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是你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视线在模糊中变的清晰,或许是睡的太久,额角好友一阵阵的抽痛,头昏昏胀胀的,恰好这时晨曦的微风带着凉意透过窗户吹拂道他脸上,恍惚的意识逐渐回笼。
他怎么睡着了……
随后又想起什么,转过身去,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他抚着头,微微皱起眉头,有些疑惑的喃喃自语道:“离开了吗?”
脑海里回想起那人昨晚兴高采烈的样子,他以为………
没想到竟然只是这么睡了一晚,这是他良心发现想放过他,还是有什么事情离开了。
不过对于他来说承诺已然兑现,现在人也不在了,那他就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他缓了几口气,收敛的神色,下床,左右望了望,看着屋内单调的陈设,抬手指尖抚过冰凉的桌面。
以这屋子的简陋情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凡界的某一处荒野山村,但他记得,安瑾年的确是三小姐从凡界带上来的,他幼时在凡界生活了一段时间,说不定这里真是他凡界住处的模样。
只是,就算昨晚他们都睡过去了,也不至于一声不吭的就离开。
想着宴林呼出一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屋外一片翠绿之色,满目宁静,呼吸之间蕴含着淡淡的湿气,这是朝露的味道,心绪好似那雨后的山林,被清澈干净的雨水肆意冲刷过,是从未有过的祥和与平静。
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终于都结束了。
他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等着百年之期,也不用一头雾水的四处寻找答案,如今的他只用简单的活着便好。
下一刻,他摊开右手两个琉璃卷平躺在他手心,那是惊世卷和盛庭卷,没有了主人的灵力支撑,此时的它们也没了往日的流光溢彩,只是这么暗淡无光的躺着。
漆黑幽深的双眸平静的凝视着,眸底沉沉的像是包裹着什么厚重的东西,隐忍而克制。
可是为什么?
他左手抚在心口的位置。
为什么这里还是阵阵抽痛,像是被人挖去了什么东西,空落落的,爹爹没了,宴锦也没了,回到浩然仙府又怎么样,没有人会在那里等着他,他好像变成了孤零零一个人………
宴林就这么站在屋前,落寞孤单的背影在偌大的山腰,像是一片凋落的枯枝残叶,飘飘然的无所皈依,只能任由自己随着风飘落而下。
右手一握,将手中的画卷收好,回过头,看着这山间竹屋,抬手一挥,一个透明的结界将其罩住。
虽然不知道下一次见是什么时候,但想必他会回来,那这屋子还是别被风霜所侵蚀了。
随后又想起什么,取下头上挽发的簪子,墨发如瀑的散开恍若绸缎,风吹起脸颊后侧的几缕发丝,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几分,他从怀中取出那根木簪,指腹滑过光润的表面感受它流畅的线条,半晌,他挽起一半的头发将木簪别了上去。
这是他答应安瑾年的承诺。
随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原地。
离开后那结界缓缓隐下,前方不远处的一处草木旁,还留有最后一抹绯红的流萤,若隐若现。
或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他恨了恨久的人早已消失。
这个世界再也找不到了。
更加,不会回来。
南极仙海的事情传的很快,因为去那里的人除了少数几个狼狈逃回来的人外,几乎全军覆没,一个寄灵阵竟将中天界合体以上修为者概乎泯灭,本以为是一场夺宝盛会,没想到却是黄泉路上的索命桥。
但同时有关幕后指使者也因此水落石出。
谁能想到这云境派的境主会有如此野心,不仅亲手杀了自己的妹妹,还捏造出一个莫须有的道化精魄出来,将整个中天界都扯进了一个无终的漩涡里,厮杀,争夺,更是为了隐藏秘密甚至将调查到他的亲兄弟也杀了,心狠手辣到泯灭人性。
这样的人如若真的飞升,岂不是苍天无眼。
好在最后剑祖与众人齐心协力,终于将那歹人斩于剑下,不然这中天界怕是危矣。
只是那凤凰卵虽然现世,却也泯灭在了这场旷世之战中,除了参与那场战斗的人没人见其真面目,传说终归还是变成了传说。
而往日鼎盛的三大仙门也因此没落。
云境派不仅失去了唯一的主心骨,更是因此背上了灭世屠戮的罪名,从神坛跌落,浩然仙府也先后陨落两位嫡传,只留下一个小公子,唯一还保留多位高阶修者的只有长天剑派,但修为境界也已是大损。
经此一役,中天界怕是要休整千年才能恢复以往的繁荣。
宴林在离开后没有即刻去长天剑派找时渊,而是回到了浩然仙府,现在只有回去才能安抚四散的人心,比起立马和某人撇清干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做,他不能让浩然仙府千年的基业就此毁于一旦。
本来,他以为事情发展到这个时候,已经物是人非了,他与过去的联系或许只剩下额间的那一枚剑纹,只要他不主动去长天剑派找那人,往后十年也好,百年也好,便永远不会有什么联系。
直到两年后,一个人踏进了浩然仙府的大门。
栖凤仙山,云澜金殿之内,前方对坐的人穿着一身白袍,白发白胡,沧桑的脸色一派仙风道骨,此时他正端着一杯茶,茶盖轻摩杯沿,小酌了一口。
宴林穿着一身深蓝近似黑色的金线云纹的衣裳坐在对面,漆黑的眼眸像夜晚的苍穹,瞳孔里一抹淡淡的茶色更是为他添了一种贵气与沉淀。
经过一段时间的整合,收拢四散的人心,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当初只会躲在宴锦身后的二公子,而是浩然仙府新一任府主,自然能穿着这身金线蓝衣。
长天剑派之内他是晚辈,可在浩然仙府他身为府主,掌舵之人,自然可以和平起平坐。
平日里一直帮衬着他的宴白已经走出屋子,关上门,偌大的金殿之内陈设如旧,却十分安静。
宴林看着对面的人,开口:“掌门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他看着对面的成霜,他也不想浪费时间,便直来直往的问出口。
他知道长天剑派作为大战后留有实力最多的仙门,既要负责整个中天界后续的扶持与资源问题外,还要处理本门派的各项事宜,一大筐的事情可比他这里要麻烦多了。
什么事情居然让他亲自跑这一趟。
成霜放下茶杯,抬手捋了捋胡子,深邃的目光细细看着对面的年轻人,两年的时间已然褪去了当初的朝气与浮躁,整个人变得沉稳了许多,但即使如此,成霜的眼中依旧滑过了一抹复杂的冷沉。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来这儿。
但,事关紧急,却也由不得他选。
于是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好似有些疲惫,但声音却依旧威严低沉。
“我来,只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宴林微楞:“什么事?”
成霜直直看着他,漆黑肃然的目光紧锁着对面的人,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他用谓叹般的语气道:“……和师弟有关。”
师弟。
能来找他,并且和他有关系的师弟,整个长天剑派只有一个人。
宴林缓缓垂眸,藏住了眼底那一瞬间的失神,身体往后靠了靠,还是顺着往下问:“您但说无妨。”
成霜打量着他的神情,也不再遮掩:“……你知道当初在南极仙海,师弟他为了能斩杀安怀亭,强行提高境界至大乘期,并在众目睽睽之下迎了天劫。”
脑海里回想起那紫光漫天阵阵轰鸣声的冰原之境,白衣剑修握着一柄黑色长剑,立于黑云翻滚雷电闪烁的空中,苍穹浩瀚无垠,雷劫震慑山河,一双银辉的双眸清冷淡漠,无悲无喜,仿佛立于九天之上的神祗。
即使是现在,好似也还能感受到那自上而下重重袭来的威压,让人颤栗的不禁屏住呼吸。
这样的一幕,他当然记得。
宴林点了点头。
“没错。”
成霜顿了顿又继续道:“强行提升境界,无疑伤敌一百自损三千,即使他当时是渡劫期修为,但这样做的后果很严重,他不仅会境界跌落至合体期,还会有损心境,而心境一旦有所漏洞必定会让一些可怕的东西有机可乘。”
宴林皱起眉头,好似明白他说的话,又好像没有点破那层纸,神色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紧张。
所以他现在是出了什么事吗?
可如果出事,为什么他额间的剑纹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不等他细细去想,成霜便站起身朝着他慢慢走过来,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静寂的目光凌厉肃然,锐利的视线似乎可以透过眼睛看透他心中最隐秘的地方,冷意稍纵即逝。
“对于我们修道之人来说,境界跌落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心魔有机可乘。”
宴林目光一颤。
只听他道。
“……而他的心魔………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