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老唐说,今天晚上我跟南瓜一起吃饭。
我说哦,原来如此。
老唐又说,你从来不跟我撒谎。然后他笑了,看我一眼,继续看那支该死的榆叶梅。
他的表情让我很下不来台,而我碰巧又是个下不来台一定会拆台的人,顿时愧疚感去了一半,也不觉得对不起他,于是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撒谎,不过没拆穿而已,就像你告诉我你要去和你同学吃饭。
老唐瞪着眼睛看我,过了一会儿才悻悻然道,我说不过你。
我说,你是说不过理。别弄得跟受气小媳妇似的。
老唐又道,你这是骗你爹妈?
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切入点,在不伤了彼此面子的情况下说明白整个事情的状况,于是装作懊恼地回答,不然呢?又得给我相亲,我还没到嫁不出去吧?而且你也知道,我妈要我出国,现在跟谁定下来不是害人家嘛?
老唐果然沉默了,停了会儿,又轻轻道,如果是跟肖泽镇呢?你还会出国么?
Z君。
大概今天太累,所以十分想念Z君。在交流中心的池塘边,在方才昏黄的路灯下,某一个刹那,真是希望一回头,就看到他的脸。
他的头发,笑容,温暖的手掌,长长的睫毛下覆盖的明亮的眼睛,还有他留在我肩膀的泪水,依然冰凉如同贴肤。
他说,我不会让你像我妈妈一样担惊受怕,他说,徐瓜瓜我爱你。他说,你不要走。
老唐又问,如果是肖泽镇,你还会出国么?
我好久没有提起过他的名字,那就像一辆面前经过的和谐号,风驰电掣,气压不稳,我险些忘记了这场谈话的目的是什么。
我扬扬手,答,假设**问题不回答,你怎么不问我如果是跟陈奕迅我还会出国么?我告诉你啊,我会带着陈奕迅一起出国。让他天天唱live版《浮夸》给我听。
然后我笑了,说,咱们能不讨论这个问题么?也不是绝症,大家轮着番来看我,哪里是慰问,简直就是看猴子。没看失恋的猴子什么德行是吧?跟别的猴子没什么不同,就是没人挠痒了。所以你们别都跟着起哄,我爸快烦死我了。
老唐想了想,又得出结论,你现在还是想着肖泽镇的。
我说是,我不但想着肖泽镇我还想着陈奕迅,我还想着阿童木史努比还有前些日子我在景山上摘下来的一片银杏叶还有让我吃了失眠的巧克力。我想的东西很多,当然有Z君但不全是他。老唐,咱们明人不打诳语,你就别给我爸当说客了,我不想跟谁谈恋爱,我没心情没精力,我不想把人家当下家,在这个时候跟谁谈情说爱那都不是真的,这样的缺德事我不干。你回去告诉我爸,让他省了这份儿心,他要再逼我,我就找个女朋友去!
很显然,南瓜给了老唐不好的影响,老唐把最后一句话当真了。
我立刻解释,自然现在还没有,我现在没心情,所以你得回去告诉我爸,别逼急了让我一辈子烦男人!
老唐松口气,又问,那你到底什么时候会有心情呢?
我说不知道,但是再逼我,什么时候都没心情。
老唐过了片刻才说,你们学校晚上挺好玩的。
我松了口气,知道我的意思传达给了老唐。
有些事情只要没说破,就算有也可以当做没有。
就像那张照片,如果我不说如果我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如果我能够像对待老唐一样对待Z君,可能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可能我也不会这么痛苦。
当时我在想什么呢?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然后逃命。可逃到现在,听到他的名字还是魂飞魄散。
很早以前,我曾陪伴失恋的南瓜看过一部电影:一个女人爱上一个不爱她的男人,那个人给她很多,可她越来越不快乐,然后她要走。
他问她为什么,难道我给你的不够多?
她说,不,不是不够多,而是不够对。
最后的特写,她的发丝被风吹向耳侧,但她是笑着的。
城市的灯光从她脸上快速划过,然后消失,她的嘴角微微扬起,形成美丽的弧度。
电影完了。
南瓜在哭,我想不到安慰的说词,只好点评道,我觉得有问题,她怎么会笑呢?她应该哭,嚎啕大哭才对。这是个败笔。
哽咽的南瓜停住了抽泣,回答,这不是说她终于获得自由而逃出生天的意思么?她再也不会痛苦了。
一根筋如此君,就这样被成**地转移了注意力。
今天我忽然明白,她的笑容并不代表她开心,实际上她的心根本不在自己身上,所以她不痛,所以她不会哭。
她只是不再有心。
所以,现在,如果有人告诉我他觉得自己不会再有爱情。
我愿意相信。
他们的心跟着曾经的感情一起不见了。
可总有人愿意以身犯险,比如之前的我,开始以为这不过是另外一场征服的游戏,后来才慢慢领略的那句话的真谛。
一个女人,或者可以用身体交换很多东西,但如果她付出的是自己的心,那她想换来的也不过是另外一颗心。
君心不可期,外物尽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