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 你以为谁都值得我拼命?
不知道宋澜知道他心爱的女人要和景枫订婚,会是怎样的表情?
柳淑珍幸灾乐祸地想。
输入才打听到的电话号码拨过去,没想到对面传来冰冷的机械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搞什么?
眼角眉梢的笑意顿时退去大半,想了想,她编辑了一条短信:
「盛夏和景枫下个月订婚。」
给宋澜发过去后,她喜滋滋地合上屏幕。
回头,瞥一眼躺在床上,鼻青脸肿的景臻,眼神要多厌恶有多厌恶。
就算没有盛夏这事,她也忍不下去了。
夫妻二十年,景臻睡过的女人她双手双脚加起来都算不清。而自从她第三次顺产,生下景如霖,景臻碰她的次数从月算变成了年算。
景如霖十一岁半,她便过了十一年半,这样丧偶式的婚姻生活。
手指摩挲手机冰凉的轮廓,她唇畔浮起一丝冷笑。
等柳家的家产分割完毕,她就离婚。
景家这些烂摊子,让他们自己收拾去吧!
夜渐深,景枫送盛夏回到碧远湾。
要下车前,景枫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在盛夏错愕的注视中,他艰难开口:“今天的事,实在抱歉。”
还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说什么。
在她面前,总是词穷。
盛夏浅浅一笑,小手覆去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哥,你不用给我抱歉,又不是你的错。”
“可景臻他——”
盛夏摇头。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你能有什么选择?当年你的母亲也不过是被蒙骗的人之一。受害者有罪这种观点,我从来不苟同。”
见景枫仍旧沉默,她忽而抽出手腕,用两只手捧了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
“哥,话说回来,今天我的演技不错吧?”她笑嘻嘻地问。
妩媚的眼睛里,尽是狡黠。
像星星般闪着令人动心的光芒。
景枫心跳微乱,想低头错开目光,又被她重新捧回原位。
左脸火辣辣的疼还未完全消失,现在更添两分滚烫。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和女孩子这么亲密,再看盛夏那双攫人心神的眼睛,景枫一不留神就陷了进去。身体前倾,粗粝的指尖探上她的眼睛,顺着她脸庞的美好弧度,缓缓下滑。
离开景家前,她借他的卫生间洗了澡。
她说不想留那些恶心的痕迹回家。
所以现在,她身上的气息带着沐浴后的清新,让他越发慌乱。
“夏夏,”他喉结微微滚动,“今天你做得很好。”
盛夏对他眼里的神色感到三分困惑。
流露出来的情欲她能看懂,可……
景枫对她?
这又说不太通。
想了想,只能解释是今天她“美救英雄”,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才导致他混乱了,分不清演戏和现实了。
趁他还没有进一步,盛夏及时制止,松开双手,拉开和他的距离。
“那就好,”叹了口气,别过头去,眸色深深地凝望漆黑的前方,“我就是担心,今天这么一闹,以后你在景家的处境更加艰难,能做的事,也更少。”
今天不过只接触了短短三小时而已,她已经看透了景家人是什么德行。
难怪景枫处事那样小心谨慎。
稍有不慎,可能早就被扫地出门。
她知道景枫有当景家继承人的实力,只是景世华这样偏爱景臻,景臻又有柳淑珍背后,柳家的加持,处境确实不妙。
现在她能帮他一二,也是短暂的。
只要景世华那边想出更好的对策,到时候景枫的处境,只怕比现在还难。
“别担心,我没事。”景枫低声。
“你有办法?”
景枫眼角微垂:“不是办法,是现在的形势。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父亲对林薇,有一定的感情。你一提她,父亲的状态全然与之前不同。”
盛夏蓦地一愣。
顺他的话仔细回想,发现还真是。
之前的景世华多嚣张啊,先打了景枫,还想冲上来对她动手。
后来却一脸慈祥和蔼的笑,直接同意了她和景枫订婚的事。
谁能想到重男轻女出了名的景世华,竟然会看重从小就遗弃的女儿呢?
“哥你打算怎么做?”她反问。
景枫一言不发,手指移到她身侧的安全带上,“咔”一声,替她解开。
“回去吧。”
情绪不明。
话已至此,盛夏只能笑了笑,打开车门。
盛夏走后,景枫一直在车中,静静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越来越远。
想起今天下午在景家发生的一切,他双手狠狠砸向方向盘。
景臻。
他不会放过!
迟早有一天,他会将整个景家纳入囊中,叫当年那些折辱他的人,统统付出代价!
景枫停车的位置,离别墅的大院不到十米。盛夏走进院门,正准备加快脚步,回家去抱抱儿子,手机突然一阵铃响。
她吓了一跳。
之前去景家怕错过重要电话,她特意开了铃声,现在寂静的夜中,《everytime》的钢琴前奏显得那样突兀,她都快忘记了,自己的铃声是这首歌。
怔了几秒,她拿出手机。
屏幕上是一个陌生号码。
若有所思,她按下接听。
“谁?”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在拿什么东西。
过了好几秒,她才听到一句:“是我。”
低哑的嗓音,透着疲惫沧桑。
刹那间盛夏整个人都绷住了。
双手捧住手机,生怕电话被挂断一般,急匆匆往车库跑。边跑边问:“你在哪?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我马上过来!”
宋澜蓦地一愣。
正在缠绷带的手悬在空中,过了两秒,才重新用牙齿咬住绷带,手指够到桌上的刀,一下割断。
“你担心我?”他哂笑,“我没听错吧?”
盛夏急得眼泪直流,手忙脚乱地插上车钥匙,加重了语气:“你少在这跟我贫,快告诉我你在哪!”
“……清月湾。”
得到地址,盛夏立刻开车。
处理好身上所有的伤口,宋澜把染血的T恤揉成一团塞进垃圾篓里。又藏好桌上的碘伏和绷带。做完这一切,他打开落地玻璃通风,想把大厅中的血腥和碘伏的味道冲淡。
刚坐下,门外就传来了动静。
宋澜重新起身,按下吊灯开关。
打开门,一眼看到眼眶通红的盛夏。
“……你还真来。”
不知道说什么,他憋出一句话。
盛夏好气又好笑,伸手把他往里面推了一把:“我来了又怎样?你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不愿意我来?”
“倒也没有。”他错开眼神,往旁边让。
错身的瞬间,盛夏闻出了他身上混合的味道。
原本要进去,又停了下来,站在玄关处,身子前倾,几乎贴在他的身上。
宋澜浑身是伤,不敢被她发现,只能一反常态地离开她所在的范围。挥手关门,长腿一迈,几步就走到了大厅。盛夏穷追不舍,鞋也来不及脱,小跑去追他。
用手揪住他的衣服,勒令他停下。
“你跑什么?”
宋澜:“……”
早知道就不告诉她了。
盛夏讥诮一笑:“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会过来?你能在的地方有哪几个?我就不能一处一处找?”
宋澜:“……”
沉默片刻,他握住她揪着自己衣服的手,缓缓转身。
眼神深深地望她。
还是那么美。
那么脆弱。
巴掌大的小脸上尽是亮亮的泪痕,还不知道她在路上哭了多久。
原本他以为,知道她为自己流泪,会很开心。因为这说明她心里还有他,还是会担心他。
可现在,他的心却仿佛被人用手捏住一般,狠狠揪起。
不想看到她难过不开心,更不想看到她流泪。
温热的手指轻轻探上她的脸庞,他一点一点,擦拭那些已经干涸的泪痕。
“丫头,我没事啊。”
心猛地酸涩,盛夏呜咽一声,直接埋入他的怀中。
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身。
无可避免地,碰到了他的伤口。
宋澜瞬间脸色煞白,继而又布满病态的红晕。但他不想阻止她的举动,反而欣喜若狂,强忍身体的不适,用拥抱回应了她。
“夏夏,你想我吗?”他试探着低声问。
盛夏侧脸贴在他的心口上,能听到他剧烈的心跳,不免跟着紧张,心脏也开始阵阵酸涩。
没有回答他。
但她扬起小脸,和他眼神相会。
过了片刻,像下定决心一般,她双手勾上他的肩。
蓦然踮脚,吻住他的唇。
她的吻带着只有意乱情迷时才会展露的霸道,辗转中忽的加重力道,狂热地索取侵略。
宋澜几分被动,退到沙发边沿,握住她的小手,声音沙哑:
“夏夏……”
盛夏的手指按住他的唇。
轻而易举,撩动他的心弦。
反守为攻,他将她按进沙发,双手捧住她的小脸,狠狠吻了回去。
盛夏的意识渐去渐远,不知过去多久,又缓缓归拢。
仰着头躺在沙发里,看着上方的男人,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依旧神采奕奕。
“是人吗你……”她轻笑。
宋澜心情大好,单手勾住她柔软的腰,往自己的胸膛拢近。
薄唇贴在她娇嫩的唇瓣上,一句低语:
“是你男人。”
被他弄得有些痒,盛夏用手抵在他的肩上,他不得不起身,拉开距离。
看到那些绷带缠绕的地方,她的眼神骤然变得灰暗。
方才她摸到了那些绷带缠绕的地方。
可情至浓时,她没有多余的理智去思考。
而他也是这个意思。
纵容着她,也纵容着自己。
一次贪欢,导致的后果,就是现在他身上除了留下的新鲜吻痕,还有更新鲜的,从白色绷带上透出的血的鲜红。
“绷带在哪?我帮你重新弄一下。”她皱了皱眉。
宋澜从一旁掀下薄毯,盖去她身上。
旋即穿上裤子,走到电视背后。伸手的瞬间想到这是开始故意藏起来的,几分尴尬,回头看了盛夏一眼,见她眯着眼睛看自己,显然是猜到了。
低咳一声,拿了碘伏和绷带走到她身前。
盛夏裹了薄毯,扶着沙发坐起。
小心翼翼拆开那几处,血立马就冒了出来。
“不行,得去医院。”盛夏放下手里的碘伏。
宋澜抓住她的手腕,摇头:“不能去。”
“你这伤口太深了……”说到这里,又很后悔刚刚的举动。
要不是她勾他,他也不会……
似乎看穿她的心思,宋澜一声低笑,屈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想什么呢?快帮我弄好,不然伤口都愈合了。”
听出这是那个冷笑话改版,盛夏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哭丧着脸默默帮他清理伤口。
毕竟凡夫俗子,碘伏沾到寸长的伤口,痛是真的痛。
一身冷汗,他薄唇紧抿成一线,放在腿上的双手紧握成拳。
过了片刻,盛夏才处理好第一道伤口。
“这都是怎么伤的?”她问,声音微有哽咽。
宋澜涣散的眼神聚拢,不自觉想起北仓那里的血腥场景。
也是真的命大,两帮人火拼,他最终只受了几下刀伤。
但这些事他一句都不想同盛夏说,免得她担惊受怕,胡思乱想。
沉默一阵,他岔开话题:“叔叔的骨灰,我找到了,但是没有带回来。我把它安置在永安佛堂,等你有空,我带你去。”
盛夏的手指悬在离他背上半寸的距离。
她听到了什么?
爸爸的骨灰?
他居然,真找到了爸爸的骨灰?
那就是说,他这一身伤,都是这样来的?
一时间又气又急,恨不得一巴掌给他拍下去。
红了眼眶,她将碘伏重重跺去桌上,拧住他的胳膊,让他看自己。
“你疯了吗!那些是什么人,你想都不想,就去招惹?你要是死了怎么办?你就不能想想你爸你妈?想想我,还有……”
还有小星星。
话到嘴边,她又犹豫了。
宋澜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只是温柔地望着她,唇角带了一抹淡淡的笑。
“当然想着你了,就是想你,才会去啊。你以为谁都值得我拼命?”
一句话说得盛夏心脏又是一痛。
再多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收回目光,默默替他继续处理伤口。
直到凌晨三点,才把那些伤口弄完。
盛夏走到垃圾篓旁丢弃手里的血绷带,发现里面的黑色T恤,若有所思,伸手捻了捻,触到几块僵硬,那是什么,再明显不过。
鼻尖再次发酸,她移开脚尖,走到水池边洗手。
宋澜不声不响地走了过来,在她关水的时候,温热的双臂贴着腰身环绕过来,紧紧拥住了她。
“丫头,别回去了。”
顿了顿,又怕她不答应,补充一句:“这么晚,开车不安全。”
盛夏确实也没有回去的想法。
一来,碧远湾的人都睡了,她回去只会给她们添麻烦,还会吵醒小星星。
二来,宋澜都为她伤成这样了,她怎么能潇洒走掉?
轻轻“嗯”了一声,身后的男人立刻高兴得不得了,头枕着她的肩窝,像小孩子似的,蹭了蹭。
背上都是伤,宋澜只能趴着睡。
盛夏睡不着。
满脑子都在想宋嘉泉,陈漪,宋澜。
要不是宋嘉泉,她妈妈就不会当小三。
要不是陈漪,她妈妈也不会跳湖而死。
可这些,跟宋澜都没有关系。
从头到尾,宋澜都跟她一样,是无辜的。
所以她无法再恨他。
反而一想到他,心就会狠狠地揪一下。
轻轻侧身,借着月色,她凝视着他的轮廓。这么多年过去了,躺在他身边,竟然还会有少女时期的害羞。
那样的心情甜蜜又复杂,她都还牢牢记得。
忍不住伸手,试探着将指尖贴去他的脸庞,原本已经熟睡的宋澜却像有感应一般,顺她的手蹭了一下。
下一秒,一滴泪却染在了她的指上。
……哭了?
记忆中宋澜只流过一次眼泪,就是上次,跟她解释,求她原谅的时候。
那这次又是为什么呢?
她现在没有闹也没有吵,乖乖在他身边啊。
收回手指,她握住他的手,轻声呢喃:“我在呢,阿澜,别难过啊。”
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叫他了。
她从未对宋澜说过,其实在她心里,是喜欢叫他“阿澜”的。
亲昵的称呼,却又不会过于甜腻。
只是有另外的一个女人,总这样叫他。
所以她再也没有把这两个字喊出口。
就算是在床上,他想听她这样唤自己的时候,她也是紧抿着唇,宁愿发出让人脸红心跳的娇声,也不愿在那时候眼前还浮现另一张恶毒的女人脸。
想起肖娉婷,她整个人又不太好了。
重重地翻身,她的手插入枕头下,用力拽住了床单。
宋澜忽然就醒了。
发现怀中空空如也,正觉得心痛,又发现盛夏还在。
只不过是背对着他。
他朦胧着双眸,慢慢蹭过去,想要重新将她捞入怀中。
盛夏却拍了他揽过来的手。
“怎么了?”他不解。
盛夏哼哼:“你是不是喜欢谁,就要为谁打架?”
宋澜:“?”
脑子顿了顿。
好半天的,才明白她的意思。
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这醋吃的,也太久远了。
“她跟你不一样。”
话音刚落,盛夏猛地起身,掀开被子就走。
宋澜大惊失色,赶紧道:“你听我说完!”
回应他的,是摔门而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