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和多了。
漱过口,换上冠服,又拢了雪褂子,抱上了手炉。
准备妥当之后,温宴才出了屋门。
入眼的就是一片银光。
她见过这宅子的四时风景。
汪老大人对园林造景极有心得,园子的四季,无论朝暮都各有千秋。
主院自然也是颇费心思,在这片映着晨曦的冬雪里,连白都白得很有一番味道。
尤其是,空气中那不算浓郁,但也绝对不会忽略的梅花香气,在眼睛所见之外,又因嗅觉而多了一分遐想。
让她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园子里的梅花到底开得如何了。
明明,上辈子的八年里,她在宅子里,以不从的角度,赏过不知道多少回,但这份期待,依旧不会有任何的消减。
温宴看了一眼身边整理着衣摆的霍以骁。
大抵,是重新搬回了这里,她心情格外得好吧。
马车已经备好了。
黑檀儿忙着踩雪,根本不想进宫,甚至还想回燕子胡同去找温章、温珉玩。
温宴自是不管它,上了车,与霍以骁一块入宫。
常宁宫。
大殿外,邓嬷嬷正等着他们。
见两人过来,她笑着问安:“里头暖和,先去去寒气。”
引两人到殿中,邓嬷嬷往西暖阁去,先禀了霍太妃:“四公子与夫人到了。”
霍太妃正转脖子、抬胳膊地活动筋骨,一听这话,当即端正坐下,拢了拢散开的碎发,问:“看着如何?”
邓嬷嬷道:“没有手牵手那么腻乎,但看着不错,四公子的步伐明显是比往日压着了,要迁就夫人。”
霍太妃哼了声,眼角一抬:“他自己挑的媳妇儿,这还有错,我得可劲儿捶他!”
邓嬷嬷笑了一通,这才去引了霍以骁和温宴进来。
跟着进来的还有女官与宫女。
跪拜、教导。
不算复杂,或者说,已经是简化又简化了。
再之后的,今日见皇后,明日盥馈,后日奉先殿祭祀,都一并省略。
被皇上极力保留下来的“面圣”,也不过是在御书房里,问几句话就结了。
礼全后,女官扶温宴起来。
霍太妃关照着说了几句,待女官、宫女们退出去后,与霍以骁道:“你也先出去,我与你媳妇儿说几句。”
霍以骁正吃茶,听了这话,视线在霍太妃与温宴之间转了转。
温宴冲他笑。
霍以骁放下茶盏,听话出去了。
小狐狸说,太妃娘娘格外喜欢她,想来,她知道怎么哄娘娘高兴。
第367章 这一耙打得凶
暖阁里,温宴半垂着眼皮。
她知道霍太妃会与她说什么。
心里有底,她上辈子又与太妃娘娘相处融洽,温宴对娘娘其实是没有多少“惶恐”一类的情绪的。
只是,现在的身份是新妇,是成婚后第一次单独与霍太妃对话,温宴多少得表现出一点紧张来。
不用多,也不用少。
整整好的这个度,她抓得准。
霍太妃显然也很满意,声音轻轻柔柔,慈爱极了:“孩子,放松一些。”
温宴抿唇,笑了笑。
霍太妃道:“留你下来,也不是要与你说什么大道理,只是想说几句贴己话。
以骁的出身尴尬,受遭遇拖累,难免有性子大的时候,脾气上来了,别说是原先跟朱晟硬碰硬,连皇上那儿,他都顶着来,倒是这一年,慢慢舒缓了许多。
这是有人陪在他身边,替他开解,平他心境,我知道,这个人是你。
以骁的路难走,我能给他的助力也有限,可我到底是心疼他,你与他好好过……”
再多的话,霍太妃终是没有开口。
她不想给新嫁娘太多的压力。
温宴弯着眼,道:“娘娘,我会的。”
很简短,却有力。
她早早从庄子上返回临安,又提前数年嫁给霍以骁,为的不就是霍以骁能少经历一些拖累吗?
少经历一些苦痛,摆脱一些折磨,霍以骁的性子自然也不会那么阴鸷。
太妃娘娘说他今年舒缓,温宴想,这就是对她这一份选择的最好的褒奖之语了。
霍太妃拍了拍温宴的手:“去吧,还得去皇上那儿,别让以骁久等。”
温宴起身告退。
冯嬷嬷送她出去,又回到西暖阁,一面收拾茶盏,一面道:“娘娘这下子该放心了吧?”
霍太妃笑了起来。
的确,小夫妻两个,在她跟前没有什么亲昵的举动,但情绪是骗不了人的。
她让霍以骁回避的时候,以骁那个关心又带着些担心的眼神,啧啧!
“原就晓得他中意温宴,”霍太妃道,“今儿更加不同。”
冯嬷嬷道:“有没有成亲,肯定是不同的。”
霍太妃深以为然。
先前,霍以骁在常宁宫里提到温宴时,霍太妃当然能感受到那份心意。
可男女之间,心意归心意,有没有亲密过,状态就是不一样。
霍太妃火眼金睛,自是看得出来。
冯嬷嬷笑道:“四公子嘴上还有个伤口。”
“看到了,”霍太妃哼笑道,“他脸皮薄,我只当看不见。”
另一厢。
温宴跟着霍以骁去御书房。
“娘娘刚与你说什么?”霍以骁问了一句。
温宴眼珠子一转,逗他道:“娘娘让我早些开枝散叶。”
话音一落,身前的人脚步就是一顿。
温宴险些撞到霍以骁背上,笑得肩膀直颤。
知道她是信口开河,霍以骁也不继续问了,只往前走。
温宴一边笑,一边跟上,嘴上絮絮叨叨:“太妃娘娘让我跟骁爷好好过,你脾气不好的时候,得让着你。”
霍以骁嗤得笑了。
得!
这一耙打得凶。
现在就给他盖上脾气不好,她在让着的章了。
两人到御书房时,吴公公已经翘首盼着了。
御前,小内侍们摆了皮垫子。
霍以骁和温宴磕了头,态度端正。
可就是太端正了,丝毫没有平素霍以骁在御书房里那股不知道那句话就要浑身刺的劲儿,让皇上反倒是泄了气。
什么训诫、什么规矩,他都懒得多说了。
就这么板正地受了礼,哪里像是儿子娶了儿媳妇,分明就是臣子携家眷进宫请安。
人家臣子夫妻还战战兢兢、诚惶诚恐,搁在霍以骁和温宴这儿,就是走过场一样。
皇上看着心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去。
没想到,一抬眼看到霍以骁嘴上的伤口……
“等等,”皇上下意识开口,见两人等了,又只好与温宴道,“成安吵着找你,你去趟锦秀宫吧,以骁再坐会儿。”
温宴晓得皇上有话要说,应声退了出去。
霍以骁重新坐了回去。
皇上摇了摇头:“成何体统!让底下官员们看到,怎么像话?”
霍以骁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皇上在说什么。
他抬手摸了摸伤口,啧道:“怎么不像话了?说的像是谁没有被自己媳妇儿咬过一口似的。”
皇上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个话题:“过来得也太晚了些。”
霍以骁道:“您要上朝,摸不准今儿几时退朝。温宴怕冷,受不得冻,来得早了,只能在外头吹冷风候着,平白受凉,干脆晚些来。”
一听就知道是胡说八道。
皇上道:“来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