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捉虫)(1 / 1)

在后妈文里当女配 奶酪月亮 1 万汉字|23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80章 (捉虫)

  苏秋月在同9527说出来的那一句“想去Z省”的话, 说出来是轻巧,做起来却难于上青天。

  要知道,苏秋月哪怕门门功课一百分, 次次考试第一名,她也不过是一个才刚十六岁, 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首都, 还是跟着苏有粮、田凤娟和林七三个人一块儿出门, 从来没有一个人独自去过哪儿的小姑娘。更别说现在人人都知道Z省那边闹了灾,蝗虫肆虐, 是把粮食都给糟蹋得差不多了, 说着就要奔着他们H省来了,那不少人都往这边避难,谁会傻疯了奔着蝗虫灾区走呢。

  十分清楚自己爸妈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这种时候去往Z省这一点的苏秋月并没有急着跟苏有粮和田凤娟表明这件事, 而是认认真真开始思索起了迂回法子,打算先斩后奏, 先跟省城这边农业局的人搭上关系,引起他们的重视再说。

  然而,就在苏秋月一边在学校里认认真真上课, 开始学起了《工基》和《农基》这些更符合年代特色的知识内容, 一边一心二用, 琢磨起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尽快得到各方领导重视,早日奔赴Z省解决蝗虫问题的时候,一个令人猝不及防的消息却悄无声息地传到了省城。

  这一天, 正在苏秋月放周六日跟着共同进步联盟的六个人一起在周白鸽家学习的时候, 几个人就听见“嘭”的一声,来自周爸爸摔掉手里搪瓷杯的声音,紧接着他们几个人就听见了来自屋外被放在柜子上正在播放的, 半导体收音机的声音。

  “……我党我军我国各族人民敬爱的伟大领袖,党我军我国各族人民敬爱的伟大领袖,国际无产阶级和被压迫民族被压迫人民的伟大导师……于一九七六年九月九日零时十分在首都逝世……”

  半导体里的广播仍在用哽咽的声音继续说着这一则关于一代伟人逝世的《告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书》,可屋子里的人却都没再继续往下听了。

  所有人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都好像是被按上了暂停键一样,周爸爸傻愣愣地站在外屋,呆呆地看着被摔掉在地上,洒了满地水的搪瓷杯,和上面写着的“为人民服务”的一行字,只觉得悲痛不知从何而来,又该如何而去。而同样呆愣的,还有共同进步联盟的六个人,和手里仍捧着课本的苏秋月。

  一直到广播再一次重复了这一消息后,周爸爸的脸上露出了极痛苦悲伤,也略显茫然无助的神情,他将地上的搪瓷杯拿起来,小心仔细地抚了抚上面那一行字……紧接着,两行热泪就跟着落了下来。

  作为这几个人中,唯一一个是从小生活在生产大队,是穷苦老百姓代表的苏秋月在第二遍广播播放完毕以后,终于也还是控制不住地落下了悲痛的泪水。

  带给他们革命火种,给了他们如今美好生活的领袖,就这样熄灭了他的生命之火。

  但他的精神所带给人民百姓的力量之火却永远都不会消失,也永远都留在人民群众的心中。

  只是,在这一句句哽咽得令人心碎的消息中,几个人都再没了继续学习的心情,全都离开了同样陷入悲伤氛围的周白鸽家……或者说,整个省城都已经被这样的情绪所弥漫,街道上的每个人都湿润着眼眶,红着眼睛像是无家可归的孩子一样,失去了继续前进的力量,也遗失了回家的方向。

  但就像是广播里说的那样,人民应该化悲痛为力量,坚持以阶级斗争为纲,坚持党的基本路线,坚持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永远沿着一代伟人所奠定的革命路线奋勇前进!

  苏秋月作为从小就听着伟人故事长大的一员,只觉得由胸口所蔓延出来的悲伤创口似乎真的由悲痛中滋生出了新的力量一样。

  ——天塌下来了,就需要人站起来抗住它。

  不然,又怎么能对得起那些为了拼命守住土地的太多先烈伟人们,和他们用鲜血染红的土地呢!

  感受到苏秋月如此悲伤又蓬勃的复杂情绪,9527担心地问道:“宿主,你、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我,想不开?”苏秋月皱着眉道,“我咋可能想不开嘛,我还要遵循伟人的遗愿,坚持革命,奋勇前进呢。”

  “……那你刚还在心里想啥,鲜血染红土地,牺牲成就自由?”

  “……我是在心里缅怀伟人,缅怀革命先烈。”

  自知搞了个大乌龙的9527沉默了,似乎是想将时间和空间都留在苏秋月。

  但实际上,在他们的对话还没有彻底结束的时候,苏秋月就已经穿过悲伤的街巷,走过红着眼眶站在原地的人群,钻进了无人的胡同,回到了自家的门口。

  这是她第一次,在没有用苏有粮或者是田凤娟接她回家的前提下,完全独立又干脆利落的,一个人找到了回家的路,并顺利回到了家。

  “这或许也是一种力量。”苏秋月站在自家的门口,看着上面还贴着的过年时的挂贴,认真地同对外界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无知无觉的9527说道,“一种信仰的力量,像是你信仰知识那样。”

  …

  回到家以后,苏秋月没有意外地看到了坐在正屋门口同样神情怔怔的苏有粮和田凤娟。

  他们俩,一个是从单位听到了这个消息以后,就跟着同样悲痛欲绝的同事和领导们一起离开了政府大楼,做出了人生第一次罢工行为的田凤娟;另一个是最近正为了Z省闹蝗虫的事情,而为家里捣腾粮食,宛如仓鼠附体一样,疯狂屯粮,却因为突然的消息而没被交易人放鸽子的苏有粮。

  在看到苏秋月走进来的时候,眼睛红红,明显是哭了一场的田凤娟是真的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悲伤了,直接从沙发椅子上跳了起来,跑到苏秋月面前担心地问道:“是你周叔给你送回来的?怪我跟你爸,忘了出了这事儿人家也肯定不会继续留你们在家了,就没去接你……”

  苏秋月回握住田凤娟的手,道:“我是自己回来的,但妈你别担心,没走啥岔路我就到家门口了。人周叔那边也……在送我们出了他们部队大院以后,周叔就赶去报社了。而且,他们也都不知道我不认路。”

  听到苏秋月说她是自己回来的,田凤娟和苏有粮也不知道是该开心闺女这毛病好了,还是该自责他们俩的疏忽。但在这样的情况和情绪之下,一家三口也都难以再说出些互相安慰的话来,只能都默默坐到沙发上,继续悲伤。

  但不管怎么样,这样的悲伤情绪总有一天是会过去的,因为活着的人总要继续前进,没有人能一直原地踏步……毕竟,新的生活,更好的生活,还都需要每个人去努力。

  就像是在这件事情过了一周的时间里,田凤娟在罢工了一下午以后,第二天也还是要继续回到妇联工作,以帮助、解救更多的妇女同志,而苏有粮则是在第二天就去找放他鸽子的交易人继续捣腾粮食,以让他们一家三口不至于饿肚子。

  新生活总要开始不是吗。

  人也总丢要向前看的。

  在结束了那令所有人都感到黑暗无助的一天后,之后的日子人们虽然也都暂时无法从悲痛中走出来,可该生产的工人也还在流水线上忙碌,该种田准备秋收的农民也还在勤劳地打理着田地,坐在办公室里的干事也同样需要继续文件撰写与传达……社会也仍旧要进步。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

  因为学校停课而难得有了几天假期的苏秋月则是加紧书写着关于蝗虫一号和蝗虫二号的对外资料,以尽快将这份资料递到他们Z省的农业局,引起他们的重视,好允许自己加入如今正在Z省的那个啥首都团队里去。

  看着如此刻苦努力,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把自己这份“自荐信”投出去的宿主,9527也忍不住跟着一起拖着腮帮子想办法。

  9527歪了歪头:“宿主要不要写个匿名信?”

  苏秋月想了想:“可是要怎么匿名,又怎么送出去呢?”

  嗯……

  “可以拜托田凤娟同志啊!”9527握住自己的小胖手,认真道,“宿主你妈妈不是在政府大楼办公吗,农业局应该也在那里的一个部门,到时候可以通过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信交过去。”

  “这倒是一个办法,但这样的话,不就等于得让我妈知道我想做的这件事儿了吗?”

  “知道也没关系啊,只要宿主把道理讲明白,两位父母同志是一定能够理解你的。”

  对于9527的话,苏秋月有所怀疑:“可要是万一他们不理解,也不相信我能解决蝗虫呢?还有就是,我要是写匿名信的话,还咋让他们知道我,邀请我呢?”

  “……那就不写匿名信,直接写信!”

  “……我咋觉得你自己这话说得都心虚呢?”

  一人一统是琢磨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个好主意。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弄回来了百十来斤粮食回家的苏有粮却是在林七的帮助下运回粮食以后,立刻就把院门给死死关上了。

  “砰”的一声响动是直接给苏秋月吓了一跳,连忙从屋里走出来想要看看是发生了啥事儿。

  苏秋月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问道:“爸,哥哥,你们俩这是干啥呢?看起来鬼鬼祟祟的。还有,这大白天的管啥院门啊,多堵得慌啊。”

  听见这话,苏有粮连忙“嘘”了一声:“闺女你快小点声儿!你不知道,现在Z省的庄稼已经全都被蝗虫给糟蹋了!这正是秋收的时候,全国粮食产量一下子少了一个省市的产粮,现在省城这边在得到消息以后,全都在哄抢粮食,尤其是听说现在这群蝗虫正打算跨省市来咱们省城祸祸来呢,所以现在形势很严峻,保不准就又会跟当年一样闹饥荒呢!所以咱家这阵子囤的粮食一定不能让人知道,为了安全问题,以后这院门就得天天都锁好了才行!”

  跟着苏有粮把其中一部分粮食放进储藏室后,林七又扛起一袋子粮食朝着几间正屋走过去了。

  这让还没来得及消化苏有粮刚刚那番话的苏秋月又有些不明白了,连忙喊道:“哥哥,你走错了,那是睡觉的屋子,不是——”

  “没走错,就是要把……放到那里去的。”林七动作麻利地将粮食放好以后,拍了拍手上的土,对苏秋月说道,“这样也是狡兔三窟,有备无患罢了。”

  “……好吧。”

  在感受到苏有粮和林七如此严阵以待的态度以后,苏秋月也不由得跟着一起紧张了起来。在他们把这一百多斤的粮食都搬运到它们应该去的位置以后,苏秋月也终于能够让他们详细说一说目前的蝗虫情况了。

  苏秋月道:“爸,之前我听小红他们几个人说过,说是首都的专家组已经去到Z省好一阵子了,咋还能让蝗虫这么泛滥呢?这半个多月的时间,不说别的,起码也不至于让蝗虫跨省迁飞到咱们H省吧。”

  苏有粮道:“嗐,别提了!专家组是到了,可他们根本拿蝗虫没辙啊。这报纸上都说,这蝗虫灾害是连国外那些国家都没辙,只能任由它们糟蹋粮食。所以,在后面控制不住局面的时候,Z省那边就使用了大范围的杀虫剂,可虫没杀死,倒是把不少粮食都给祸祸得没法吃了,还激怒了那群蝗虫,朝着咱们H省就过来了!”

  这话说得苏秋月震惊了。

  “国外也拿蝗虫没办法吗?”

  “要是有办法的话,也就没有蝗虫饥荒这一说了。”

  听到这话,苏秋月心想,原来我真的是个天才啊!

  连国外都没能研发出来针对蝗虫的法子竟然让我研究出来了?

  这个时候,9527跳出来说道:“请宿主悉知,国内外并非没有针对消灭蝗虫的办法,只是消灭蝗虫需要喷洒农药,可农药的化学含量和残留度都很高,且需要高空喷洒,所消耗人力物力极大,还容易对庄稼造成不良化学影响,故此蝗虫才会如此猖狂。”

  意识到系统说的这番话是别扭傲娇在夸自己以后,苏秋月便忍不住笑了笑,没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了。转而,继续同苏有粮说起了消灭蝗虫的事情。

  苏秋月道:“蝗虫用杀虫剂是没有用的,因为杀虫剂所涵盖的杀虫范围里并不是针对蝗虫的,尤其是它们都喜欢聚群,大范围的喷洒药剂是很难瞄准它们全部躯干的。真的想要应一时之需消灭蝗虫,就只能选择高空喷洒农药,但一旦使用农药,那么庄稼也就……”

  说到一半,苏秋月突然停了下来,看向苏有粮和林七问道:“爸,哥哥,你们俩咋这样眼神瞅我?”

  面对这个疑问,苏有粮挠了挠头,道:“主要是我们都有点纳闷,就是闺女你这一天天不是学习就是睡觉吃东西的,咋知道这么多关于农业上的事情呢?”

  在得知如今的事态已经如此严峻以后,苏秋月也不打算继续瞒着她爸妈自己私下里想办法了。于是,在面对苏有粮和林七的好奇,苏秋月便准备将自己已经有了解决蝗虫办法的事情坦白出来,让他们帮自己一起想办法!

  苏秋月沉声道:“其实,我,是个天才。”

  很明显。

  这是个开场白。

  但问题是,苏有粮和林七信了,还笑了。

  苏有粮:“我知道啊。”

  林七:“我也知道啊。”

  苏秋月:“……”

  我当然也知道了啊喂!!

  懂什么叫做开场白吗?知道什么叫做垫话吗?!我不得先铺垫一下吗!!!

  …

  “所以,闺女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把可以消灭蝗虫,并阻止它们不再吃粮食的那个药剂,给做出来了?!”苏有粮一字一句地,将苏秋月刚刚话里头的意思给重复了一遍。

  “不是做出来了,而是研究出来了。”苏秋月严谨地说道,“因为学校没有实验室,很多制作的原材料我也没地方可以买到,所以只是研究出来了,没有成品。但我可以保证的是,只要给我一个可以完成药剂的实验室和材料,我就可以独立完成这些。”

  “……”

  苏有粮这两年虽然是读书看报学了不少文化,但也仅限于做生意与人交际以及和田凤娟那边侃大天来用,对于这些啥试验啊,材料啊,还有啥研究药剂这些东西,他是真的没有半点了解,也根本听不懂。只能从苏秋月的神情和语气中,察觉到她对自己的自信,再其他的,苏有粮可就真是两眼一抹黑了。

  “那个啥,小七你,听得懂秋月说的都是啥不?”苏有粮捅咕捅咕旁边林七,小声问着。

  “听得懂啊。”林七点了点头道,“虽然在具体的数据和药剂原理这方面还有些一知半解,但如果月儿说得那些数据都能得到核实验证的话,那么蝗虫问题应该是真的能够得到治理与解决。”

  “……咋都能听懂啊。”

  苏有粮在小声嘀咕了几句后,就立刻将话题转移到了他一抓一个准儿的话题核心上了。

  他认真问道:“那闺女既然你都已经把治理蝗虫的办法给想出来了,那你接下来是想干啥呢?”

  苏秋月回答:“其实这也是为啥我要跟你们说的原因,就是我跟你们说我研究出药剂来了你们肯定相信,但换了别人可就不一定会相信了,尤其是我现在手里头也没有成品,光凭一张嘴说肯定是没办法的,但现在蝗灾马上就要跨省迁飞到咱们H省了,咱们得想个辙让首都来的专家组知道我能解决蝗虫这事儿,得让他们相信我才行啊。”

  说实话,苏秋月想过要不要直接把产品研究的核心理论直接交给省城农业局的人,让他们能直接投产。但这样做势必会产生两个无可避免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匿名信交上去以后会不会得到重视。因为在农业局工作的人大多都是坐办公室的,鲜少有专业学农业学的高材生在那里工作,所以苏秋月不能确定这些人拿到信以后能不能看懂上面的意思,又会不会引起他们的重视交到首都专家组手里,让他们进行研究。

  第二个问题,则是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哪怕是信交上去,得到了重视,被专家组拿到手里开始研究了,但苏秋月按照自己之前实际操作的流程来进行时间计算的话,那么不管是经验多高的农学教授,上手操作起来也起码要三到五天的时间才行。

  对于现在的形势来看,时间就是金钱,是能多保住一亩粮田的关键。

  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写匿名信给农业局都不是上上策。

  当然了,还有一个让苏秋月不愿意选择这个办法的,第三个问题就是……

  ——真正的天才不会是籍籍无名的!

  所谓出名要趁早,机会就在眼前,苏秋月咋可能拱手相让呢!

  在她看来,如果可以的话,自己研发的产品自然还是要由她亲自制作生产才是最好的。这样的话,又省时又省力,还能保证自己的权益不会受损,不会出现她做出来的研究被扣上别人帽子的事情出现。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苏秋月可不想拿自己辛辛苦苦埋头苦干了一年多的研究结果去试探人性。

  更别说,她向来也不是那种是金钱为粪土,视功名利禄为无物的人,她靠自己的研究发明出风头,又能名利双收,又能拯救庄稼的,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所以……

  “爸,你有没有个好主意,能让闺女我又能消灭蝗灾,为人民百姓出一份力,又能跟着出出名,为以后的前程博个好成绩的法子啊?”

  苏秋月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苏有粮和林七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都不自觉地跟着点了点头。

  苏有粮点头是骄傲于自家闺女没有因为读书而读成迂腐书呆子,还知道给自己谋福利的,顶随了自己的小脑瓜儿。

  林七点头则是放心于苏秋月在对外态度上还是分得很清楚,知道保护自己的研究发明,出门在外应该就不至于被人糊弄了。

  总之,两个年龄相差快二十岁的男人,在这一刻是都不约而同地操起了“慈父”的心,全都开始绞尽脑汁地想着这件事该怎么做才能帮苏秋月完成目的了。

  就这样,院子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而田凤娟就是在这样的沉默中回来的。

  …

  田凤娟在发现门被锁上的时候,还以为苏秋月又在睡觉,拍了两下门以后,却没想到是苏有粮给开的,而等到了院子里,她又看见了坐在葡萄架那边的林七和苏秋月。这让田凤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怎么都站在院子里没进屋啊?”她踩着头阵子新买的小皮鞋,边把手里的包递给苏有粮,边在院子水龙头那里洗了两把手,问道,“还有,她爸你这大白天的锁什么院门啊,你和闺女还有小七又都在家,这开门关门你们不觉得麻烦嘛。”

  苏有粮边又将院门锁起来,边解释道:“这不是因为咱家里头囤这不少粮食嘛,现在这Z省的庄稼都让蝗灾给毁了,今年的全国粮食产量肯定会少,产量少了分到咱手里头的粮食就也得跟着少,不少人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从上礼拜开始黑市里就多了好多人过来买粮,别说细粮了,连粗粮都供不应求了。所以啊,小心驶得万年船,咱家里这么多粮食,还是得小心着点才行。”

  田凤娟听了这个,倒是能理解:“她爸你说得对,小心点好,尤其是现在已经有了粮食短缺的情况出现了。我这些日子也觉出来不对劲儿了。就说国营饭店的馒头吧,原本只要四分钱一个,还是又白又大分量足的那种,现在却变成一毛钱两个,算起来可不是每个馒头都多涨了一分钱,看成色差了不少不说,连富强粉饺子都开始限量卖了。”

  因为苏有粮最近忙着屯粮而没咋去国营饭店,所以他并不知道这个消息。

  但在听田凤娟说了以后,院子里这几个人的神情便都更显得严峻了不少。

  苏有粮又问:“那政府食堂呢?西凉粗粮啥的都有涨钱吗?”

  田凤娟摇头:“这倒是没涨,只是拿到手的馒头、大饼啥的都比之前的要小一些。之前我在单位吃两个馒头就能饱,现在得要三个才行。”

  在这个年均粮食产量大概在500亿斤左右,平均亩产仅为150公斤的年代,失去了一个省的产粮量将会对全国的人均粮食产生如何严重的后果,可想而知。尤其是在造成这样局面的蝗灾还没有得到控制,仍在不断侵蚀粮田的情况下,情况简直是刻不容缓!

  所以,在听田凤娟说连政府食堂的供粮情况也受到了影响以后,苏有粮觉得必须要尽快将自家闺女所掌握的技术推广出去。起码也要先把蝗虫消灭,保住他们H省的产粮才行!

  而就在苏有粮准备田凤娟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和苏秋月的想法说一说的时候,就听见苏秋月说道:“我还研究出了一款增产化肥,虽然不能缩短种植的时间,达到多增产一季的效果,但只要使用我这款肥料,那么等到来年收成的时候,至少能够增产三到五成。”

  苏有粮:“!!!”我闺女就是牛!

  田凤娟:“???”秋月咋开始说胡话了?

  两口子这边是满脸震惊,林七则与众不同。

  他心想:月儿会不会很辛苦,回头得再捣腾点核桃回来。

  …

  半晌后,在苏有粮的解释下,和苏秋月自信肯定的表现中,田凤娟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知道了刚自己回来时,他们这都蹲在院子里是在干啥了。

  对此,田凤娟在冷静分析了片刻后,直接拍板道:“这件事情,简单!明天我就去农业部门找他们主任,让他们帮忙联系一下首都来的专家组。到时候只要有个见面或者是对话机会,那闺女到底是不是真才实学,不是一聊就知道!”

  “!!!”

  在苏有粮几个人看来极难解决的事情,竟然只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被田凤娟给搞定了?这个认知让他们几个都不免有些,为自己太过复杂的想法而感到不好意思。

  本来就是嘛,搞得那么复杂做什么,简单点,直接去找农业部门的领导说明情况,能行就行,不能行就再想别的办法。干嘛非得在还没试过之前就实现给自己设一个门槛儿呢。

  想清楚这一点后,苏秋月只觉得自己好像去了一块大心病一样,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转而提起兴趣跟苏有粮、田凤娟和林七说起了等和专家组见面以后该怎么为自己争取更多权益的事情了。

  这个时候,9527问道:“可是宿主你之前明明是很大公无私想要把这项研究公开出去,为什么现在又……”

  “又显得这么市侩?”苏秋月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9527补充了一句。

  “……对。”9527也不知道为啥,总觉得答应了这一句以后,有些心虚。

  为此,苏秋月倒是没觉得系统的疑惑是有问题的。

  因为,人本来就是善变的,不是吗?

  而对于9527仍一头雾水想不明白的样子,苏秋月循循善诱地问道:“那,你说‘蝗虫一号’和‘蝗虫二号’是不是我独立研发出来的?”

  9527点头:“是啊,本系统可以作证,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发明。”

  苏秋月问:“那你说,我研究出来的产品是不是就等于是我的?”

  9527回答:“当然,这是宿主的知识产权,是可以申请专利的。”

  “那你说,我的东西是不是就可以由着我自由做主,想无私奉献就无私奉献,想以此牟利就以此牟利啊。”

  “当然是可以的,因为这是宿主你的东西。”

  “那9527你说,我拿我研究出来的产品去帮助大家消灭蝗虫,我无私奉献以后,这些被我帮助的专家组也好,各个领导也好,或者是省城人民们,他们在知道这件事情以后,为了表扬、感谢、肯定我做出来的成绩,而非要给我一些物质奖励的话,我是拿着还是拿着啊?”

  “当然是拿着啊,这是宿主你劳动与知识所应得到的奖励。”

  在得到系统再三的肯定以后,苏秋月笑了。

  她摊手道:“那已知我会得到物质奖励,我现在跟我爸妈还有一块儿商量商量到时候会得到啥,又有啥问题呢?”

  9527懵了:“……好像,大概,也许,可能,没有问题?”

  “那既然没有问题,9527你刚为啥还要说我市侩呢?”

  “……那,对不起?”

  成功忽悠住9527的苏秋月憋着笑道:“嗯,没关系!”

  9527:“……”

  总觉得哪里好像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对劲。

  聪明智慧的本系统,好像,被宿主骗了?

  …

  张光安今年四十多岁,是个搞农业方面的小领导,在整个政府办公楼里,他这个位置说高也不算高,说低倒也不算低,总得来说就是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位置,他自己挺满足这个位置,既没觉得自己这岁数还只是个部门主任有啥不好,也没太多野心去跟着站队抱大腿,是个略有些老实好老人的性格,但也是个在工作中踏实肯干的人。再加上性格温和、好说话,张光安和同事们相处得都还不错,总之就是一个生活工作都很容易感到幸福满足的人。

  但是在最近,张光安却在工作上遇到难事儿了。

  “我已经尽可能安排人去下面各个大队通知提前抢收的事情了,但问题是之前Z省那边传过来的态度都是他们能够控制住蝗虫,不会发生跨省迁飞的事情,所以下边的工作进行得很不顺利,尤其是每年秋收工作本来对于农民同志们就负重很大,需要至少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可现在又要求在两周时间里完成今年的秋收工作,那、那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握着手里的电话筒,也不知道对面是说了什么强硬的话,让张光安这个向来不爱与人争吵也几乎没有发过脾气的人也是压不住火的跟对方来了一句:“现在的情况就是完成不了!如果非要追究的话,不如先问问Z省农业部门那边最开始是怎么跟我们这边保证说不会叫蝗灾蔓延的吧!”

  在急赤白脸把电话挂掉以后,张光安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忍不住叹气。

  这个时候,同在一个办公室的同事见他这样,连忙凑过来问道:“主任,你这是咋了?是不是上边又故意找茬了?”

  张光安面色沉重地挥了挥手,对众人说道:“没,就还是在说蝗虫的事情。现在有关部门已经确定了,在Z省肆虐的蝗虫已经将Z省的粮食全都祸害了,仅剩下的一部分也都因为想要消灭它们而被杀虫剂给喷染上,不能食用了。最关键的是,那批蝗虫现在正朝着咱们省城前进,不出三天的时间,就会抵达。”

  听到这话,众人都忍不住惊呼道:“怎么会!Z省之前不是已经有首都去的专家组抵达,说一定会控制情况的吗?”

  在农业部门工作的,虽然挺多都只是高中毕业,没正经学过农学也没下过地的人,但在单位时间久了,看得相关资料多了,便也都清楚蝗虫的可怕。

  要说这个时代的人,不怕没电没手机,也不怕没钱日子苦,却偏偏最怕粮食被祸害。

  饥饿,是历史赋予这个年代人们最深刻的记忆。

  在六十年代闹饥荒的时候,哪怕是有商品粮的城里人也都架不住家里人口多,买不着粮食,吃不上饭,勒紧肚皮过日子的时候。

  而在场的这群农业部门的干事们,哪怕是去年才刚入职的年轻人,也都是亲身经历过那段时间的。

  那种饿得胃口难受,却只能一个劲儿灌凉水的滋味儿,可是没人想再尝试一遍。

  所以,在听到张光安的话以后,大伙儿全都慌乱了起来,也都知道了为啥刚刚那一通电话会让张光安这个平日里向来都是单位同事公认的老好人如此愤怒,又如此无助。

  那可是蝗虫啊……

  是连国外都解决不了的蝗灾……

  办公室里的人全都急得直打转,问道:“那主任,现在这咋办啊?还有三天不到的时间,蝗虫就要来了?可下边生产大队的秋收工作也才刚进行到一半啊。那些首都来的专家呢?他们想出办法没有,可千万不能让咱们省也跟Z省一样颗粒无收啊!”

  张光安也是急得一脑门子官司,真恨不得现在就去下边生产大队,拿把镰刀就跟着一起帮忙秋收。只要能在蝗虫抵达以前把粮食收下来,真是让他干啥都行!

  实际上,有这样想法的不止他一个。在这个消息一出,不光是张光安这群农业部门的人发愁,是整个省城的领导班子都跟着一起发愁。

  蝗灾即将到来,他们这群领导除了组织人一起卷裤腿子去到下边生产大队帮忙秋收这个法子以外,竟然都没有半点办法。哪怕是在消息传来的第二天,那群从首都来的专家组,就又从Z省先蝗虫一步来到了他们这里,可这群专家除了拉着他们天天开讨论会、教研会以外,却也同样是束手无措。

  “除非大面积挥洒农药,不然的话,蝗灾根本没办法解决。”

  “可现在秋收还没结束,还有一大半的粮食在田地里,要是撒农药,蝗虫是消灭了,可粮食也都还是躲不过被祸害啊!”

  “但除了这个办法,和抓紧秋收收割以外,根本就没有别的办法,这是连国外专家都研究不出来的啊……”

  这个年代的专家学者在这十年中,早已经没了太多知识分子的饺子,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骄傲自满,言行举止间都是满满的谦卑与自责。

  因为在场的每个人都清楚,粮食对于这个还在发展中的国家是有多么重要的!

  但,再如何争分夺秒,也架不住他们连半点头绪都没有啊。

  又一次无疾而终的会议结束后,张光安作为农业部门的主任是最后一个离开会议室的。等再过半个小时,他们还要开始今天的第三次讨论会,他已经疲惫不堪。

  而就在他迫不及待想要回去办公室好好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张光安却被一个陌生女同志的声音个喊住了。

  “同志,请问您是农业部门的张主任吗?”

  “……我是。您是哪位?”

  在得到对方肯定回答以后,田凤娟浅笑道:“您不认识我也正常,我是妇联办公室的人,我叫田凤娟。”

  “妇联?”张光安脸上表现出了疑惑不解的样子,“据我所知,你们妇联的工作和我们农业部门并没有太多联系,田干事你找我,是有啥事儿吗?”

  “我过来找您肯定是有事的。”看出对方没有寒暄意思的田凤娟同样不想耽误时间,直接将拿在手里的小册子递给了张光安,道,“我听说咱省城可能要闹蝗灾,所以特意过来把这个给你。”

  张光安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接过那个小本子,只皱着眉道:“田干事,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出对方有所顾虑的田凤娟啼笑皆非道:“张主任您不要多想,这个本子是我闺女写的,上面是她对于这一次蝗灾想出来的解决办法。”

  “你闺女?!”

  “对啊,我闺女。”

  张光安看着被田凤娟强行塞到手里的本子,再好的脾气也都忍不住诘问对方:“田干事,在如今这么严肃的形势下,你竟然还有心思拿你闺女随手瞎编的本子来跟我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田凤娟正色道,“我闺女叫苏秋月,上过两次报纸,年年都考第一名,是个天才!这上面是她在听说省城要闹蝗灾以后,特意研究出来的解决办法,她是想要为咱们省城出一份力!”

  苏秋月这个名字,张光安倒是真的听说过。

  但问题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她学习好不代表她就懂科学研究啊!

  张光安有心想说不要开这种玩笑,但看着田凤娟不作假的样子,他这老好人的性格又真真是说不出太多责怪的话。

  没办法,张光安只能将这本小册子先揣进兜里,就当是给同在办公大楼上班的这位田干事一个面子,圆了她这一份对孩子没底线信任的慈母心。

  张光安:“那……行吧,这个小册子我就先收下了,也谢谢田干事你和你女儿对于蝗灾事情的关注。”

  田凤娟:“不客气!”

  张光安:“……”

  你是挺不客气的。

  然而,就在半个小时以后,早就把这本小册子随手放在办公桌上的张光安在歇了一会儿准备再回会议室继续开会的时候,这位也不知道是不是很闲的田干事又一次出现了。

  田凤娟:“张主任,您是不是要去开会啊?”

  张光安:“……是啊。”

  田凤娟:“那您可真是丢三落四啊,咋把我给您的小册子给落下了呢?还好,我这里有备份!”

  张光安:“……谢谢、谢谢你的提醒。”

  于是,在田凤娟又一声“不客气”以及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张光安没办法,只能揣着这一本来自地区第一名苏秋月同学亲自编写的小册子回到了会议室继续开会。

  开会的氛围总是严肃认真又需要在场人全身心投入的。

  在忙碌中,张光安就因为嫌这个小册子有些硌胸口,随手就给它拿了出来,放在了自己会议记录本的旁边,继续埋头听着领导班子以及专家组的会议内容了。

  开了一个来小时的会以后,领导说道:“中场休息一会儿,给大家十分钟喝水、休息、以及去厕所的时间,十分钟后我们继续会议。”

  话音刚落,张光安就第一个从会议室里窜出去了。

  ——他最近着急,上火了,起了满嘴大燎泡,为了去火,喝水喝得多了点,老早就憋得慌了。

  人有三急嘛,能理解。

  只是他这火急火燎往外跑的举动倒是让会议室原本凝重的气氛有所缓解,也让原本紧绷的专家们随着这整体气氛的改变,也跟着起来在会议室里溜达了起来。

  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专家就溜达到了张光安所在的位置上,并在看到他的会议记录时,忍不住拿起来看了两眼。

  记得倒是仔细认真。就在这位戴眼镜的专家放下会议记录册准备继续绕着会议桌再溜达两圈的时候,这眼神就这么一瞥,他就瞥见了被张光安随手放在会议记录本旁边的小册子。

  戴眼镜的专家眯着眼睛将本子上哪一行漂亮的小字念了出来:“消灭蝗虫,人人有责?”

  这个封皮写的字倒是挺有意思的。就是不知道是这位张光安同志家里哪位家属写出来的,毕竟这字体看起来就不一样。

  这样想着,戴眼镜的专家就将这个本子给拿了起来,随手翻了两下。

  可就是这么一番,他就翻出了一个他们这群专家们都没有想到过的,来自新世界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