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起来,边抽烟边喝酒,喝着喝着,又开始流泪,我想起曾经无数个深夜,我被史良喃喃的梦语叫醒,他在我耳边叫杨小霞的名字,我怄得很,那么土的名字史良还叫得那么欢畅,好几次就想抡块石头砸过去。
现在知道,爱情和浮华无关,和一切都无关,爱情就只是爱情,史良爱杨小霞,不论她是什么样的,他就是爱。
我对着窗外的一片漆黑哭得荡气回肠,寂静中手机有短信进来,悦耳的叮当声音,我打开,是方扬的,他说漫漫,我突然醒了,因为我好像听见你哭了。
我拨了过去,真的就对着电话声音哽咽、鼻息深重地说:“方扬,你能过来陪我一会儿吗?”
方扬到我家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我的脸上一片潮湿,他在黑暗里看了我很久,然后无声地坐到我身边,拿掉我手里的啤酒罐子,他的手宽厚而温暖,有男人特有的粗糙,为我抹干脸上的泪,方扬轻轻地叫我的名字,他说“漫漫”,然后把我搂到怀里,方扬的身上有淡淡的肥皂洗涤后遗留的味道,散发出温情,我想这样的味道,我已经很久没有感触到,那也是史良的味道,根深蒂固驻扎在我灵魂的味道。
那一晚,方扬和衣搂着我睡了,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听见方扬在厨房弄出声响,有刺眼的阳光照耀进来,想要侧身躲到阴暗处的时候,突然想起,我现在不是无业游民了!
我从床上跳起来,单脚跳着,胡乱往身上套裤子,方扬围着我的花围裙过来,手里端着正冒热气的牛奶,“漫漫,漫漫你跳什么?”
我气急败坏地说:“我忘了今天要上班,今天是我正式上班的日子!”方扬搁下杯子过来使劲圈住我,“别乱动,别乱动,乖乖把早餐吃了,我飙车送你去上班!”
方扬确实飙车了,连闯了两个红灯,那速度不是一般的快,在车流里见缝插针,让我深深怀疑他是否是职业赛车手。
当车急速停下的时候,我看了下时间,还有足足八分钟才到上班时间,我松了口气,神态自若地开了车门,走下车看见站在报社楼下的林佳,表情夸张地看着我们,嘴巴微微张开,我向身后的方扬挥了几下手,然后拉了林佳上楼。
对着疾驰而去的方扬,林佳说:“这人好像有点眼熟!”
“你看长得帅的都是你裙下之臣吧!人家不是那种人!”
说这话的时候我自己都有点酸溜溜的感觉,如果方扬真是林佳的裙下之臣,我就一头撞死算了。
我身边的甲乙丙丁都被她染指了,你说我还有个啥盼头?
第一天接手工作就忙得一塌糊涂,报纸有四个版,最头疼的就是头版,各记者站传的稿子,还有本报记者的稿子,每个人都想上头版,都有自家儿子当然最好的感觉。
林佳也身居显要位置一版,她压低声音像捣鼓越货杀人的买卖一样告诉我:“这门道深,我们俩少发表意见,这里面有政治斗争,别得罪人,模棱两可就行了。”
我使劲推她脑门:“你说得轻松!”
林佳有朱主任撑着,我敢比吗?所以一整个上午我忙得焦头烂额,方扬打电话来的时候我也没好气地说:“晚点联系不行吗,非要这时候打来!”
发泄完后又后悔,方扬只是打过来关心一下。
林佳转过椅子面对我:“宝贝,早上送你来的那男的是姓方吧?”
果然林佳和他熟识,我直愣愣地看着林佳,就怕她跟我说她曾经上过方扬。
我说是姓方!然后就不理林佳了。
中午吃饭,林佳又一脸市井相,她往我饭盒里夹菜,“漫漫,”她谄媚地笑,“你咋泡上他的?”我还回她饭盒里的牛肉,“你不来搞新闻还真是浪费,我和方扬他还没泡我,我也没泡他。”
“不会吧?”林佳表情夸张地瞪眼,“浪费!”
基本上一整天有空的时间都被林佳缠着问关于方扬的事情,连上洗手间都没被她放过,我想要是林佳有那权力,绝对恨不得把方扬直接写上报纸头条!
下班的时候,我实在难以忍受,皱着眉问出心中的疑问:“方扬是你心中的超人还是咋的?你咋这么烦呢?”
林佳俯到我耳边:“他就是我心中的超人!”
林佳告诉我方扬两年前的事情,“道上的!”这三个字让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林佳继续说:“当初他在新鸿路口一个搏好几个,肠子都被捅出来了,完事后自己勒了衣服到医院去。”末了林佳还补充说了一句,这才叫男人!
我在林佳两道炯炯的目光里被一口茶呛得半死不活。
林佳最后总结:“你的方扬现在可混好了,都上过咱们报纸,新兴企业家!走白道了,你抓好啊!”
我拎了包在林佳意犹未尽里匆忙离去,再不走,估计她会从方扬的历史讲述到人类起源,天马行空的口水沫子四溅是这个女人这几年唯一的变化。
走在大街上的时候肖淼的电话进来了,没待我开口,她就跟训孙子一样地吼:“你关啥机啊?”我想起上班的时候在忙乱中把手机关了:“这不第一天上班铆足劲,全神贯注争取个好印象嘛。”肖淼这女人,长得根正苗红,职业也贤淑得很,可就是典型的成都化——不张口能迷倒一堆男人,一张口能立马让人内分泌紊乱,悲痛欲绝,含恨而死。最郁闷的是她喜欢说“椒盐普通话”,就是把四川话和普通话混杂着说,这也是她一大把年纪了还没脱手的原因,我告诉肖淼:“我累得很,我不和你吹了,咱改天约吧!”
跟着史良,学得最多的就是那个“咱”字,害得我常常以为自己是东北人。
肖淼在电话那头激愤难平:“你也太孔雀了,谁想约你了?你妈来看你了,一直打不通你电话,也不知道你新窝在哪。”
我赶紧问她:“那现在她人呢?”
想起我妈,心里就揪心地难受,一辈子孤家寡人,没过过两天安稳日子,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到头来,我不仅依然碌碌无为,还把她疼得跟半个儿子似的女婿给整没了。
“我让她在医院等来着,她非要到你家门口等,我就给领了去,估计现在还在那儿!”
我“啪”地合了电话,扬手拦了出租车,催命似的让那司机在只有几分钟的路程上狂奔,到楼下的电梯,看到数字停留在“11”上老半天没动静,撒腿就跑楼梯去。
气喘吁吁到了家门口,感觉胸腔里的小心肝都快要跳出来了,累得几欲倒地,而我妈神态自若地垫了报纸坐在地上,旁边还陪着方扬。
我叫道:“妈!”
方扬和我妈都站了起来,他们叫我:“漫漫。”我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