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陪伴
江雎贺被汤言这几句话震住了,连带着自己先前对居影的猜疑也产生了怀疑。他并不知道居影性情如何,只能在他们短短几日相处的时光中,猜出一二。
他觉得居影不过孩子脾性,而孩子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新厌旧。哪怕他当初多么喜欢这一个物件,但不过几日,就会随之抛掷脑后。
喜欢来的快,自然去的也快。
所以江雎贺是万万没能料到居影会留着这些东西,也没曾想到,居影竟然是这么别扭的一个人。
这小少爷一直贴身收着那帕子,说明他起码并不讨厌它,甚至说,他可能还很喜欢这帕子。可这少爷当初的神态,可是清清楚楚地摆明了对这帕子的厌恶。
江雎贺以为那日家宴过后,居影最多就是对自己的印象改观,自己以后在居府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哪曾想,自己出于愧疚和怜悯,无意说的那一句话,想借此来哄一下看起来情绪低落的居影。
这少爷竟然就这么记在了心里。
这些细细碎碎的珍视,意想不到的留意和关心,让江雎贺感到些许的无措。居影所做的这些他从小到大都没经历过,所以遇到的时候,不免会坐立不安,甚至还会有些受宠若惊。
虽然是阴差阳错,而居影并不知道江雎贺对他的忍让和维护都是有目的的,所以这些善意都是对江雎贺的回报,可江雎贺还是很感激他。
江雎贺伸出手想去碰碰胸膛,因为胸膛处的这块皮肤刚才被居影碰过,他说不出原因,只是想去碰碰。
可还没等他动作,站在一旁的汤言再次开口,打断了江雎贺的动作,他说:“江主,小的适才说多了,您身子还未痊愈,早些休息吧。”
江雎贺一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想些什么。他故作平静地将抬到一半的手放了回去,然后朝汤言点了点头。
等到屋子里安静下来的时候,江雎贺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他脑子里全是汤言说的那些话,更是难以抑制地回想起居影做完那些事之后的神情和动作。
这感觉像石子突兀地扔进了湖面,平滑的水面也因此泛起阵阵涟漪。
终于在夜深的时候,江雎贺才有了点睡意,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浅眠。可能是因为江雎贺心里挂念的事情太多,即使他好不容易睡着,梦却一个接着一个。
江雎贺走马观花地看着梦里的一切,因为睡的浅,所以还有一丝意识遗留在现实。他一会拽着母亲淡蓝色的衣摆,可一转眼,他又潜游在湖中。
梦里的江雎贺是不害怕的,但心里也隐隐约约有了点不好的预感。大概是夏季,湖里很多水草,由于温度高,许多小鱼都在水面来回游。
江雎贺已经察觉到不对,但他并不能控制梦里的场景。从他现在的视角,只能看到许多小鱼围在一起,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只好被动地往前游。
他一过去,小鱼便纷纷散开,心跳越来越来快,他甚至都能感到一股腥膻味滚入口腔,未知的恐惧很快将他包裹起来。
江雎贺拨开杂草,一具被湖水泡白的女尸便随之浮现出来。
坐在床边的居影感到江雎贺身体猛地一颤,紧接着就看到他的左手在微微晃动,居影以为他不舒服,便连忙抬眼去看他。
这少爷刚升起来的那点困意也随着江雎贺的异常很快消散,他的心不自觉地悬了起来,因为他看到江雎贺的嘴唇泛白,额头上覆上一层汗珠,就连眉头也皱了起来。
居影没照顾过人,所以看到江雎贺这副模样更是手足无措。慌乱之中,他一把按住江雎贺乱动的左手手腕。
但江雎贺并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他看起来仿佛被逼到极致,即使被居影按住手腕,也在极力地挣扎。
居影有点不忍,可能觉得自己的力气可能太大了,于是就稍稍抬高了自己的手,谁知道江雎贺便抓准了这个机会,趁机一把攥住居影的手指。
这少爷眼睛猛地睁大,不可置信地看向江雎贺。他脑子里想的是推开江雎贺,因为江雎贺正在病中,根本没多大力气,只要他一用力,便可以从江雎贺手中逃脱。
但他没有。
居影将这些归结于江雎贺正在病中,而江雎贺这副模样正是他造成的,他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所以他才没有推开江雎贺的手。
找好理由之后,这少爷便心安理得地坐了回去,他换了个姿势,这样就可以将江雎贺的手完全的握在自己掌心。
江雎贺的手和居影的相比,要小一些,但胜在修长白皙,指节也生得恰到好处,指甲修的很整齐。
居影看着自己将江雎贺的手完全覆盖住,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满足感。居影其实察觉到自己的异常,但他并不想承认。
奇怪的是,当居影握住江雎贺的手时,江雎贺也随之平静下来,就连神情也不似刚才那般痛苦。
居影见状松了一口气,如果江雎贺再出现异常,他也不知道怎么去处理。可还没等他将悬着的心完全放下来,他就看到江雎贺的嘴唇动了动。
他以为江雎贺是口渴想喝水,便理所当然地要起身去拿杯子,但他一动,江雎贺就紧紧拽着他的手指,根本不让他动半分。
居影有点无奈,但江雎贺还在病中,所以他并不准备同江雎贺计较,于是转过身弯下腰,停在一个距离江雎贺很近的位置。
他这才说道:“好了,不要再任性,我要去给你倒水,听话。”
江雎贺好似听懂了他的话,他胡乱地晃了晃脑袋,手指也攥地更加用力。居影被这个样子的江雎贺搞地说不出话,只好耐着性子准备继续哄。
可下一秒,居影却再也说不出话,因为他看到江雎贺眼角突然滑了泪,嘴里也在含糊的呜咽。他凝神去听,却只能听到几个模糊的音节。
他们距离很近,但居影却觉得这样的江雎贺很陌生,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模样。即使自己和他的距离不过分毫,却好似根本碰不到江雎贺。
他什么也做不了。
居影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挫败,他有些丧气地盯着江雎贺的眼睛。江雎贺似乎察觉到居影的挫败,更加有力地抓着居影的手。
江雎贺又开了口,但他这一次说的清楚,居影听的也清楚。他说的是,让居影不要抛弃他,因为他只有自己了。
这少爷一愣,其实他知道,江雎贺说的可能不是自己。但仔细去想,他又觉得绝大概率就是自己,毕竟两年之期过后,自己就会抛弃他,他又成了孤家寡人。
这一切都很符合。
想明白这一切之后,居影喉结动了动,趁着夜深人静,屋子里又只有他和江雎贺两个人,所以他可以说一些话。
他盯着江雎贺苍白的脸颊,迟疑地说道:“如果你实在不愿意,你可以一直留在居府。”说到这,居影顿了顿,脸上浮起淡淡的红,又说道:“我也不会走,更不会抛下你。”
“但你如果没听到,我说的就都不算数。”
江雎贺大概是累了,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会,然后就慢慢地松开居影的手。居影见状皱了皱眉,竟然主动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这少爷就这么坐在床边看了江雎贺一晚上,等到天亮的时候,才将手从江雎贺的手中抽出,他看了江雎贺一眼,神情有些挣扎,但还是扭头走了出去。
即使江雎贺没听到那些话,但他也不会将之忘记。倘若两年之后,江雎贺真的无处可去,自己养着他也并无不可。
江雎贺前半夜睡的浅,但是乱七八糟的梦一个接着一个,他隐约察觉到有人在他身边,可等到他睁开眼时,却床前却空无一人。
他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