竟然对敛财系统产生了好奇与渴望情绪而生闷气的9527在听到了这一句话以后,反应了一两秒钟以后,整个人就好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从头红到脚,羞得它是忍不住抬起自己的一双小胖手捂住了通红的肥脸蛋子不说,还将整个身体都蜷缩了起来。
因为9527以为苏秋月说的“学习可真好啊”一话中的学习是自己系统身份中学习系统的“学习”,所以在苏秋月正依恋地将头靠在田凤娟后背上的时候,终于摆脱了刚刚“水煮虾”样子的9527也没了刚刚生闷气的负面情绪,很是扭捏地对苏秋月说了一句话:
“谢、谢谢宿主对本系统的高度评价,我、我也觉得宿主你、你很好!”说完这句话,9527就又不好意思地将整张脸都埋进了自己的手掌中,单方面开启了一会儿屏蔽功能,似乎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沉淀它的激动情绪。
然而,它这莫名其妙的一番话,和红着脸在屏蔽了语音和进入功能,却没有屏蔽视觉功能的系统空间里滚来滚去的样子,让苏秋月整个人都疑惑了。
苏秋月摸着下巴,心想道:看症状,好像是羊癫疯。可这玩意儿是遗传啊,9527一个统,是从哪儿招来的呢?
被疑似羊癫疯的9527内心:啊啊啊啊啊宿主夸我了!!!
这可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啊。
但不管怎么说,不管苏秋月和9527再怎么斗嘴互殴,她们这一人一统之间的感情,也永远都是不会消散的。毕竟,苏秋月是总爱给她泼冷水的狗系统的第一个朋友,9527也是总骂自己是老阴阳系统的苏秋月的第一个朋友。
苏秋月:就算是羊癫疯我也认了,反正它也不会把病招给我,大不了我再多看几本书,看一辈子,给它提供一辈子的运转养分不就好了。
9527:啊啊啊啊啊宿主夸我了!!!
…
赶到政府办公大楼会议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快四点的时候了。
在田凤娟一个撂脚,完成了脚动刹车动作的同时,早早就已经蹲守在政府大楼门口的张光安就窜了出来,然后又被敏锐程度极高的田凤娟给一个扫堂腿撂倒在了地上。
“张主任?你蹲着趴活儿呢,咋突然就窜出来了呢,没事儿吧?”田凤娟在把人撂倒以后才看清楚这人的长相,在发现对方是今天刚帮自己送了信的张光安以后,她连忙把自行车停好,拉着苏秋月一起给人扶了起来。
“没、我没事。”摔了一跤有点疼的张光安还没等田凤娟和苏秋月上手了,就先自己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起来了。
张光安拍了拍裤子,认真道:“我终于知道田干事你为什么能在妇联干得那么好了,就这一脚的功力,已经足够威慑那些总爱对自己媳妇儿做出家暴行为的男同志了。”
田凤娟不太能理解对方这过于亲近的调侃,只能说道:“张主任,您在这里做什么呢?要是没啥事儿的话,我就先带着我闺女去会议室了,领导们还等着呢。”
张光安:“……我就是领导派来接你们的人。”
田凤娟:“……那张主任你还傻站着干啥呢?”
看着这还在那儿慢悠悠拍着自己身上沾上的土的张光安,向来做事都是干净利落的田凤娟多多少少是有些嫌张光安这人太肉太磨叽,中午那时候送信就是,说来说去说不清楚一句话,也不知道他媳妇儿孩子是咋受得了的。
已经被田凤娟拉着疾步前行着已经进了办公大厅的苏秋月礼貌性地问了一句:“妈,咱们不等那位张主任了?”
田凤娟回头看了一眼还搁那儿磨叽的张光安,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地说道:“不用等,张主任会自己跟上来的,他认识路。”
说完,母女俩就上了楼梯,直奔会议室了。
然后,她们就感受到了啥叫万众瞩目。
—
在刚走上二楼的同时,田凤娟和苏秋月可以说是受到了来往于政府办公楼全部工作人员的瞩目。
被看得浑身发毛的苏秋月道:“妈,他们咋都这样看我?我总觉得他们要是再这么看下去,可能会出现眼睛疲劳的情况,甚至是造成斜视!”
同样不明所以的田凤娟说道:“没事啊闺女,他们看你可能、可能是因为没见过你,又看你长得好看才会多看两眼,等一会儿进了会议室就行了。”
说着,母女俩都不自觉加快了几分脚步。
但实际上,来往于办公二楼走廊里的干事们之所以会这样注视她们,主要是因为“妇联田凤娟干事的闺女是能够解决蝗虫问题的关键人物”这一消息已经在单位里传遍了。
这也是领导班子们的有意为之,想要借此来振奋一下士气,让这两天一直都紧绷着神经为即将到来的蝗虫而压抑的同志们能够多一些胜利的希望。
所以,在这样的消息传播之下,整个政府办公大楼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而这个消息的出现,虽然有让一部分的人感到欣喜,可更多的人却都觉得不切实际。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能解决掉连鬓边发白的首都来的专家们都能没能解决出来的蝗虫问题?根本没可能的吧。
这个消息传出来,在很多人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而在他们听说了苏秋月真的来了他们办公楼,要和首都专家组那几位老专家共同探讨解决蝗虫问题的时候,大伙儿就更觉得荒谬了,全都借着办公的说辞,跑来了会议室所在的二楼,都打算好好瞧一瞧这个能消灭蝗虫的“天才”是长啥样。
“小姑娘长得倒是挺漂亮的,但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解决蝗灾的人啊,感觉她现在更应该在教室里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
“我也觉得要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来当专家不太现实。那首都来的专家可都已经五六十岁,头发都白了。人家那么多知识经验都没能想出解决办法,她这样子,咋看也不像是能消灭蝗虫的人。”
“但这事儿可是邹秘传出来的,他总不能说谎吧?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能以貌取人,这小姑娘虽然长得漂亮,但谁说长得好看的小姑娘就不能当专家了,那不管黑猫还是白猫,能捉到老鼠就是好猫!①”
“不是,你咋敢说这句话呢,说这话的人是谁你忘了?现在要求批判的人是谁你不记得了!说蝗虫就说蝗虫,你老下瞎拽词干啥,赶紧回去工作,都别瞎嚷嚷了!”
“……”
就这样,在几十双眼睛的打量,与试图通过表象看本质的注视中,脸上还带着未褪下的婴儿肥的苏秋月就这样昂首挺胸地走进了会议室。
…
在见到苏秋月长相的第一时间,戴眼镜的专家忍不住看了看这只在几个小时时间里就被自己翻阅过不下十几遍的册子,又看了看眼前肤色白嫩,长相漂亮,穿着讲究,乍一看好像是从前那些富家小姐一样的苏秋月,只觉得有些对不上号。
尤其是在看到苏秋月这还带着婴儿肥的面颊,和旁边田凤娟的年纪,几位专家和领导就都能得出来,这个小姑娘是真的一个还未成年的人。可这样看起来娇滴滴的小丫头,会是能阐述、研究出册子上那些理论的人吗?
几个专家对了对眼神,忍不住问向一旁的领导:“这位小同志,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领导们点头:“没错,她就是苏秋月,是整个省城都知道的天才学生,上过两次报纸不说,作文还上过首都日报呢!”
专家们心想,我们不管这孩子上过几次报纸,是首都还是地方的,我们只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能不能解决即将泛滥的蝗灾问题!
对此,戴眼镜的专家努力挤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问道:“小同志你、你就是提出这本册子中解决蝗虫办法的人?”
清楚自己的年纪是优势也是短板的苏秋月认真道:“如果您说的是在册子上面写着的,关于长久治理蝗虫办法之一,也就是通过培养天敌,进行可持续发展的内容的人的话,那么毋庸置疑,就是我。”
说着,苏秋月还补充了一句:“虽然我现在已经是高二年级的学生了,但要等到下个月我才算是满16岁。”
最高年纪已经是66岁的专家:“……”
两句话足够让专家们为苏秋月这大大方方不犯怵的样子感到意外,却不能让早已经被时代塑造出谨慎性格的专家们完全相信她的水平,尤其是在对方强调了年龄以后。
于是,几个专家想了想,决定轮番上阵,同对方进行一些由浅入深的专业性问题的探讨。
这些问题从最开始就已经超出了在场人的知识储备,哪怕是后到的张光安也都一样,都跟着一起两眼一抹黑了。田凤娟略显担忧地看着自家闺女,有些担心她不能回答出来,也怕她被刁难。
但实际上,这几位专家问出来的问题在苏秋月看来实在是,太简单了。
不愿意在互相试探中浪费时间的她直接开口道:“培养天敌这个理论更适合用于长期治理蝗虫的情况,而和它相辅相成的,则是对于环境的治理,因为根据我个人对于至今为止能够知道的蝗灾发生事件的了解所得出来的结论来看,造成蝗灾发生的关键信息就是干旱。所以环境的治理与天敌的培养是可以作为对蝗灾的预防。”
苏秋月这一番话,不光是将话语权抢了过来,也成功将这几个刚刚还不信人她的专家们给带到了自己的研究思路中。
戴眼镜的专家没察觉到不对劲儿,反而顺着苏秋月的话问道:“但是眼下的情况是很紧急的,培养天敌只能作为长久计划,对于现在蝗虫还有几天就要抵达H省的情况而言,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这个办法对于现状而言是不能起到太多作用,我说这些也不是针对眼前的情况,而是想要借此将我的观点表达出来,也让您几位在农业方面具有相对影响力的专家能够重视我所提出来的关于长期治理环境的提议。”
“这个提议如果具有科学性的话,我们肯定是会采纳的,但现在的问题是,Z省已经全面遭受了蝗灾的侵蚀,马上就要到H省了,我们需要的是一个立竿见影的办法,而不是需要时间才能完成,对即将就要到来的蝗灾没有任何意义的长期治理手段!”
面对专家们的急切态度,苏秋月能够理解,却不太想惯他们对自己这略显颐指气使的态度。要知道,这人与人之间,尤其是在这种需要拿出真家伙的情况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苏秋月可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屁颠颠地跑过来贡献自己的研究成果,还给他们当免费劳动力。
故此,在对方的语气明显急切过头,略显盛气凌人的话说完以后,苏秋月也没说话,只坐在椅子上看着几个人,似乎是在等对方说出那么几个能“立竿见影”的办法出来,而同样也跟着有些不愉快的田凤娟则是看了一眼表,似乎是在等五点的下班时间一到,就直接带苏秋月回家。
在苏秋月戛然而止,没再继续说下去以后,刚刚有些义愤填膺专家们也都自知自己刚才的语气和说话的态度有些不对,可碍于自己的年纪、身份,和在场这么多人看着,几个人便有些抹不下脸来跟苏秋月说软化。
场面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
过了半晌,苏秋月觉得这火候差不多了。毕竟她刚刚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表明一种态度,一种自己不是好拿捏也不是好欺负的态度。而眼前这效果已经到了,她自然也不能真的让场面这样冷场下去,也不能真叫这几个加起来有几百岁的老大爷跟自己道歉。
苏秋月道:“我猜你们现在苦恼的应该就是没有任何可针对蝗虫的药剂,也研发不出具有这样针对性,能像农药一样杀伤力大,又残留性小,不会对庄稼造成化学伤害的药剂。”
这话说得让专家们只觉得自己的脸皮好像被撕下来一样,为刚刚的态度而感到脸疼的同时,也都试图挽尊道:“我们目前的确是在这个问题上停滞不前,可这不光是我们研发不出来,就算是最发达的K国也不能——”
“我能研发出来。”
苏秋月的话直接让几个小老头硬生生将说到一半的话咽了下去。或者说,在场的所有人都在震惊于苏秋月的“口出狂言”。
这个时候,其中一个花白头发的专家喊道:“不可能,你简直是在说天方夜谭!要知道,这是连国外都没有的技术,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呢?”苏秋月反问道,“我们华国是个泱泱大国,为什么就不可能研发出国外没有的东西呢?”
面对这几个人不敢置信,诧异又充满怀疑审视的目光,苏秋月摊了摊手,表示:“当然,我很抱歉的一点是我刚刚的确说错了。”
说到这里,苏秋月看了看众人表现出来的,“果然如此”的神情,又故意大喘气地说道:“因为严格来讲,我不是能研发出来这样的药剂。”
苏秋月微微一笑道:“而是我,已经把这样的药剂研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