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可是臣怕陛下
宫墙内有人黯然神伤,宫外也没有多安宁。
“夏公子分明说过,此事陛下知晓。”卢钤看向他道。
夏翌理了理衣衫,冷静道:“怎么,难道陛下有说他不知晓吗?”
卢钤一怔,的确,陛下从走进酒肆到离开,只是气氛于夏翌滥杀无辜,却并没有提到他假传圣旨,私调羽林军之类的事情。
“我自己的事情,就不劳卢小将军费心了,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一一羽林军听令!将这家酒肆彻彻底底地搜一遍,务必找出炸药的藏匿之处!”夏翌语调一转,厉声道。
“是!”
羽林军立马沿着酒肆每一个角落细细搜查了起来,夏翌也没有闲着,这么小的一家酒肆可藏不了什么炸药,必然是有密室的。
要空余出这么多空间存放这种东西,从这酒肆外部的结构看,藏在楼上的可能性不大。
要建密室,只能往地底下挖,要进入底下,就必须有机关。
不过他可没有多少时间去找什么机关。
夏翌讨来一根粗大的木棒,用力地敲打起了地面,边走边敲。
忽然,一阵“眶眶眶__”的声音比别处都要沉闷厚重。
敏锐的听觉使他立马察觉到了这不同,不仅是他,听到这声音,卢钤也从楼上翻身跃了下来。
“砸幵这块地。”夏翌向后退了几步,下令道。
卢钤得令也不犹豫,方才同夏翌打架有所顾虑因而束手束脚,这敲地砖可不一样。
“眶__!”长剑猛地落地,地面瞬时裂开了七八条缝向四面眼神,剑锋一转,地面“啪啦一_”一响,裂纹更深更广了,卢钤立即抽出长剑点地跳离原地,仅片刻,地面轰然塌陷,数十块板砖向下掉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果然是一个密室!
“我以为你至少回去讨个锤子。”夏翌笑了笑,纵身跳下密室,刚刚站稳一抬头,瞳孔猛地骤缩。
他知道炸药的量不少,也估了估数目,却还是没想到竟有这么多。
这群人往城里搬运了这么多炸药居然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看来这城门的守卫是该换一换了。
夏翌蹙眉,忙令卢钤带人来进行销毁。
待上面彻查完来者身份,酒肆的门也被死死关上了,只传出阵阵惨叫声,鲜血四溅,从门缝里止不住地往外渗,攀爬过石阶,又流入地缝,流到最阴暗处......像极了努力挣扎着逃命的人们。
今夜注定无眠。
寒风乍起,天空竟飘起了细雨,倒是天公作美,为夏翌清理了这血腥的地方。
日则月盈,明日这王城内照样是市井暄嚣,叫卖声连街。
他命羽林军处理完便回去了,自己却在酒肆坐了很久,直到看见这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是该回去了。
夏翌没有带伞,马也早令人牵回去了。
干了一半的鲜血在雨水的浇灌下瞬时又晕染开了,沿着衣袍流动着,腥臭难闻。
他拿着那把短刀,踏着血水在雨中不紧不慢地走着。除了路是对的,没有人能从他那空洞的双眸里看到任何别的东西,仿佛行尸走肉。
洗一洗,洗一洗或许就干净了。
夜幕漆黑,打更的更夫被他派人敲晕,装作醉酒带回了家中,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他就这样一个人,一直走到了宫里。
“夏翌。”刚入了宫门,便被人拦住了。
一袭白袍,负剑而立。
“孟将军在这里等我?”夏翌苦笑道。
“陛下让我等你,啧,先带你去沐浴,再换身干净的衣服,就你这鬼模鬼样的,哪敢把你放寝宫去?”孟奕瑶散漫道。
“好。”夏翌讷讷道。
孟奕瑶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索性不多言,将他带至里寝宫不远的小轩中。
隔着老远却看得见寝殿中灯火通明。
“孟将军不出去?看我更衣吗?”夏翌湿漉漉地站立在门口。
“这......”孟奕瑶愣了愣,“那行吧。”
说完,她立即伸手抽走了夏翌手中提了一路的短刀。
夏翌一怔,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这凶器握了一路。
“你别胡思乱想了,陛下没有怨你。”孟奕瑶叹道,“他只是......太难过了。”
他只是,太难过了?
夏翌在原地呆滞了许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孟奕瑶拉上门。
外面是细雨不断敲打在树叶上的声音,似乎只要再大一些,就可以淹没那些冤魂的呼号。
寝殿内,南文卿正坐在龙椅上批着奏折,连夏翌什么时候进来的也没有察觉。
“咳咳__”还是孟奕瑶率先打破了沉默得尴尬的气氛。
南文卿抬头,便看见这个头发还没有擦干的家伙,正攥着衣角,不知从何说起。
“既然人带到了,那臣先退下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孟奕瑶心里嘟囔着。
于是随着关门声响,空气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陛下。”良久的沉默后,夏翌忽然开口道。
南文卿起身走向他,缓缓道:“朕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怎么,不说话了?夏翌顿了顿,“臣是天不怕地不怕。”
待眼前的人越走越近,他低着头道:“可是臣怕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