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海棠花酿的酒之后,还要海棠么?”
宫唯逸闻言一怔,随后放下酒坛叹了一口气:“海棠,你跟着我有三年了吧?你的原名本不叫海棠的……”
那女子低下头,含泪带笑道:“是啊,整整三年了,真难为王爷还记得。我早就已经忘了我的本名了,王爷说我叫海棠,那我的过去我的现在我的将来,我的生生世世就都只有这一个名字。即便……王爷再也不要我了……”
“你……我让你一直这样没名没分地跟着我,你不会不甘心,不会后悔么?”
女子抬起如水的双眸,抿唇浅笑,轻轻地却又决然地摇了摇头。
宫唯逸定定地看着那两行坠落于面前酒坛中的清泪,伸出手撩起了她的一缕青丝,一圈一圈慢慢地缠绕在自己的食指上:“我之所以喝光这海棠花所酿的酒,是因为在我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能化百炼钢为绕指柔的海棠。”
离开了盈京城后,殷复缺并没有带着肖亦默走官道,而是沿着田间的小路徐徐西行。此时恰逢本年度的春种尚未结束,地头里满是正在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劳作着的农人。
白天殷复缺边走边会时不时地停下来,与在田埂边歇息的庄稼汉,或是送饭来地里的农妇小童攀谈询问年景收成,到了晚上他与肖亦默便会随便找一家农舍来借宿。
肖亦默从小到大几乎都生活在山庄里,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她觉得农田里的一切都很是新奇有趣,这儿看看那儿瞧瞧的兴致颇高。然而渐渐的,她的情绪却越来越低落,人也越来越沉默。
第三日清晨从借宿的农舍家告辞出来后,殷复缺笑着问此刻正慢悠悠地晃荡在出村的小道上,看上去显得有些恹恹的肖亦默:“你不会是还没醒困吧?”
见她摇头便又问道:“那就是这两天吃的东西你吃不惯,所以饿着了,没力气了?”
肖亦默停了下来:“这两天所吃的杂粮糠菜,我的确是有些吃不惯。但我知道这已经是他们所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他们平时……”她忽然觉得心里很堵,低下头顿了顿又道:“为什么明明这几年的年景收成都很好,可是这里百姓的日子还会过得那么的困苦艰难?”
殷复缺笑了笑,漫声吟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他边举步向前走边道:“其实这个问题你自己已经有答案了。”
殷复缺和肖亦默刚来到村口便忽听得一声暗哑苍老的低吼,只见一个老妇举着自己的木杖跌跌撞撞地正向他们扑过来。肖亦默一惊之下本能地闪到了一边,而殷复缺则反倒迎上前去,一手轻轻地挡开了木杖,一手稳稳地扶住了几欲摔倒的老妇。
却见那老妇依然挣扎着怒骂不休:“我杀了你们这些挨千刀的水鬼!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这时,几个正要下田干活的农人见状忙跑了过来,一个人拉开了那老妇,另外几个则七嘴八舌地对着殷复缺和肖亦默解释:“哎呀!是误会是误会!她还以为你们是水渐国的人呢!”“您二位这身打扮……这个的确不大像是这附近的咱鼎州国老国人,所以她就……总之是让客人受惊了,对不起啦!”“她全家十几口子就剩她一个啦,全部都死在那些水鬼的手里啦!惨哪……”“咱总有一天会杀光那些水鬼报仇的!”“对!一定要杀光他们!”“没错,杀……”
肖亦默望着已经被带到远处却还兀自哭嚎叫骂的老妇人那怨毒苍老的面孔,听着周围渐渐散开的村人们那一声声一句句充满了仇恨充满了杀意的话语,一时之间觉得有些茫然。
“他们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只有杀光水渐国的人,才能复我鼎州国。”殷复缺冷冷地说完这句话后,偏头看了看她“怎么,你觉得我说的不对么?”
肖亦默垂首静静地想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来清晰地说道:“不对。我们只是要拿回自己的土地,拿回自己能像人一样活着的尊严,但这却并不意味着就一定要剥夺掉其他人生存的权利。我们只要让水渐国的人回到属于他们的地方,不是就够了么?水渐国占我国家,杀我人民,的确是当杀当诛,但这却并不意味着所有水渐国的人就都该杀就都该死,不是么?”
殷复缺面那无表情的脸上渐渐地露出了笑容:“我终于明白,你的老管家什么都没有告诉你的确切用意了。董剑,果然不愧是我鼎州国真正的布衣名士。”他忽然对着正一脸疑惑的肖亦默眨了眨眼睛做了个鬼脸:“既然这样,想必你也一定不会反对和一个水渐国的王爷一路同行吧?”
“啊?什么水渐国的王爷?!”
“就是那个说你一脸讨债鬼样子的逸王爷呀!”
“你……你给我再说一次试试看!”
“哟!你别说,人家对你的描述还真是一点儿都没错……”
“……”
第二章 再次会面
胤城是紧邻着盈京城的中州第二大城邦,也是中州最大的一个港口和集贸地。若是想由海路去幽州,就是从此地乘船出发经琅江再入日落海而后便可抵达了。
因既是交通枢纽又是贸易中心,故而这胤城内几乎白天黑夜时时刻刻,都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与盈京城的厚重肃穆则大不相同。
肖亦默正走在熙熙攘攘的集市街区里,看着来自九州各地甚至是外邦的稀罕物件,听着南腔北调甚至是不知所云的起劲叫卖,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耳朵四肢五官似乎已经通通都要不够用了。而殷复缺此刻所要做的只是笑嘻嘻地跟在她的后面,防止走失即可。自从两日前告诉肖亦默他们将会和宫唯逸同行后,这还是殷复缺第一次看到她的脸色由阴转晴。
这时,在一处很不起眼的地摊前,肖亦默蹲下身子,伸手拿起了这摊头上摆着的唯一一件货物:一把小巧精致,通体泛着与她惯着的衣裙颜色极其相配的淡淡粉色的袖剑。
只见这袖剑的大小长短与一把匕首差不多,剑鞘之上刻有一些古朴而典雅的镂空图案,剑脊之上各有一道细细的凹槽。而用来做剑柄的玉虽然也泛着红色,却并不是像那块血焰符似的血红,而是如其剑身一般皆为淡粉色。
这个摊子的老板从其衣着打扮上便可看得出并非九州人氏,他一直站在原地,袖手冷眼看着肖亦默爱不释手地玩赏着掌中的袖剑。
殷复缺虽然隐隐觉得这把袖剑似乎有着些不寻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