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喜,你有了钱打算做什么?”
王三喜想了想,“我想自己盖间房子,自己一个人住。”
陆志安挠挠头,想到村里那些传言,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能想到对她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她少受些累,于是他停下来,让她坐到板车上。
来时,王三喜和陆志安一共拉车,回去的时候,都是陆志安推着。他也只比她大一岁而已,王三喜不好意思上去坐着,摇头拒绝了,“不用,我跟你一块走,也能说说话。”
陆志安笑了,就在这时,突然从路旁冲出几个少年拦住他们去路。
为首的少年嘴里叼着根草,笑得一脸猖狂,“我注意你们两个很久了。你们每天都要拉菜去前面那个家属区。说!你们是不是在投机倒把!”
陆志安吓得额头滴汗,差点将手里的车把丢了。
王三喜挡在他前面,义正言辞反驳,“谁说我们在投机倒把!我们是互相帮助。你敢冤枉我们,信不信我们去警局告你们污蔑罪!”
几个混混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王三喜居然敢倒打一耙。他们刚刚也只是诈一诈他们,骗点保密费而已,听到对方说要反告他们,吓得不轻,立刻看向为首的混混,等对方拿主意。
为首的混混在两人脸上逡巡,随即嗤笑一声,朝手示意弟兄们将两人围住。
这架势陆志安再熟不过,他跟村里那些孩子打架,他们就是这么干的。
陆志安将王三喜拦在身后,王三喜还没反应过来,为首的混混就扑了过来。两人当即扭打在一块,有两个混混拖住陆志安的腿,不让他跑,有两个混混架着陆志安的胳膊,不让他还手,五个人对付一个,陆志安只能任由他们打。
王三喜急得不行,焦急四顾,抄起路边一块男子拳头大小的石头往其中一个混混背上敲。
她不敢敲脑袋,怕把对方敲死。
那混混吃痛一声,立刻松了手,王三喜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又敲向其他人的背。
就连打的最凶的混混都被她敲了一下。
敲完以后,几个混混被激怒,陆志安拉着王三喜扭头就跑。跑的时候,陆志安还不忘推走板车。
几个混混气急败坏追在后头,等人快追上来时,王三喜手里的石头丢了过去。为首的混混急着躲开,往旁边闪,另几个混混追在后头,王三喜扯着嗓子大声呼喊,“有人抢劫啦!”
此时正是白天,这年代的人都淳朴,一看有几个男孩追着两个孩子跑,立刻跑过来帮忙。
王三喜和陆志安不敢停下,将人群远远甩在身后。
等那群人成了一个圆点,再也追不上他们,王三喜和陆志安才终于停下,两人相视一笑,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满足。
等气息喘匀,陆志安担忧问他,“接下来要怎么办?他们已经知道咱们在投机倒把。”
别看他们说得好听,但实际上要被抓到,他们这生意肯定做不成。而且还有可能会受批评。
但是已经尝到甜头的他们哪舍得放弃这生意,王三喜不想过穷日子,她现在好不容易攒了点钱。生意突然断了,她只能回王家继续过苦日子。
王三喜咬着唇,很快有了主意,“放心。我让他们告不成。”
翌日,陆志安和王三喜拉着板车往县城方向走。一路上,陆志安忐忑不安,时不时回头瞅一眼车筐。
王三喜瞧见也没说什么,只当不知道。
两人快到县城时,昨天那伙混混又蹿了出来,昨天他们后背都受了皮肉伤,用纱布缠着,鼓鼓囊囊,显得特别壮实。再加上人手一根棍子,虎视眈眈盯着他们,陆志安吓得腿肚子直打颤,丢下车把,紧紧拉住的王三喜的手,小声叮嘱,“待会打起来,你别管我。赶紧跑。”
向来自私自立的王三喜头一次遇到陆志安这种憨傻之人,心里暗骂一个傻子,嘴角不自觉勾起。
“你们两个胆子真大呀。昨天打了我们兄弟几个,今儿居然还敢来!这次,你们没那么幸运了。”
今儿他们特地选了城外,现在天气炎热,进城的人比往常少了许多。
王三喜与陆志安并肩站着,盯着为人那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为首的混混棍子指向她,“你们俩乖乖给我们打一顿,车上的菜都归我们。我们就饶了你们。要不然你们把你们两条腿打断。敢欺负我们几个,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王三喜拒绝得相当干脆,“办不到!”
陆志安吓得不轻,赶紧扯了下王三喜的胳膊,“你唬啊,这么大声做什么。他们人多,手上又有棍子,他们要菜,给他们就是。”
王三喜心说这也不是个傻子嘛,还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
为首的混混得意一笑,“算你们识相!”
说着示意兄弟们围上来,将两人围成一圈,眼瞅着棍子朝他们身上招呼,也不知从哪里冲出来十几个戴着红巾的革命小将,指着他们大喊,“快住手!你们都是哪来的!快跟我们去革1委1会。”
几个混混吓得面如死灰,下意识丢掉手上的棍子撒腿就跑。但对方就瞅着他们呢,很快就将人逮了回来。
几个混混跪倒在地,双手举起,为首的混混急着赎罪,主动揭发王三喜和陆志安投机倒把,“我亲眼看到他们在服装厂卖菜。每天都拉一车菜进城。”
革命小将板着脸,直接给了为首混混一嘴巴子,“胡说!他是我表弟,他拉菜进城是跟人互帮互助。没收过一文钱。你居然敢冤枉他,罪加一等!”
陆志安都被眼前一幕搞懵了,这不是他大舅村上的吗?他什么时候成了自己表哥了?
王三喜掐了下他的胳膊,冲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陆志安才反应过来,这是她安排的人。
陆志安一颗心稍安,与革命小将寒暄一阵,就与王三喜拉着菜进了城。
等人消失不见了,陆志安才问王三喜,“接着咋办呀?他们一进城就露馅。”
王三喜笑了,“放心吧。他们不进城。等卖完菜,咱们就出城找他们。”
陆志安听她都安排好了,也就没再问下去。心里倒是对她越来敬服。
两人送完菜,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那几个混混正站在道路中间站军姿,额头大颗大颗汗水滚落,眼睛被汗水糊得都睁不开。那十几个革命小将站在树荫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偶尔发现这几个混混不老实,就会有人皱眉叱责。
陆志安和王三喜来了之后,给这十几个革命小将每人发了两颗糖果,指着那几个混混,说要跟他们说几句话。
革命小将大手一挥,示意她随意。
王三喜走到混混面前,看他们晒成这损样,心里只觉得解气,她轻声咳了咳,问为首的混混,“你叫什么名字?”
“孙猛。”
王三喜打量他这消瘦的体格,嗤笑一声,“真没看出来哪里猛!”
孙猛气得想打人,可看到她与那些革命小将似乎很熟的样子,只能将火气压下去,好声好气哀求,“我错了。你让他们饶了我们吧。我们也没把你怎么着啊。受伤的是我们。”
王三喜踢了一下他小腿,怒目而视,“谁说没事。你们吓着我们了。我的精神损失费谁来赔偿。”
几个混混哪里听说过精神损失费,一个个讷讷不言。
孙猛从身上掏出一毛钱塞到王三喜手里,可怜巴巴道,“我妈就给我一毛钱。真的,我都给你,你放过我吧。”
王三喜哼了一声,问他为什么要抢劫?
孙猛叹了口气,“我也是没办法。家里只有我一人没有工作。我想挣点钱回去,不让嫂子看不起。”
他们也是做过一番功课的,盯了十几天,才挑中王三喜和陆志安这两个小孩。原以为十拿九稳,没想到居然遇到硬茬子。不仅没要到钱,自己还受了伤。
王三喜想到书上说这段时期许多城里人安排不了工作,只能当个无业游民,所以才安排他们下乡支农,是以城内治安特别差,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严打。
王三喜好奇看着他们,“你们怎么没下乡?”
孙猛闷闷道,“我们还在等高中毕业,领了毕业证就下乡。”
王三喜懂了,看来这几个混混是逃课出来的。现在老师也不敢管学生,学生想什么时候上课就什么时候上课,反正到时候一定会发毕业证。
王三喜这段时间一直在想扩大规模。但是她和陆志安每天只能运一趟菜。
要是有这些人帮忙,兴许能多卖些菜。
打定主意后,王三喜将他的钱塞回他兜里,“这样吧。你们跟着我干。我每天给你们一块钱。”
几个混混眼睛放光,“真的?”
王三喜点头,“不过我不是地主,你们也不是我的长工,不存在剥削。你们帮我联系家属区,登记他们要什么菜,我第二天拉到这边,你们过来接应。要按时送到他们手里。”
孙猛徇私,这不就是剥削吗?不过管她怎么说呢,只要他能挣到钱,家里人就不会再说他是吃白饭的。
他立刻表示跟她干了。这边握手言和,革命小将没再罚他们站军姿。
王三喜便将各种票据和菜的价格告诉他们。这些人一次哪能记清这么多,陆志安就把自己写的价格表抄一份给他们。
他随身就带着笔和本子,上面有他写的价格表。就是为了方便算钱。
王三喜也跟着陆志安学会不少字。遇到不会的字,陆志安要么问人要么用拼音代替。
孙猛几个都识字,把拼音都改成了汉字,还手把手教陆志安怎么写。
双方约好时间,每天10点在这边汇合,就各自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