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异动
素菀平静地盯着他,内心毫无波澜。
别说她不知道三百年前翻云诸事,就连所谓的父皇,她也没有任何印象和感情。
所以黑风说的这些,于她而言不过是最陌生的东西,甚至也与她毫不相关。
或许那个时候,有人受了委屈,可也不是成为谋人性命的理由。
“你知道那些毒在我们身上发作,我们要承受多少痛苦吗?虽然可以长生,可这三百年来的每一天,我们都在受折磨!我们只是想变回正常人,这都不可以吗?”
黑风攥着拳,一回想起从前那些事,他便恨得咬牙。
他和黑月,都是翻云的牺牲品。活了百年,也被国师关在地宫百年,生不如死!
直到素菀苏醒,国师才能把他们放出来,而重见天日的代价,就是不断杀人!
他在阿寥身上花费了太多心思,也不能再有精力找到第二个人炼化,他必须从阿寥身上试验出结果,他必须带走阿寥继续实行计划!
眼珠一转,目光落在素菀身后的柴房。
察觉到他的意图,素菀张手拦截,声音坚定:“只要有我在,我是不会让你带走阿寥的!”
黑风冷笑一声,拿出一根短笛吹响。
这个乐曲……
素菀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记忆迅速飞转,在宣宁城!
当时在萧府,她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之后萧衡的焚溟偈就发作了!
这笛声,能催动焚溟偈!
“阿衡身上的毒咒,其实是你下的,对不对?!”
素菀大声质问,眼中的情绪越来越深沉。
黑风唇角冷笑,不作答,继续吹奏手里的短笛。
是啊,当年他糊弄江笙笙给素菀下焚溟偈。可江笙笙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又如何懂得怎么下咒呢。她的任务,不过就是将附带毒咒的东西放在素菀身上罢了。催动毒咒的人,自然是他了。
只不过让他最意外的是,萧衡和素菀都在之后都以为江笙笙就是那个下咒之人,居然没有为了解开毒咒而杀了江笙笙。也因此如此,这件事的真相才得以被隐瞒这么久。
没想到,今日素菀居然凭着这笛声认了出来,真是有趣。
柴房,突然传来阿寥痛苦的叫声。
琼枝吓坏了,刚才阿寥还好好的,突然之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见他要出去,琼枝一把抱住,却被他大力震开,摔晕过去。
阿寥顺着笛声来的方向步步前进,从柴房出来的时候,他身上隐隐有黑色雾气浮动,双眼爆着血丝通红。他没有意识的向黑风走,素菀拦在他跟前,可他就像一具没有思想的肉体,依然直直地往前走去。
“停手!”
素菀怒吼,掌间生出一道风。
黑风避身躲过,短笛不慎落在地上,眨眼间被素菀握在手中。
指尖一个用力,短笛在素菀掌间断成两截。
与此同时,阿寥倒在地上不停喘气,眼中的血色也在顷刻散去,逐渐焕出一丝清明。
“胡作非为,你害了那么多人命,还让我和阿衡备受毒咒之苦,今日我一定要杀了你!”
从宣宁到陵昌再到通明山,黑风去过的地方,必定会见血光,素菀不再手软,张手拿出玉织陨伞,抽出里面的软剑来,向黑风刺去。
黑风再次躲过,目标却不是她,而是冲向阿寥。
素菀眼疾手快,迅速回身横在阿寥跟前,手里陨伞一转,尖锐的伞刺飞向黑风。
黑风起先还能躲过,却不敌飞出来的伞刺数量太多,胸口还是中了几针。
趁机,素菀两指起力,点向他的要害。
忽然一阵巨风,大树倒下。
素菀下意识往后一退去护阿寥,黑风则被那阵风吹至了远处。随即,一道身影落在黑风身边。
与黑风不同的是,那人装束不同,仅仅只是穿着一身朴素的布衣。
她蒙着脸,头上的发丝已经花白,看起来年纪已经很大,但身手却很灵敏。
素菀眼睛一眯,这个身影,有些熟悉。
可素菀认不出来,她不记得自己还跟黑风的什么同伙交过手。
清醒过来的阿寥虚弱地爬起来,看向不善的对面。
“婆婆……是婆婆……”
他忽然这样念叨,眼睛死死盯着来人手腕。
闻言,素菀惊讶,目光也顺着望去,看到了那根链条。
她想起来,那根手链是她在通明山捡的,后来被人要走了。
而阿寥说的婆婆?难道就是跟他讲有关翻云故事的那个婆婆?
素菀隐隐恍悟过来,一切……都是他们安排好的。
阿寥儿时听的那个故事,还有她在宣宁遇到阿寥,这都是早有预谋,从几年前就开始的预谋!
从她离开东海的那一刻,就已经踏进他们布置好的阴谋陷阱里!
不止是她,还有萧衡,甚至是……整个大坤!
更让她不敢想下去的是,她曾怀疑阿寥遇到的那个婆婆是唐姑姑。
素菀惊愕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个身影。
那个身影,是那样熟悉。
出神间,那二人已转身离去,迅速消失在她视野中。
素菀追上去两步,却又停下来。
如果那个人真是唐姑姑,那么她现在也跟黑风一样,长生不死又如鬼魅般活着的人?
素菀不敢去想,也不敢去追,她心里打着鼓也有些害怕。
“你真的确定,刚才那个人就是你说的那个婆婆?”
素菀的声音有些发抖,面色凝重,再次向阿寥确定。
阿寥点点头:“是,那根手链,还有婆婆的样子,当年她也是蒙着脸的,所以我能认出来。你怎么了?”
见她脸色不对,阿寥问。
素菀眼神晃了晃,只是摇摇头。
琼枝捂着脑袋从柴房出来,额头上摔肿了一个大包。
阿寥见了她,想起自己之前发狂的事,抱歉地问:“小丫头,你……你还好吧?”
琼枝噘着嘴瞪他一眼:“还说呢,你刚才那一推,直接把我给摔晕过去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刚才来的人已经跑了吗?”
阿寥点点头,转头去看素菀时,只见到她沉默离去的背影。
陵昌城,寝宫。
“陛下,要不再找太医过来看看吧?”
魏公公站在萧帝床边,担心的问。
萧帝脸色苍白,神色满是疲惫,他已经好几天没睡着了。
可他还是摆摆手,躺在床上让宫女揉着额头两边的穴位。
前几天太医已经来看过他的情况了,即便喝了那么多药,也无济于事。
他的头很疼,日日夜夜的疼,无法看折子,也无法睡觉,这简直就是酷刑!
同时,他的五感也受到影响,不仅闻不到味道,也尝不出菜肴,现在更看不清也听不见周围的一切!
猛地,似有什么在脑袋里一抽,他倒吸一口气,抱着脑袋,不停地辗转反侧。
不行了,他忍不了了,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下一秒就要爆炸了!
他猛地坐起来,一巴掌打在宫女脸上。
宫女吓得不轻,连忙趴在地上不敢起身。
“快,拿过来,拿过来!”
他向魏公公伸手,失控地发狂大喊。
魏公公立马意会,给宫女使了个眼色让她下去,然后从一旁的案桌上取来盒子。
这盒子里装的,正是前几天萧帝不再吃的丹药。
可就是因为停吃的这些天,萧帝的身体状况就开始不好了。
萧帝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抓了一把丹药要往嘴里塞。
魏公公连忙拦住他:“陛下,可不能有这样的吃法!恐怕会伤着身体!”
萧帝沉沉闭了闭眼,只拿起一颗丹药放进嘴里。
稍许,不见疼痛减轻,又连着往嘴里塞了四五颗丹药。
终于慢慢的,脑袋里的疼痛感开始消失,周围的一切也渐渐清晰起来。
萧帝长长舒一口气,仰倒在床上,目光呆呆望着床帐。
“陛下,方才皇后娘娘来过,送来了点心,要不要吃一点?”
见萧帝有所好转,魏公公连忙说。
因为身体的不适,萧帝也已经很久没好好用膳了。
萧帝点点头,起身来到外殿。魏公公微笑着,将食盒里还热的点心端出来。
桂花糯米羹,入口即化,花香四溢。
终于尝到味道的萧帝,脸上露出愉快的笑意。
这时,小太监从外面进来,低着头禀报:“陛下,国师求见。”
萧帝神情一顿,眉心皱起来。
以往,萧帝几日每日都要召见国师。
但从泽宫回来之后,他就再没找过。
魏公公担心地看着他,见他久久没有出声,提醒说:“陛下,你身上的病只有这个丹药能缓解,这是否有些太蹊跷了。看起来更像是……”
萧帝撇过去一眼:“是什么?”
魏公公声音沉了沉:“像是被反噬。”
萧帝抿着唇,没有说话。
是啊,他也有这种感觉。
一旦停药就痛苦不堪,那个罪魁祸首,自然是炼制丹药的人。
萧帝直起身子,正襟危坐,神情严肃。
之前他还没有怀疑,可在断药的这些天,他心中也渐有了疑惑。
当初国师给他这些丹药,说是能强身益体。照理说,即便是断了,也不会有大问题。
可这些天,他的头疼脑胀,就连太医都没有办法。
刚刚吃了丹药,那种感觉就又都消失了。
莫非国师真有什么企图,想用这丹药要挟他。
“让他进来,寡人要好好问问!”
萧帝不悦,也没心情再吃东西了,让魏公公把桌上的东西都撤了。
不多会儿,一袭白衣的国师从殿外进来,恭恭敬敬向萧帝行了个礼:“陛下,听说陛下近日身体不适,臣特来探望。”
萧帝看着他,淡淡“嗯”了一声,说:“是啊,寡人只不过是少吃了几天丹药,就头痛的不行。不过没关系,寡人刚刚服下了丹药,那些感觉居然都奇迹般的不见了!国师,你的丹药,真乃神药也,寡人现在是离不开丹药,也离不开你了啊!”
嘴上说着赞赏的话,可萧帝脸上的神情却泛着讥讽的冷意。
国师似没看见也没听懂一般,面含着那如同焊在脸上的温笑,询问:“听说前几日陛下去了泽宫,是天罚剑又有什么异动吗?”
萧帝冷呵一声:“是神明给了寡人一点小小的提示。”
国师说:“这些时日,臣也在府中为陛下衍算。陛下身体康健,寿至百年。”
闻言,萧帝脸上越发不悦:“才百年,这么说,寡人的日子已经过去一半多了。”
国师笑起来,慢声解释:“陛下,要想长生,得一步一步来才行。陛下百岁之后,臣自有办法让陛下寿至千年。这百年和千年的益寿办法互不相同,也得根据实际情况来看才是。”说着,他目光朝那桌子上摆着的盒子看了一眼,“陛下前些日子断了丹药,实乃大忌。并非是这丹药牵制着陛下,而是因为这丹药能帮助积累陛下体内能延年益寿的灵力,一旦断了药,这灵力涣散,陛下自然会感觉到不适。”
萧帝断药之事并未告诉于他,但他则已经猜出来了。
他又主动上前一步:“陛下,可否让臣为你把把脉?”
萧帝心里原本气着,可听刚才他那么一说,又有些心动了。
想了想,便将手腕放在桌上。
国师意会,低身过来跪在地上,为萧帝诊脉。
稍许过后,他告诉说:“陛下服过药后,灵力已经稳固,只是之前散去的太多,有些前功尽弃了。”
萧帝心里一惊:“这该怎么办?这会不会对长生有所影响?”
国师摇摇头,将边上那装着丹药的盒子打开看了一眼:“陛下不必太过担心,只要继续服用丹药,目前来看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这服药时间该加长,将之前散去的灵力都补回来。为难的是……”
见他有难色,萧帝担心:“国师请说。”
于是,国师便道:“这丹药炼制不易,臣之前炼制好的丹药正好供陛下将百年灵力续上,如今算来,丹药不太够,需再炼制才行,这又该花费不少昂贵的药材了。”
“无妨,只要能炼成,多少宝贝寡人都为你找来!”
萧帝一心想要长生,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之前闹瘟疫的时候,不是还从周边调度了一些药材过来吗,现在炼丹,若陵昌城中也没了要用的材料,再从边上调度即可,算不上什么难事!
同时,萧帝还在意另外一件事:“对了,你之前衍算,是否算出我何时能够揪了阿番勒这只讨厌的虫子?连年战事,寡人都听烦了,只想让阿番勒尽快消失!”
国师:“陛下若有兴趣,现在与臣一同去观星台,臣立即衍算。”
萧帝没有犹豫,立即答应,让魏公公赶紧去观星台做准备。
这世间从始至终,没有一个帝王不想明晰自己的未来,也没有一个帝王容许旁人轻断自己的未来。
所以,唯有让萧帝亲眼得见,方能重塑信任。
城外。
萧衡从昌德医馆回来,最后一个得瘟疫的百姓已经治愈,太医和大夫也纷纷从医馆离开。
一声急促的马蹄,行知从另一方向回来,对他摇摇头。
萧衡神色晦暗,自萧帝取消他与暮家的婚约之后,他就一直在想素菀。
可找了那么久,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无法,他只好命人再往陵昌城的周围探寻,打算进宫跟萧帝告个假,亲自去四处找找。
这段时间,他越来越觉得素菀的突然离开有些蹊跷,之前是他大意了。
正要进宫,突然有侍卫来报。
“殿下,天罚剑又有异动。”
“这异动已经不止一次了,可我每次到那,天罚剑都没有任何反应,你们到底看清楚了没有!”
萧衡心烦,之前几次也有泽宫的人过来说这些,可他却从来没遇到过。
侍卫抬起头,也有些为难地看着那张紧闭的车帘,对里面的人说:“殿下,天罚剑的异动时有时无,而且每次时间都很短暂,无法控制,我们也只是如实禀报。”
萧衡深吸一口气。算了,还是去看看吧。
马车方向一转,往泽宫驶去。
进入殿中,一如前几次那样,天罚剑没有任何异样。
看守的侍卫抓抓脑袋,低声嘀咕:“怎么又没声音了,难道是要陛下来才管用吗?”
他并不知道,之前萧帝来的那次,是萧衡设计假装的,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天罚剑异动。
萧衡抬头望向高高伫立在台上的天罚剑,即便只是一团模糊的身影,也能感觉出来周边的冷寂。萧衡伸手,示意行知扶着。他走上高台,来到天罚剑前。
“剑身可有异样?”他开口问。
行知仔仔细细在天罚剑上观察,回答说:“没有,还是跟以前一样。”
萧衡伸手,握住剑柄。
谁知指尖刚一触碰,一阵强大的吸力将他按在剑柄上,无法抽离。
他感觉到一股力量像是被突然激活了般在身体里乱窜,与那次素菀为他疗伤时所感应到的力量一样。
究竟是什么!
“殿下?!”
行知见状不对,立即上前想将他与天罚剑分开。可刚靠近,就被一阵强大的力量给弹飞,摔在地上猛吐两口血。
泽宫的侍卫也上来帮忙,无一都与行知一样,根本无法靠近。
“快!快去通知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