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1)

浅情薄意 九尾叶 3772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2章

  九鹤的这场春装秀大获成功,不管是赞誉还是批评,总之吸引了足够的眼球和热烈的讨论,给新一年的发展开了个好头。

  在一片交谈声中,买票的观众陆续退场,少数贵宾则受邀前去参加秀后酒会。卢勇一心想打入时尚圈,投资几个有商业潜力的设计师品牌,因此提前弄到了邀请函,招呼方明栈和他一起去。

  虽说文越是做医药的,但多认识几个投资人总没坏处。方明栈初回沧市,对本地的圈子不甚熟悉,有卢勇做个引荐,融入起来也方便,略一思忖,就同意了。

  后台的服装间乱哄哄的,低语声、嬉笑声、物品掉落声以及由此引发的尖叫和斥责全部交缠在一起。项庭舟换回自己的衣服,把随身小物品装进黑色方形挎包里,潇洒地往肩上一背,就冲出去找简青黎了。

  九鹤很大方,给模特们都发了邀请函,毕竟宴会上多些俊男靓女总不是坏事,还能吸引那些手握资本、爱好漂亮皮囊的老板们多逗留一会。

  “你真要去演电影了?”简青黎举着托盘,围绕甜点区走了一圈,夹了几块蛋糕上来。

  项庭舟笑着点头:“嗯,我的模特合约这个月就到期了,以后不再续签。前几天跟飞天公司的总经理见过面,基本上谈妥了。”

  简青黎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黄菁是他们公司的吧,还有前些年挺红的那个演员……楚泉?”

  “对,飞天就是楚泉创办的,他是大股东。不过他现在不怎么演戏了。”项庭舟两眼放光,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新东家的情况。

  简青黎迟疑地问:“飞天主动挖的你?”

  “怎么可能,”项庭舟附到他耳边,得意地低声透露,“贺岑介绍的。”

  简青黎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发出一声“哟”。他就说项庭舟怎么突然有这样的好运,原来是和贺岑勾搭成奸,有了靠山。

  “别嘲讽我,我也苦啊,操了,你不知道贺岑多难伺候。”项庭舟微微撅嘴,一脸嫌弃,“吹毛求疵,目中无人,死要面子,我真要被他烦透了。”

  简青黎正用小勺挖蛋糕吃,听到这里噗嗤一笑,引来周围不少视线,他察觉到了,便把勺子含进嘴里,紧抿着唇不发出声音,眼睛弯成两个月牙,肩膀颤个不停。

  项庭舟有点尴尬,故意做出一副凶恶的表情,瞪着简青黎。其实他长得很英气,浓眉大眼,天庭饱满,看着就是阳光清爽那一挂的,与贺岑的高傲疏远完全不同,这两人凑在一起,不知会碰撞出什么样奇怪的火花。

  “别误会啊,我只是觉得你总结得特别好。”简青黎笑够了,转了个话题,问项庭舟有没有学过演戏。

  项庭舟点头:“大学的时候在电影学院旁听了一年,还在导演系同学的毕业作品里客串了一个配角,算是有吧。”

  简青黎吃了一惊,打趣道:“你还真有点东西啊?”

  “废话,不然你以为贺岑会介绍一个小白给飞天,他精着呢,样样算计,还让我欠他一个大人情。”项庭舟端起香槟闷了一口,看上去有点郁郁寡欢。

  简青黎逗他:“那你就在床上多出点力呗。”

  项庭舟笑了,问:“你呢,上回那个前男友,怎么样了?”

  简青黎舔掉嘴唇上的奶油,眼神有点放空,他和方明栈一周没联系了,虽然重新加了微信,但彼此都谨慎地保持着沉默。所以他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项庭舟说:“嗨,算了,当我没问。”

  大厅里衣香鬓影、灯光璀璨,场面热闹但不喧哗,大家都表现得非常得体。不时有三五个人聚作一堆,端着酒杯寒暄,互相交换名片,片刻后又散开,向新的兴趣对象发出友善的信号。

  “青黎,今天辛苦你了。”温九鹤身穿一袭浅蓝礼服,款款走上前。

  简青黎回过神,礼貌地和她碰杯,说:“哪里话,温姐,你们才是最辛苦的。”

  项庭舟识趣地退开,留他们两个交谈。

  温九鹤今天梳了个典雅的发髻,一缕波浪形的卷发垂在鬓角,充满复古风情。她问:“觉得九鹤今年春季的设计如何?”

  简青黎诚恳赞美:“很好,我很喜欢。”

  温九鹤莞尔一笑,又问:“第一次来这种场合?”

  简青黎点头,说:“是啊,怪紧张的。”

  温九鹤顺着话头,问他为什么紧张。

  “帅哥美女太多了,”简青黎放下酒杯,示意温九鹤看那些来来往往的模特,“本来我觉得自己挺好看的,到这一看,完全就泯然众人了嘛。”

  “哈哈哈,”温九鹤和形形色色的人周旋了一晚上,这时才畅快地笑出声来,也不顾别人的眼光,扶着一旁的石雕摆件花枝乱颤。

  简青黎握着笛形杯,小拇指在纤细的杯柱上敲了一下,神情无辜:“温姐,我是说真的。”

  “青黎,你太有意思了。”温九鹤理了理头发,看他的眼神中满是欣赏,“虽然这里漂亮的男孩女孩有很多,但我觉得,你肯定是最迷人的一个。”

  两人视线相对,都觉得放松惬意,有种倾盖如故、惺惺相惜的感觉。“温姐,你这么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简青黎笑着与她再次碰杯。

  温九鹤喝了一口香槟,目光越过简青黎,看到了正向这边走来的两个人,说道:“我那边有个朋友,先过去了啊。”

  简青黎点头,“你忙,你忙。”

  温九鹤没走两步,她的朋友就过来了,喊着“温小姐”,温九鹤则客套地称呼对方为“卢先生”。

  简青黎背对着他们,觉得那个男声有点耳熟,于是回过头看了一眼。

  还真是熟人。熟人旁边还站着前男友。

  看见他,卢勇也是一愣:“简青黎,你也来酒会了啊。”

  简青黎点头,视线向右平移,和方明栈对了个眼神,微微一笑。

  温九鹤说:“你们认识啊。”

  “嗯,我们三个是高中校友。”卢勇向她介绍方明栈,“这是文越医药的方董事长。”

  “文越医药,大公司啊!”温九鹤和方明栈握手,笑着问,“怎么,方总也有意进军时尚界?”

  方明栈摇头:“不敢,我来凑个热闹。”

  卢勇直截了当地问:“温小姐,上次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温九鹤没有立刻答复,眉心微蹙,左手抓着礼服裙,显得有几分犹豫为难。

  简青黎上前解围:“是投资的事吗?要不你们找个能坐的地方,好好聊聊。”

  温九鹤说:“我确实还有些疑虑,需要卢先生给我明确的答复。”

  卢勇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咱们去沙发那边坐一会吧。”

  他们打过招呼就走了,把方明栈和简青黎留在这个冷清的角落。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不过很快便消解了。简青黎轻快地瞥了方明栈一眼,说:“方总居然会来看时装秀,真想不到。”

  方明栈反问:“我不能来?”

  “能能能。看上哪个模特了,要不要我帮你介绍?”简青黎昂着头看他,兴致淋漓,眼波流转,貌似很热情。

  方明栈如他所愿,把目光投向那些衣着光鲜的模特,问:“你都熟?”

  “不熟也要帮啊,谁叫你是我哥呢,我鞍前马后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方明栈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成语倒是用得不错。”

  简青黎也笑了,他抬起右手,顺着方明栈敞开的大衣钻进去,轻浮地摸了一把,假意叹息:“方明栈,你来看秀也不知道穿得时尚点。”

  方明栈低头打量自己的搭配,驼色风衣,浅绿坎肩,休闲衬衣,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简青黎笑得狡黠,修长的食指戳着他的胸口,一字一顿地说:“太、古、板、啦。”

  方明栈握住那根手指,朝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拉,简青黎没有抵抗,顺从地靠过来,一下子,两人之间的距离近了许多。

  简青黎比方明栈矮几公分,仰起脸看他,黑而深的眼底倒映着天花板上成片的小灯,他眨眨眼,晶莹的灯光便荡一荡。

  两人就这么对望着,有好一会,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

  “说到衣服。”简青黎喉结一滚,“你还有一套衣服在我家呢,什么时候来拿?内|裤我也洗了,我可不像你,那么小气。”

  方明栈看不惯他邀功,说:“你穿的你不洗?”

  简青黎嘿嘿笑,轻声撒娇:“咱们之间分什么你我呀。”

  方明栈沉默。不知为何,简青黎突然觉得很愉快,于是踮起脚,仰起头,在男人的嘴唇上亲了一下,快如蜻蜓点水。

  方明栈有些错愕,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松开简青黎的食指,顺着他的肩膀一路摸到腰际,摩挲两下又绕到后背,轻抠那个蕾丝骷髅头。“我看你的审美也不怎么样。”

  简青黎嗔怪:“不怎么样你还摸?”

  方明栈隔着黑色蕾丝掐了一把他的皮肉。

  简青黎揪着他风衣上的扣子把玩,低声抱怨:“最近忙什么呢,也不找我。”

  方明栈冷哼:“找你做什么?”

  简青黎比着口型,用气声说:“做爱呀。”

  方明栈俯视着他,一手仍揽着他的后腰,掌心传递出不易察觉的温度。他正要开口,简青黎的手机铃声响了。

  “等等噢,”简青黎退开,掏出手机一看,脸色微变。

  他走到一旁光线不那么明亮的拐角,做贼似的接了电话:“喂?”

  “方明栈回沧市了你知不知道?!”一个如临大敌的紧张声音在听筒里炸开。

  简青黎后背一紧,头皮发麻,心想宋景悠这一嗓子,肯定被方明栈听到了。此念一起,落在身上的目光果真变得锋利而尖锐。

  “我知道,你别激动。”简青黎安抚地问:“怎么了?”

  “知道你不提醒我!”宋景悠叹了口气,“我们公司上上个月接受文越医药的委托,帮他们进口一批药品,你记得吧。”

  简青黎稍微偏了偏脑袋,迅速地扫了一眼身后,方明栈捧着手机打字,没有看他。

  “不记得,说重点。”

  “因为政策变动,药品在海关那多扣了一段时间,导致我们交货时间比合同约定的晚了两天。”

  “然后呢?”

  “然后文越就让我们赔偿损失,列出来的数额特别巨大。其实迟两天在实践中很常见的,但他们非常较真,还说要走法律程序。我们公司哪有资金跟他们耗啊,老总就让我去谈和解。结果文越的法务总监强硬得要命,说了没两句就撵我走。后来我在走廊碰上方明栈了,才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你说吧,他是不是故意整我?”

  宋景悠的职位是法务,当初他们公司接受文越委托的时候,他就不大愿意,但想到方明栈远在英国,而且公司之间的业务不会牵扯什么私情,就没当回事,谁料这一单交易恰巧出了问题,而文越又如此不近人情地要求巨额赔偿。

  “你和他见过面吗?”宋景悠问。

  “嗯。”

  “和好了?”

  简青黎哼哼两声,不做明确答复。

  “不是,就算你们彻底拜拜,也得把当初的事情解释清楚啊。不然他这么针对我,公司知道后迟早把我开除。”

  “我想想办法,先挂了。”

  简青黎在原地踟蹰一阵,感到心烦意乱。他慢腾腾地回到方明栈身边,决定坦白:“宋景悠给我打电话,说文越要他们赔偿迟延交货的损失。”

  方明栈漠然看着他:“不应该吗?”

  “迟了不是因为政策变动吗,”简青黎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似懂非懂的词,“算不可抗力吧,你别为难人家了。”

  他思索着不可抗力、商业风险、违约责任这几个模糊的术语,无意识地咬着下唇,神情也变得严肃。

  方明栈冷冷的:“你为了他求我?”

  简青黎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不对,说了个“我”字,卡壳了几秒,解释道:“我是觉得,这件事本身不大,如果打官司,还要支付律师费和诉讼费,得不偿失。而且,法官肯定不会按你们主张的预期利润判决的。”

  “那又怎么样,”方明栈冷笑,神态轻蔑,“我乐意。”

  “你不会真以为我和他睡过吧。”简青黎低下头,轻轻拽了一下方明栈的衣角,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好像在诉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你想表达什么?”方明栈目光凌厉,阴沉沉地打量面前的人,简青黎却不与他对视,只是盯着鞋尖,露出一截白嫩的颈子。

  “你是因为吃醋才为难宋景悠的吗?”简青黎问。声音很轻,比蚊子振动翅膀也响亮不了多少。

  方明栈胸腔发闷,好像有一团坚硬的东西梗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他吸了口气,讥笑道:“简青黎,你真以为我非你不可?”

  简青黎还是看着地面,宴会厅的瓷砖不知是什么质地的,光可鉴人,还设计了一些极具韵味的、随机蔓延的裂纹。无数的小灯将他和方明栈照出无数的影子,它们都很浅淡,有的相距甚远,有的重叠交错。“没这么以为。反正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方明栈走了。过了一会,简青黎抬起头来,往人群里心不在焉地看了几眼。项庭舟来到他身边,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怎么,不欢而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