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变天了
“手,怎么伤的?”姜泽攸不顾胸口的疼痛,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辰末允手上的创伤。
但是那人就是一声不吭,清冷的面容上满是倔强,姜泽攸歪了歪头,眼中附上一层阴郁。
这人何时对他这般疏远抗拒过,以前虽然也是个清冷的模样,但只要看到自己,就变得像个甩也甩不掉的狗皮膏药,跟他在身后,一声又一声地叫唤着阿攸。
想着,情绪万千,心中极其不平衡,他握上辰末允的手腕,厉声道:“回答我!”
“自己拿热油浇的。”辰末允手腕被握地生疼,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杀意。
得到辰末允的回答后,姜泽攸的情绪才稳定了下来,他稍稍地松了力,柔声道,“疼吗?”
辰末允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他奋力甩开姜泽攸的手,冷笑了下,眼中尽是讽刺之意。“陛下这是在担心我疼?”
他向后退了一步,过去种种浮现在眼前,他双手握拳,过分用力使得手背上的创伤撕裂,血慢慢渗出。
“陛下杀我全家,废我武功,任由姜梦安在暗无天日的大牢中欺我、辱我,将我妹妹送到一个又一个男人的塌上,怎么不问问我,疼还不是不疼?”
他竟气得喉间涌上一口血,辰末允不堪重负,身形微晃,他躲过姜泽攸的搀扶,靠在身后的树。
一半血液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流下,另一半硬生生得被他咽下。他脸色惨白、眼角泛红,控制不了的泪珠一滴一滴地落下,幸亏有雨滴的遮掩,让他在那人面前还不算那么的狼狈。
“姜泽攸,我好悔!我那时为何要在战场上一次又一次地救下你!为何在皇家权谋中一次又一次地护着你!为何,为何我如此掏心掏肺对你,最后落的这个下场!”
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他声嘶力竭地吼着,痛苦地抓向衣领,一遍又一遍不解地低声呢喃,“为什么……”
“洛白……”
“别这样唤我,你不配!”他抬头,看向姜泽攸的眼神十分厌恶。
姜泽攸见他生不如死的悔恨模样,一双凤眼似有泪光微闪,一张楚楚可人标志性的美人脸突然就泛起了白,像是极力地在压抑隐忍着什么,突然眼神空洞,直直地望着辰末允,浑身散着戾气,如嗜血的疯物。
糟了,是走火入魔的迹象,怪不得他武功突飞猛进,又情绪不稳,原来早就深陷走火入魔之苦。
稍受刺激,真气乱入经脉。
姜泽攸闪身到他的面前,像是不认识他一样,掐着他的脖子腾空而起。
“放开,姜……泽攸!”
真窝囊,前世死在这人手里,重生一世竟也是这样的结局吗?不甘心,真是不甘心!
周围狂风怒吼,落叶纷飞细雨中,辰末允无力地抬手拍打插着他脖子的手,却无任何作用。
辰末允看向那张他恨之入骨的脸,一字一顿,废力地说着:“死后若化厉鬼,我林洛白必纠缠你生生世世,让你生不如死!”
仿佛回到了刑场之上,他坐在刑台,手中拿着杀令,看着台下被五花大绑的林洛白。
刽子手嘴中含酒喷到大刀上,动作摆好,就等着姜泽攸一声令下,他就挥刀而落。
台上人含笑的声音响起:“林洛白,只要你哭着求朕,朕就留你一命,如何?”
林洛白背对着他,声音悲愤,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他说,“死后若化厉鬼,我林洛白必纠缠你生生世世,让你生不如死!”
姜泽攸恍的看清了眼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人,突然就松开了手,眼神从混沌变得清明,他半跪在辰末允面前,颤着手抚向辰末允的脸,手指尖传来的冰凉感,让姜泽攸内疚万分。
“对不起,我之前明明控制得了的!”姜泽攸眼眶红通,晶莹剔透的泪含在眼中。
辰末允有气无力将他的手撇开,“陛下非要装出这么一副假惺惺的模样吗?”
“跟我回瑶国好吗?我会用下辈子慢慢偿还对你的伤害的!”他眼神真挚,但在辰末允看来却恶心得要命,他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姜泽攸见他又是这副模样,气得一拳捶到辰末允靠着的树上,血迹顺着树干流下,眼上的阴郁再次涌上,他真想立马将眼前人扛到肩上,捆着回瑶国。
可他已经那么讨厌自己了,这样做只会将他越推越远。
姜泽攸将一个令牌塞进辰末允的手里,语气放柔,轻声哄道,“若是在霖国待不下去了,就来瑶国找我,我明日就走,你不用再躲着我了。”
那人还是没有什么反应,闭着眼睛,靠在树上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嘴唇发白,轻轻地抿着,上面还有他之前咬下的痕迹,辰末允安安静静的模样十分的温顺可人。
他以前在自己面前也是这般的温顺乖巧,可惜那时自己并未他动心。
姜泽攸真后悔,那时不开窍,早开窍的话,现在林洛白就是他瑶国的皇后了!
雨滴落在他鼻尖,慢慢地滑到他苍白的嘴唇,看得姜泽攸侯间发紧,恨不得将他带回瑶国,夜夜笙歌。
姜泽攸一只手按住他的双手,另一只手抚住他的半边脸,指尖摩挲着他的耳垂,辰末允警惕地睁开眼睛,那人的脸已经凑了上来,对上辰末允的双眼时却没有丝毫的惊慌,他垂眸,长而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眼角下的泪痣。
辰末允抽不出双手,慌乱与抗拒令他心脏狂跳,若放在以前,姜泽攸主动亲吻他这件事,够他偷笑回味几天。
而现在,姜泽攸对他的所有亲密动作,都让他有深深地负罪感,压着他喘不过气来。
嘴唇处再次被咬破,尝到浓郁的血腥味后,姜泽攸才满意的松开他,瞧到指尖有血迹,不禁看向辰末允的耳朵。
辰末允戴着玉坠的耳洞有血迹流下,姜泽攸将玉坠摘下,看来这是新打的耳洞,正好打在那颗红痣的位置上。
姜泽攸见他又闭上眼睛,不吵不闹,一副任人摆布的模样,又有些气愤。
他起身,将刺入胸口的那根发簪取下,丢到地上,转身离开。
“林洛白,有朕帮安奕承,这霖国的天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安泽锡的,你若想杀朕,不如将自己洗干净了送到后宫来,将朕伺候舒服了,说不定朕就肯被你杀死!”
说完后,他轻笑,笑得得意痛快!
姜泽攸回到暗室,原本就心情不好,看到陌影的尸身时,一张脸沉了下来,他不耐烦地叫来掌柜的和小斯。
他们在处理陌影的尸体时,姜泽攸就坐在一旁喝着茶,静静地看着。
陌影是被他勒死的,那日他处理事情回来,密室未点灯,灰暗当中他见床上那人躺在被窝中一动不动,猜想应该是睡着了。
姜泽攸轻手轻脚地在陌影身旁躺下,将那个清瘦的人搂进怀中,小心翼翼地解开绳子,那人却像只黏人的猫一样,不停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讨好献媚地唤了声:“大人!”
是不熟悉的少年音,姜泽攸眼神一暗,手中绳子一紧,绕上了陌影的脖子,少年来不及嗯哼,蹬腿的动作越来越慢,直到没了动静,姜泽攸才晦气地起身,擦了擦手,丢下一片狼藉就出了密室去寻辰末允。
这等下贱之人也配与他同榻而眠!
……
辰末允是摔进安泽熙的房间里的,他翻窗入屋的时候,绊到了窗台,一个踉跄重重地倒在地上,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屋中没有安泽锡,他一拿到懿旨就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平凉城和叁州阙,桌子上放的用来号令岑王府上下的令牌。
接下来的岑王府的一切事项都交由辰末允管理。
“是辰公子回来了吗?”门来传来一男子的声音,中气十足,定是个练家子。
辰末允未答,拿起屋中的长剑轻声走到门后。
“末将杨昌,是王爷军队的首领,封号定远将军,王爷说他离开后,唯您马首是瞻,属下已在外等候多时,有事情与您商榷。”
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麻烦请府中小斯烧些热水过来,再备些干净的衣裳,将军稍等片刻!”
辰末允褪去差不多湿透了的宫女衣服,拆下发饰,头发如瀑布般散开笔直落下。
身上淋了雨,浑身粘腻冰冷,躺进浴桶里的时候才有丝丝暖意……
杨昌进来的时候,辰末允已经穿好衣服,坐在书案前,处理手背上已经溃烂发炎的伤口,耳垂处他随便抹了些药,防止发炎。
“今日探子得到消息,安奕承明日会在霖帝去皇陵的必经之路发动兵变。”杨昌也不多废话,直入正题。
这样一来,禁军会留一半的兵力留守皇宫,一半跟随霖帝去皇陵,自古以来擒贼先擒王,若是反其道而行之呢,趁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皇陵,不知不觉中将皇城攻下。
“请将军带两批人马,一批假冒成安奕承的死侍杀进朝中中立且有威望的大臣家中,一批则代表岑王府前去救人,动作尽量悄无声息。”
今夜这雨用来掩饰他们的行动再好不过了。
“明日请将军以保护朝中重臣为理由,攻下皇城,皇陵那边我一人去就好,我会拖住安奕承,等王爷带着援兵过来。”
杨昌看他年纪轻轻的,对其能出的计谋并未抱多大希望,而如今辰末允一开口,他便意会了,每个人明日所盯的都是皇陵,竟忘了还有个能趁虚而入的皇城,搞定了城中大臣,霖帝一死于安奕承之手,这皇位归于他们王爷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吗!
事不宜迟,杨昌匆忙告退。
屋外雨声更大了,辰末允起身站在窗口,眼眸轻垂,细细地打量着他一双手,这双手上粘的血液太多了,不管是无辜之人的还是有罪之人的,似乎雨声中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冲刺着他的耳膜,吵得他头痛异常。
生前他打战一方面是为了快些结束战争,一方面是为扶他心中的明君——姜泽攸上位,终于他在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将军威名之下,霖国不再挑起战争,两国休战,共建交好。
他用手上的鲜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换取了两国和平,而如今他却不是为了和平去打战。
而是为了一己之私,为了报复姜泽攸,助安泽锡登上皇位,然后用他给的权势去伤害生前所守护的瑶国子民。
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