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决裂
“他真的一口也没吃?”居影有些失落地问道。
绿娆点点头,想了想,又开口补充道:“公子递给了江小姐,但江小姐没吃。不过奴婢有些奇怪,公子对江小姐是否太过照顾了些。”
居影转过身,毫不在意地嗯了一声,显然是对绿娆的话并不在意。
绿娆咬了咬唇,往前走了几步,她盯着居影的后背,眼神微沉,也不知在算计什么。过了好一会,她突然跪了下去。
膝盖与地板相撞发出嘭的一声,由于是毫无预兆,所以居影被吓了一跳。这少爷皱着眉头转身,不爽地开口道:“你又要干什么?”
绿娆垂着头,慢慢地说:“其实刚才奴婢骗了少爷,那些点心,公子非但没吃,还直接扔了出去。”
居影身形一僵,眉头因此皱地更紧,心中虽然掠过千万个想法,但表面上却没什么变化,说:“那又怎样。”
“公子心中已有所属,还望少爷不要误入迷途。”绿娆猛地抬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好一幅惹人垂怜的美人落泪图。
居影心中一紧,周围的气压不禁更低,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少爷您知不知道,当初便是公子让奴婢到老爷身前,奴婢才有到少爷身边伺候的机会。可此事除绿娆与公子之外,并无第三人知晓。”绿娆一边抽泣一边说道。
居影呼吸错了一拍,如遭雷击一般僵在原地,他愣愣地看着绿娆,语言能力在此刻好像全部丧失。
可绿娆并没有停下,她继续往下说。居影多么希望她能停下,可此刻他的喉咙里仿佛塞着东西,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绿娆说到江雎贺早就心有所属,江雎贺说喜欢自己不过权宜之计,只是为了自保。居影不愿意相信,可江雎贺的反应却让他不得不信。
他如果真的喜欢自己,又怎么会轻易地将自己从身边推开。
再往后,居影只能看到绿娆的嘴唇一张一合,依稀听到江雎贺几个字。但他已经不能思考,从心底上涌上一股疲倦,他摆了摆手,示意绿绕退下。
居影不知道绿娆是什么时候走的,只记得自己在桌旁坐了很久。那只被他送给江雎贺的金丝雀,此刻飞到他的肩头停住。
这小畜生,之前对他总是爱搭不理,此时却颇有人情味地歪了歪头看着他。它黑豆一样的眼睛盯着居影,肉色的尖喙轻轻地敲了敲居影,好似在安慰这少爷。
居影捏着它后颈的毛,一把将它了过来,这鸟的爪子可怜的垂下,翅膀也无助地在空中晃了晃。可它见挣扎无果,也就安静下来与居影对视。
一人一鸟对视了很久,最终还是居影率先败下阵来,他咬了咬唇,一字一句地说:“你是不是想他了。”
“那我去帮你把他叫回来,好不好?”
这短短两句话,居影却说得很慢,好似在心底里揣摩过千百遍,但却一直不敢出口。金丝雀听完咛了一声,它仿佛听懂了居影的话,所以高兴地叫了起来。
可还没等到居影起身,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以为是汤言进来收拾屋子,所以并没有在意。
只是当居影一抬头,却发现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男人,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
江雎贺脸颊微红,呼吸很粗重,他的发丝也有些凌乱,像是刚剧烈活动过一样。
不过他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的常服,还是自己之前送给他的,这件衣服衬得他的气色比以往好一些。但居影还是有点不满意,因为他发现江雎贺瘦了好多。
这个人原本就不胖,晚上搂着睡觉的时候,只觉得抱着咯人。眼下倒好,又瘦了这么多,以后该怎么将他养回来。
居影这边正漫游天外,但江雎贺却不准备与他周旋,单刀直入道:“居影,我想向你坦白一些事。”
这少爷一愣,颇为怔愣地看着江雎贺,半响没说话。
江雎贺却以为他默认,于是自顾自地往下说:“我之前骗过你,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喜欢上男人,为了...在居府活的顺心一点,我便想和你打好关系。”
由于见居影是一时冲动,所以江雎贺并没有深思熟虑。他说到目的时,便难以控制地卡顿了一下。
“可我现在却改变想法。因为我发现,我并不能忍受你和其他人在一起,我原先以为我并不在意,后来我才发现,或许我并不像表面那般冷静。”
江雎贺越说越冷静,将自己的异常一条一条地阐述出来。可还没等他说完,没等他主动表白自己的心意,便看到居影猛地起身。
除了初相识那会,江雎贺再也没见过居影这般冷淡又不耐烦的神情。他一愣,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这少爷冷笑一声,开口道:“我原先还不信,总觉得你不像那样的人。可眼下看来,你与旁人并无不同。”
江雎贺眼皮一跳,他的心跳仿佛都在此刻停止。过了好久,江雎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地开口道:“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你真的以为我稀罕你的喜欢吗?”居影静静地看着江雎贺,突然开口道。
这一句话仿若一桶凉水从江雎贺头顶灌下,将他刚才还悸动不已的心彻底浇凉。可居影却又并不止这一句话,他先是扭头将江雎贺送给自己的画扔到江雎贺身前,又开口道:“你的东西我也不稀罕,如果不是那日你救了我,你以为我会多看你一眼。”
“如果不是父亲的命令,你以为你在我这里又算得了什么?”
居影说到这,竟然捧腹大笑起来,眼角似乎都因此沁出泪珠。他望着江雎贺,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说:“你不过是我无聊时解闷的玩具而已,你算计我又怎样,让我纳妾又怎么样,骗我又怎样?”
这少爷大概是说累了,所以顿了顿,再次开口时,猛地拔高音量,道:“江雎贺,你真的以为我会在意这些吗?”
他一步一步拉近与江雎贺的距离,眼神也牢牢地锁住江雎贺,根本不给江雎贺逃离的机会,整个人显得无比的阴骘。
莫名的让人后背发寒。
江雎贺已经彻底从自我感动的美梦中醒来,他站在原地没动,缓缓的垂下眼睛。那句我喜欢你,到底还是没说出口,而且他觉得,这句话大概要烂在心底,这辈子也不会说出来了。
居影见状并不满意,他的话恶毒又直白,一字一句宛如利刃穿过江雎贺的胸膛,捅得江雎贺满身都是血,只觉得心口都破了一个大洞。但江雎贺没动,也没应声,只是静静得听着居影所说的话。
因为他得让自己永远地记住这一刻。
这一刻的失望、难堪与痛苦,江雎贺要一辈子铭记在心,最好刻进骨血,方便以后时时警醒着自己,再也不要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其实江雎贺最坏的打算,也只是居影把自己当做朋友或兄长,着实没想到这少爷只是把自己当做解闷的玩意。
毕竟他们两个人经历了许多,由对立到缓和再到暧昧,江雎贺控制不了事态发展,更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江雎贺在试探中反复地挣扎,将自己不该有的心思不断掐断,但这些感情怎么可能是想收回就能收回的呢?
可等到江雎贺真正下定决心,抛下所有的羁绊,只凭一腔热血和激情来到居影面前,他想对居影坦白,可结果却是不尽人意。
可若是从源头细细地去探究,却又觉得这一切都合乎常理。
居影是年轻的富家公子,他爱去酒楼,又喜欢漂亮姑娘和衣服。更是从一开始就坦白自己没有龙阳之好的事实,这一切不都是自己的猜想吗?
他若是心情好时,又或者看自己顺眼时,自然什么好东西都愿意给江雎贺。也就是这一点点的关心和好意,却让江雎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可江雎贺却忘了,这少爷阴晴不定是出了名的。自己只记得他心情好时待自己的模样,却忘记若是他心情不好时,对自己又该是何等的冷淡和无情。
况且自己来到居府还有任务在身,如今追云毒未解,自己却被女儿家的情思所困,着实是不像话。
可江雎贺还是很难受,在此之前,他是真的把这小少爷当做朋友去看待的。纵使他做了最糟糕的打算,也没料到对方根本没看上自己。
别说恋人,朋友都算不上。
江雎贺突然觉得十分可笑,他们两人之间不过是冰冷的联姻,本就是各取所需,自己竟然生出这么多不该有的想法。
这不就是犯贱吗?
于是江雎贺顿了顿,而后缓缓地抬起眸子。他眼睛中的冷淡深深刺痛了居影的心,可居影话已说出,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既然如此,那雎贺先告退了。”江雎贺微一拱手,而后干脆利落地转身,根本没给居影说话的机会。
居影愣愣地看着江雎贺的背影,发热的头脑终于在此刻平静下来。
因为江雎贺已经很久没对他行礼,这些天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好像在这一刻全部重新回到了原点。
这少爷脑海中涌现出自己刚才说的话,继而心头一窒,然后砰地坐了下去,他扭头看向肩膀上的金丝雀,破天荒地无措,像跟做错事却又不知道怎么弥补的小孩子一样。
“我好像把一切都搞糟了。”他听到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