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洁癖(1 / 1)

杂种 西桥 3094 汉字|1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6章 洁癖

  出了门,一口气跑出两条街,心底的那股难受劲儿这才慢慢泛了出来。

  坏了你的规矩算我不对,可我又不是罪恶滔天把你家房子给炸了,好好说话我给你收拾干净还不行吗?

  横竖都是一个爹娘生的,凭什么骂我杂种?凭什么要叫我滚?

  在外人面前你尚且都能憋着,在我这儿装一把善解人意的大哥就不行吗?还能累死你不成?

  既然这么不待见我为什么又要把我接回来?

  反正我失忆了,把我丢在医院自生自灭不好吗?

  总好过现在这样吧,你视我眼中钉我视你肉中刺的。

  趁人饿着肚子的时候塞个果子过来,看着光鲜亮丽秀色可餐,咬一口才发现又酸又涩,扔了却好像还是我不识好歹了。

  他妈的。

  真是又气闷又委屈,我用力踢飞了路边的石子,抬起眼却发现前路茫茫。

  还能去哪儿呢?我低头看看自己,穿着个大T恤,套着条大裤衩,光着脚丫蹬着双拖鞋,浑身上下没有一毛钱,跑出门时甚至连手机都没拿。这副样子就是去搬砖估计都得被人嫌弃。

  早春的天气穿成这样出来还是有些过分凉爽了,身边擦肩而过的行人都还穿着毛衫长裤,我这一身不免招人多看两眼。

  我撅起嘴,吹着不成调子的口哨,掩饰着从里到外的窘迫,假装自己就是个清晨出门遛狗的二逼青年。

  身后的日头越挂越高,照得人后背有些发燥,可胸前这一片又被凉风打得阵阵发寒,让人忍不住地直哆嗦。

  这一前一后半阴不阳的处境夹得我连打了几个喷嚏,面前的狗甚至回头嫌弃地撇了我一眼。

  我气得冲着它屁股就是一脚。

  这狗崽子打从出了门就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儿,摇着尾巴兴高采烈地晃悠着。

  咱爷俩一块儿闯的祸,合着您倒是还挺不往心里去的。

  得,你遛我吧,遛到哪儿算哪儿。我以后就跟你混了,反正咱俩都是杂种。

  起初我还以为它就是瞎溜达,谁知不一会儿,它七拐八绕地将我带进了别墅区外的一个小公园里。

  这公园不大,抬眼就望得到尽头。

  一个巴掌大的小湖通着外面的运河,几排绿绿葱葱的小树林环绕在四周,间或摆放着一些运动器材和几个小花坛,看起来也不像是常有人来。

  小渣倒是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蹦跶着就跑到了湖边的一个花坛处,一屁股坐了下来,仰着脸对着太阳竟然就打起了盹。

  微风拂面,春光泛暖,四周绿叶葱葱又静谧安心,左右我也无处可去,便也跟着它一屁股坐在了花坛边,看着粼粼的湖波发呆。

  “喵呜~”

  随着一声猫叫,我只觉得后腰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拱得发痒,回头一瞅,嚯!好家伙,这哪还算是猫啊,根本就是只球嘛!

  这只球白底黑斑,胖的已然看不出哪里是脖子哪里是腿了,要不是还有根尾巴强撑着颜面,恐怕早该被纳入非正常物种了。只见它挪动着小短腿绕着我转了两圈后,颇有些费劲地爬上了我的膝盖。

  毫不夸张地说,我觉得它是滚上来的。

  它左脸上有一大块黑斑,半圆形,盖住了一只眼睛。

  我看了看,不禁叫道:“小伍儿?”

  我也不知道这名字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它仰起脸对着我喵了一声,好像是在应着。

  “真叫小伍儿?”我越发觉得不可思议了。

  “喵~”它眯着眼睛看着我,不一会儿伸出爪子摁了摁我的胸口。

  这场景似曾相识,我脑子里猛然蹦出了一个念头,似乎有一个人,也叫小伍儿。

  这念头来得突然,待我想去细细琢磨个究竟的时候,却又像断了线的风筝,寻不出半点踪影。

  罢了,我伸手将它身上粘的草壳子都摘了下来,帮它捋了捋毛,它舒服地翻起了肚皮,把自己团吧团吧,以一个更加完美的球形姿态在我手心下面呼噜了起来。

  不一会儿,四周又围过来几只野猫,都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往我脚边一蹲,边呼噜边眼巴巴地瞅着我。

  我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抱歉啊各位,今天出来得比较突然,没来得及带什么吃的。”

  我想了想觉得这话说得也欠妥,便接着补充:“不过以后怕也好不到哪儿去了,说不定还得仰仗各位赏口饭吃呢。”

  心底不禁泛出了一股凄凉,我叹了口气索性直接躺在了花坛边,闭上眼晒着太阳跟这哥几个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

  过了半晌,面前的光亮突然被什么遮住了,我睁开眼一看,黎叔正笑着站在我的面前。

  我坐起身,撇了撇嘴,忍不住眼眶子就有点发热。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黎叔掸了掸花坛子上的土,坐在了我旁边,说道:“以前家里要有什么剩菜剩饭,您总会悄悄包起来,带到这里来喂这些猫猫狗狗的。小渣也是您从这里捡回去的。我便想着先来这儿看看。”

  “哦。”

  黎叔伸手摸了下小渣的脑袋,笑着说:“我记得您把它捡回家的时候它还是个小崽子,估计是刚出生没多久,一只眼睛生病了流着脓水,怎么也睁不开,身上到处都是伤,您带着它去看了病,回来后就偷偷摸摸地养在后院,还唯恐被大少爷扔掉了。”

  “哼……”我听他说到那个人,就不痛快地吸溜了下鼻子。

  黎叔接着说:“可这狗晚上哼哼唧唧地一直在院子里叫,大少爷却只当没听到,一直随你养着它了。”

  “哦......”

  黎叔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轻声问道:“小少爷,您还生气呢?”

  “我哪配生气啊?”我甩开他的手,索性直接扭过了身子。

  他也不在意,继续在我背后念叨:“你哥这个人呀,有时候说话是冷了些,您别放在心上。当年老爷走得早,那时候他也还小,您又走丢了,林家突然间就只剩下了他,太太自然对他要求很高。他年少成名,身上又顶着重振家业的压力,心性就免不了刻板了一些。”

  说来说去还是在替他开脱呗,我别着脸一点不想搭话。

  “而且今天这事儿也怪我,我该早些跟你说清楚的,其实......大少爷他有点洁癖,家里那副样子换作旁人来看可能都算不得什么,在他眼里,恐怕便是蚀骨一般的难受了。”

  “洁癖?”我听到这话忍不住转过了身。

  他点点头说:“嗯,很多年了,这毛病是心理上的,想治也治不好,他自己其实更难受。”

  我咬了咬唇角,突然想到了那双冷冰冰的皮手套,满屋子到处都是的洗手液,对小渣视如敝履般的恶劣态度......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所以小少爷,您也体谅一下他,跟我回去吧。”或许是看我有些动容了,黎叔进一步卖力的劝说道。

  “我不回去!他说我是杂种!还让我滚!”我心里还憋着口气呢,直接就喊了出来。

  “他那哪是在说你呢?”黎叔指了指卧在一旁的小渣,“就说这狗吧,大少爷那么爱干净,看着这小东西浑身是毛定然是万般难受的,但也从没说过要赶它走啊。您不在的这些日子,还天天关照我要记得喂它。”

  “还有您上次离家出走,他都要急死了,推了所有的工作,没日没夜地到处找你。后来看着你那副样子躺在医院里,什么都记不得了,他嘴上不说,心里该有多难受啊。您不明白,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你少拿这些话来唬我,我才不信!”

  “信不信的,确实由不得我说,您一向心思透彻,不如暂且跟我回去,自己个儿慢慢看看。”

  得,话都让你说全了,我不回去倒显得是我的不对了呗。

  “再者说,这林家是你们两人的林家,您就这么一走了之,一肚子的委屈又没个着落,不憋屈嘛?”

  我撇了他一眼,忍不住歪嘴乐了。

  这老爷子啰咧吧嗦一大通,可算是最后这句说到点上了。

  对啊,大家都姓林,凭什么你让我滚我就滚?!

  我瞬间就支楞起来了,站起身,拍了拍裤衩上的灰,踹了脚还在仰脸睡的小杂种,直接说道:“走,回家!我就不信他还能奈我何!”

  我手插裤兜迎着太阳走在前头,走着走着突然想起刚才跑出门之前,看到林染笙倒在地上,手似乎是捂着腰,额头上的汗珠子都掉下来了。

  我啧了一声,撇过头问:“那个……他刚没事吧?”

  黎叔跟在我身后慢悠悠地回道:“可能是扭到腰了,你哥那个人啊,疼了也不会说的。”

  我想了想又问:“黎叔,他的腿......是怎么回事?”

  “嗯……”他这次停顿了很久,才缓缓说道:“出了些意外,都是挺多年前的事情了。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讲给您听吧。”

  哎哟,看看,这老爷子又来了。怎么总是搞得神神秘秘的,随口问问而已,跟我多想知道一样,真没劲。

  进了家门,客厅里还是那副狼藉的样子。看来黎叔根本没来得及打扫就跑出来找我了。

  看着自己造得这一屋子的孽,说一点不心虚那是假的。

  一人做事一人当,狗子闯祸主子扛。回都回来了,我也不是低不下这个头。

  不等黎叔安排什么,我拿起扫把就吭哧吭哧地干了起来。

  黎叔看我这样只笑了笑,上楼跟我哥说了点什么就到厨房做饭去了。

  我收拾得大汗淋漓,连犄角旮旯都擦洗得一尘不染,唯恐落下什么地方让林染笙看到后觉得不舒服。

  可擦来擦去,沙发上的一些污渍还是无可避免地留了下来。

  我寻思着以后每天都来擦一遍,兴许渐渐就能看不到了吧。

  或许是干得太卖力了,第二天我睡到快中午才起床,黎叔竟然也意外地没有上楼来叫我。

  打着哈欠走进客厅的时候,我那张开的嘴就再也没机会合上了。

  客厅里的所有东西,沙发、茶几、电视柜、电视、酒柜、地毯、窗帘……目之所及的所有。

  所有

  所有

  所有

  包括那组手工水晶杯,全都换成了新的。

  我还张着嘴,傻傻地看着站在一旁擦拭新桌面的黎叔。

  黎叔也抬眼看了看我,笑得淡然。

  合着你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昨天我干得那么卖力您也不伸手拦我一下?

  还有,您昨天说什么来着?

  洁癖?

  有点?

  你他妈管这叫有点?

  作者有话说:

  猫猫狗狗这些烦人的小东西,哼!真是写起来就没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