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表心意
安奕承放下手中的奏折,抬头看了看天,估摸着问起,“刘秉义他们应该出发了吧!”
“回陛下,已过午时,发出了有些时间了!”
安奕承看了看桌上的点心,随口问到,“他吃饭了吗?”
不用说名字,大太监就知道是谁,额间有汗冒出,完全不敢含糊回答,“公子说要见到陛下,才肯吃饭!”
“几天了?”
“两天了。”
安奕承闻言起身,看外面枯叶飘落,才发觉已入了深秋,大太监见他要出行,赶紧带着一群宫女太监跟了上去。
安奕承先去御膳房拿了点甜食,拎上食盒,一路上嘴角不知不觉带着淡淡的笑。
这笑容在他看到一身素衣赤脚跑过来的辰末允时,荡然无存。那人半边衣服染上了血红,手中还紧握着破碎的瓷片,手腕处虽然已用细布包裹住,但是血迹依稀可见,应该是新伤。
太监见状慌乱地拦在安奕承面前,高声大喊,“护驾!”
辰末允看着那人眼中的冰冷,向后退了一步,慌不择路,往偏僻的地方跑去。
他实在没有想到会遇到安奕承,按照这人习惯,午时过后不应该小息片刻的吗,怎么会突然过来。
身后传来太监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呼喊声,他们人多,再跑也跑不过,刚好看到水塘旁的一座假山,辰末允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没注意到自己扶上假山的地方留下了血迹。
终于脚步声远去,也听不到那声声尖锐的呼喊声,辰末允一直紧握碎片的手才微微松开,他起身,悄悄将头探出去,四周空无一人。
待他整个身体钻出了假山之后,安奕承也从树丛里走了出来,与辰末允四目相对。
辰末允见状就跑,只可惜身后的路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太监完完全全的堵住了。
“将军怎么不跑了?”安奕承缓缓向他走过来,眼带偏执,一张脸降到冰点。
比起笑着说狠话的安奕承,辰末允更怕这种丝毫不隐藏情绪的安奕承,他本想再往后退一步,但是全身像被下了咒一般动弹不得。
安奕承握上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拉上前,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扳开,直到辰末允手中的瓷片落地,露出手掌中的血痕。
他将辰末允腾空抱起,走到院子里时,一个小太监倒在地上,喉间还大量地往外冒血,踢开辰末允房间的门,地上满是粘了血液的瓷片,床上横放着一具尸体,又是封喉见血。
“若朕不来,将军是不是一路上见一个杀一个,直到逃出去不可?”安奕承交代大太监帮死去的两人处理好后事,安抚好他们亲人之后,就抱着辰末允离开了这血腥之地。
他直接抱着辰末允来到他的寝宫,他需日夜守着这人才放心。
安奕承不顾他一身血腥,将那一路上不言语的人轻轻放在床上。
“陛下为何不放我与二哥他们一同离去!”
安奕承未理他,将他手腕的细布拆开,动作又轻又柔,耐心地给那条切口不齐的伤痕上药。
“我知陛下恨我,恨不得将我扒皮抽筋,怕我回到瑶国之后不守信用,我既已说会在瑶国覆灭之时以死谢罪,就决不会反悔!”他说得极其认真,一副我知你所想的自信模样。
安奕承心抽了一些,打上最后一个结,眼中带伤,“将军就是这么想朕的,为何不是朕舍不得将军深入虎穴,而将将军留下?”
辰末允闻言轻笑,“陛下说笑了,且不说你我之间隔着笑言这条性命,加上之前种种,陛下觉得我们两有可能吗?”
安奕承不敢再去看他的那双带着嘲讽的眼睛,忙忙低头去,有些不知所措地翻开那人的手心,小心翼翼地给那些伤痕抹上药膏。
房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良久,安奕承不甘心道,“若是我……我不追究了呢,将军愿意和我一起坐拥这天下吗?”
语气带上了小心翼翼地试探,他又想知道辰末允的回答,又怕那人的回答不是他想要的,安奕承低着头,不知所措地拉上辰末允的衣角,神色沉重,等着那人宣判他的死刑。
“陛下可以不追究,但是陛下之前对我的种种折辱,我无法当他们没发生过!”
辰末允抽回那人手中的衣袖,又道,“陛下,爱与占有不是一回事,陛下对我的感觉不过是因为看到了昔日的玩物,一点一点的逃离了陛下的掌控,而有了挫败感,所以陛下不想放我离去,不是因为爱,不过是为了缓解自己挫败的焦虑而已!”
“你就是这么想朕的吗?”安奕承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人,想辩驳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为何这人要这么想他!
只听到一声长叹,辰末允无奈道,“陛下,我不是辰末允,陛下不能拿着对他的喜爱强加在我身上。”
安奕承不再说什么,见小太监已经将浴桶灌满了热水,伸手去解开辰末允的衣服,那人往后挪了一步,看向他的眼神带上了抗拒与疏离,毫无温度。
安奕承黯然失神,起身离开,像个被主人抛弃的宠物,“将军手上有伤,沐浴的时候不要碰水,朕在外面守着,将军有事就唤我一声。”
直到辰末允洗完,换好衣服都未唤安奕承一声,安奕承也不恼,拿上小斯送过来的食盒,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才推门而入。
辰末允已经在床上躺好了,见他进来,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将军就算不想见我,也得把饭吃了吧!”他安奕承将倔强的人从被子里捞了出来,直接抱着他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看着他耳朵和脸颊突然泛起粉粉的红,笑意更深了。
一碗粥喂完,安奕承还是舍不得将怀里的人放下,因为辰末允坐在他腿上的缘故,安奕承需要抬头才能将他看个仔细,那人露出的半截脖子因为刚刚沐浴过还粘着细小的水珠,让人看着不禁渴了。
辰末允乖巧地坐着,任由那人的手抚上自己的腰,吻上他的脖子,像是妥协,或者是懒得反抗,他神情淡然,不哭不闹,身体毫无反应。
这人就爱用这种方式将他一遍又一遍的凌迟。
安奕承像是在压抑不住情绪了,他双手搂上辰末允的腰,将头埋在他的颈间,无奈地闭上眼睛。
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人的冷淡、疏远,他宁愿辰末允打他骂他,将心中的委屈通通发泄出来,也不愿他如此,平静的可怕。
压抑的声音响起,安奕承绝望地问着,“究竟要如何,将军才肯接受朕?”他身体微颤,紧紧环住那人的腰身,十分的无助,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急需人的安慰。
“陛下可能是太思念辰末允了,将我与他弄混了,陛下冷静几日,就不会那么的痛苦……”他淡淡道,语气毫无波动。
“朕没有!朕知道朕想要的是什么!”压抑已久的情感爆发了出来,他为什么会如此认为!
安奕承按住辰末允的肩膀重重往下压去,手托住那人的后颈,轻轻地摩挲着,一字一顿道,“究竟要朕怎么说,将军才明白!”
安奕承趴在他的身上,啜泣声回荡在耳边,辰末允有些不知所措,眼中冰凉退去,渐渐有了些暖意,不知为何,见身上人如此,他竟有些心疼。
明明已经在心中与这人一刀两断的,可是为何还是会受眼前人情绪的影响。
安奕承像一头被主人逼入绝境的恶狼,凶狠不在,而是耷拉着耳朵,双眼通红,展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可怜兮兮地讨好那个抛弃自己的主人。
很久,才止住了这种无能为力的痛苦,他手撑着床起身,盯着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人。
“林洛白,朕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你一个,无关他人!”看到身下人眼中闪过惊愕慢慢将脸偏过去,洁白无瑕的脖子尽收眼底。
那人轻抿着嘴,钳口不言,只留给他一阵沉默。
安奕承气愤地捶向床头,缓缓起身背对辰末允,异常的失落,“将军非要如此折磨我吗?一次又一次地将我的真心践踏。”
“安奕承。”声音软糯,带着倦意。
安奕承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流着,听他唤自己,不带什么期待,回头看着他。
辰末允突然拉上他的衣服,在安奕承的诧异之中起身附上他的唇,坐到他的腿上。
安奕承全身炸裂,猝不及防之下咽下了什么东西,他赶紧推开辰末允,已知着了他的道。
他起身想去叫人,却没想药效极快,一阵眩晕之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辰末允也没好到哪里去,药是他趁安奕承背对他时含上的,此时正昏沉地靠着床栏药,看着安奕承倒在床上。
这是治疗他头疼的药丸,药效极强,所谓治疗,不过就是让他陷入昏迷之中感受不到痛罢了,一颗下去,可以昏睡一天一夜。
辰末允撕开安奕承刚给他包扎好的手腕,按上床沿,疼痛让他恢复了些力气与神智,幸亏他服下的不多,否则估计连撕开细布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这点痛的刺激会不会对他产生作用了。
他穿上外袍,去摸索安奕承身上的出宫令牌。又将守门的太监打昏,拖进安奕承的房间,换上他的衣服,捆好那人之后用布塞住了他的嘴,才安心地出了安奕承的寝宫。
一路通行无阻,直奔将军府过去,秋风拂面而来,有些微凉,伴着夜色翻墙而入,动静不大,却还是惊扰了警惕性十足的苏子瑜。
苏子瑜一身里衣,从床上翻下,手中的剑已搭在开门而入的辰末允的脖子上。
看到是他,发现他又带着伤,苏子瑜将剑放下,见他一身太监打扮,不用想就知道眼前人又是偷偷从宫中溜了出来。
辰末允不给苏子瑜询问的机会直入正题,“姜梦安已死,瑶国元老虽然有反心,却无拥护之人,只能全心全意以姜泽攸为首,朝局不乱,庆国难以取胜!”
“公子是何意?”苏子瑜大概猜出了他的目的。
“我需回去,将瑶国的朝堂搅的乌烟瘴气,只是姜泽攸天性多疑,但如此回去,他不会信我。”
辰末允退到院中,在刘秉义平时操练的武器上选择了一根长鞭递给苏子瑜。
他背对着苏子瑜单膝下跪,“子瑜,不打死就行!”
苏子瑜跟了他两年多,差不多摸清了他的脾气,知道这人一旦认定的事,怎么也不会改变,所以也不想去劝说了。
寂静的夜中传来利索的鞭打声,像是在叫嚣发泄着什么。
辰末允紧咬牙关,在一道重击之后,撑不住得扶向地,头发微散,精美绝伦的面容上与月光一样苍白。
苏子瑜收了鞭子,扶起地上的人,“公子何必呢,你若在逃,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我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这个条命的恩赐,不是让我用来苟活的,姜泽攸不死,瑶国不灭,我……活着不安心。”
他带着一身伤,躲在苏子瑜安排的粪桶暗格中被小厮推出了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