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黑月
这次的寿宴乃家宴。
萧帝有意撮合萧衡与暮云岫,所以在寿宴当日也邀请了暮云岫前往。
这无疑,是明确了暮云岫的身份。
萧衡沉默了半晌:“最后,交出解药。”
素菀至今昏迷不醒,他始终不放心,担心是这些狡猾之人在药中添了不知名的东西。
前几日的行刺,虽非这两人所做,但也有耳闻。男人告诉说:“那种毒并不难解,听闻沈太医拿到了罗曼豆蔻,那么解药应当已经有了。”
“可昏迷的人,还是迟迟不醒。”
“这个就不知道了,只要毒解,就无大碍。若是不醒,会不会是其他原因。”
男人语气确定,那种毒并不稀有,况且他的身上也没有解药。
该问的都问完了,萧衡命人把两人看守起来,没有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这座宅子。
男人如同大赦,软着腿爬去看弟弟的伤势,发现只是在手臂被刺,松了口气。
回太子府的路上,萧衡坐在马车里闭合双眼,脑海中回想男人回答的每一句话。
刚才那个男人说,这个毒并不难解。
也就是说,射箭下毒之人并不想要素菀或者他的命,而是……想借罗曼豆蔻惊动萧帝,暴露他与素菀之间的关系。
“阿寥去哪儿了?”
萧衡突然想起阿寥,说起来也有许多天没见他了。
行知告诉说:“下个月是他父母的忌日,他说要回老家祭拜,我许他去了。”
萧衡问:“他有说过,老家在哪里吗?”
“叫露村,从未听过的地方。”
是行知送他出城的,当时事务繁多,所以也没有细问,估摸着下月底就回来了。
萧衡想起阿寥跟素菀相处过一段时间,他去的地方又多,兴许能知道些原因。
太子府。
琼枝为素菀喂了几口汤,继续守着。
她忽然觉得很困,撑不住眼皮倒在了地上。
一阵风吹过,一道黑影从窗外进来,站定在床边,幽幽望着上面的人。
“这次连老天都在帮我,让你乖乖就范!”
他伸手,运转浑身的内力,一颗红色血珠浮在半空,试图获取素菀身上的力量。
一股凉意缓缓涌入他的体内,他闭上眼深呼吸,享受这股力量充斥自己的身体。
可是很快,这些感觉渐渐淡去,最后竟然怎么也吸不上来。
男人疑惑,那些力量明明还未完全被素菀的身体融合,哪怕是用上了能够吸取世间万千精髓的血珠居然也无济于事!
一阵巨大反力,男人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开始倒流,身上的内力在被迅速反吸出体外。他心里已经,强行收手,身子瞬间被弹开,撞上后面的衣架。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立即赶了进来。
黑影口中流血,不甘心地狠狠瞪着了眼床上的人,收回血珠跃出窗外离去。
萧衡正好回来,刚到门口便听见前面声音有些混乱,加快脚步赶去。
“发生什么事了?”
门外的侍卫此时都冲进了屋里,他先前吩咐过,除了琼枝不需任何人打扰素菀。
他担心起来,摸着方向来到素菀床上,触碰到那具温凉的身体,他松了口气。
还好,人还在。
“殿下,刚才屋里传来动静,可是进来的时候没有发现异样,兴许是被风吹的。”
其中一个侍卫回答,他们进来之后,除了倒下的衣架,并无异样。
行知把躺在地上的琼枝叫醒,这么大动静,怎么还睡得这么沉。
琼枝苏醒过来,眼皮还沉的打架。
行知问:“你可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琼枝眯着眼,意识还有些混沌,摇摇晃晃着脑袋:“我……我感觉头好沉,好困,还是好想睡觉。”
行知拿出随身的瓶子,在琼枝手上抹了一点。
这是能解迷香的药膏,琼枝深深闻了口气,意识幡然清醒。
行知扫了眼摆动的窗页,缓缓上前,用剑挑起散落在地上的东西,目光骤然一紧。
“不对,地上有血,有人来过。”行知惊诧,立即带队吩咐侍卫,“搜查太子府周围!要快!”
这几日,萧衡已经加强周边的守卫,人员都由行知每日亲点,不可能有另外的人混入其中。
能神不知鬼不觉进到太子府的人,轻功了得,应与黑风一个道。
行知派人在府中搜查,自己则带着一队人马赶到府外,分四路追查。
他猜测,此人应与当日宫弓弩射箭的是同一个。
他走在街上,目光快速观察着周围每一个人,突然看见一道身影进了巷子。
他立即追过去,却在死胡同里遇到了萧赢和青竹,后面还停着一辆马车。
众所周知,萧赢想对付太子府不是一天两天了,此时又这么恰好出现在这儿……
行知的目光落在马车上,死死盯着那张摆动的车帘。
青竹拦下他,高声问:“行知,你好大的胆子,见到王爷也不行礼,还这般冒失!”
行知回过神,拱手做了礼,开口问萧赢:“安王殿下,你在此处做什么?”
萧赢悠闲摇着扇子,不屑地冷笑一声,反问:“本王要做什么,还需告诉你吗?”
行知目光不曾从马车离开,声音也沉了几分:“太子府中出了小贼,我们正在抓捕,可否让我查看下王爷的马车,以确保王爷的安全。”
说完,便欲上前。
萧赢一收扇子,满脸不悦地瞧着他,拦在马车前面:“不太方便,况且本王有自己的侍卫,不需要你来保护。”说完,对青竹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滚,别坏了本王的兴致!”
越是推脱,便越是可疑。
行知上前,青竹出剑阻拦。一个反手,行知便将剑鞘滑了回去,大步上了马车拉开车帘。
“啊!”
里面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行知心里一沉,还是伸手把缩在角落背对着他的人掰回来,看清楚她的脸。
女人一见行知,眼睛里满是恐惧,吓得瑟瑟发抖。
萧赢前些日子因为贪恋女色才被萧帝责罚过,怎么还有胆子干这事。
“王爷,你怎么又强抢民女,此时若传出去,陛下的颜面何在!”
行知退出来,一边说话目光一边扫向四周,这里没有其他可藏身之处。
萧赢站在车前,用身体遮挡住里面的女人,不悦地说:“话别讲的那么难听,本王没有逼迫任何一个姑娘跟随本王。”
“我……我是真心想跟安王殿下切磋棋艺的,还请大人不要打扰。”
车厢里的女人也跟着小声说了一句。
行知看看萧赢,又看看那个女人,最后打量了一眼车厢周围。
“听清楚了吗?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本王要你小命!滚!”
萧赢一脸不耐烦,摆摆手让青竹把行知轰走。
等行知走远,萧赢松了口气,捏着下巴回头看着车厢里的人。
他路过此处,突然被这女人碰瓷了。
本以为是想拉他去风花雪月,没想到……原来她正被太子府的人追杀。
女人拉了拉肩膀垂下的衣领,缓缓从车厢里出来。
萧赢摸上她的手:“还下什么车,不如跟着本王……”
“王爷。”女人对他微微一笑,警告,“你忘记陛下说过的话了吗,若是刚才那位大人把事情传出去,你该怎么收场,我可还不想死呢。”
闻言,萧赢收了手,只好打消了某些念头。
女人跳下车,翻开角落对着的草篮,把藏在里面的黑斗篷拿出来披上。
谁能想到,这件黑色斗篷之下的,竟然是个女人!
在她逃出太子府的时候已经受伤,正要找地方躲藏,突然发现萧赢在附近。于是她便跳上萧赢的马车,出示身上的腰牌。萧赢认得腰牌,自从贤妃来过之后,他便知道这城中的黑斗篷都是自家手下的。于是,萧赢带着她躲进胡同。
在行知发现之后,女人又迅速脱掉了斗篷,假装被调戏的民女。
萧赢盯着她每个动作,他还没见过这般妩媚有利索的女人,够劲。
“你是奉母妃的命令来的吗?母妃到底让你去做了什么,又没偷东西又没杀人,却莫名其妙把太子府搅个天翻地覆。”萧赢对她充满了好奇,一双滴溜的眼睛不停打量着她,见她抿唇不语,又不由笑了,“你该不会是私自行动,想捞什么好处?”
女人抬眸,缓缓来到他面前。
一阵清香扑面而来,萧赢深吸一口气,享受不已。
“贤妃娘娘所吩咐之事,我等必不留余力,即便是有私心,也不会对娘娘和王爷造成麻烦,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只不过顺路捞点好处罢了。王爷深明大义,不会连这么点小小的恩惠都不肯施舍吧?”
女人软语说着,细嫩的手指慢慢在萧赢胸口花圈,一双媚眼如丝般的勾人。
萧赢被她勾的浑身僵直,咽了咽口水,故作正经:“现在街上都是萧衡的人,你们暂时都消停会儿,下次被人发现可不像今天这么好运了。”
“王爷怕了?”
“怕什么。”
“怕被太子看出来,王爷怕太子?”
“他一个瞎子,能成什么气候!”萧赢作怒,一把推开贴在身上的女人,黑着脸说训,“今日若不是我救你,你早就被太子府的人抓走了。你不好好感谢我也就罢了,莫要说些让我不高兴的话。”
女人见状笑了下:“是属下失礼,王爷莫要生气。”
美人儿道歉,萧赢的怒气瞬间没了:“你快走吧,今天就当没见过你。”
也不敢让人知道见过她,否则贤妃和萧帝必定又以为是他勾引的人家。
可是女人却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一双如水的眼睛一眨一眨望着萧赢。
“王爷,自黑风之后,贤妃娘娘便不再派人跟随你。但是今日王爷帮了我,我愿意跟随王爷,听候王爷差遣!不过这件事,最好不要让贤妃娘娘知道,否则我也不好交代。”
女人声音细软,表情倒很认真。
被这么一提,萧赢想起来现在自己的确缺个帮手。
他上下扫了一眼这个女人,问:“你可知黑风去哪儿了?他对我先前的情况比较了解,也知道我想干什么。”
很多计划,都是黑风在盯着。如今黑风不见了,那些计划也就暂停了。
为了万无一失,萧赢还是想找到黑风。
然而女人却说:“黑风为娘娘办别的事去了,暂时回不来。不过王爷的情况,我也有所了解,王爷放心。”
萧赢不可能跟贤妃抢人,思来想去,盯着女人这张貌美如花的脸,他还是答应了。
一来,为他办事的之前都是男人,五大三粗的,没一个顺眼。现在来了个美人儿,哪怕是任务失败,看着那张脸也不坏心情。而来,贤妃是自己的生母,她的就是他的,儿子借用一下她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贤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能当储君嘛。既然目的一样,还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萧赢见女人还不离去,四处张望了下,问:“你怎么还不走?还有什么事?”
女人上前一步:“难道王爷不需要我跟着回府吗。”
萧赢闻言,连忙拒绝:“还是不了,你就跟黑风一样,我有事的时候再叫你,其他时候不要出现!”
这点,必须重点强调!
虽然他们两个目前为止是正常的主仆关系,但她到底也是个女的,还长得那么漂亮。
万一又被家里那个安王妃向萧帝那告状,他还能有好日子过?
“好吧,属下名叫黑月,若王爷有需要,就吹响这个。”
女人拿出一只骨哨,交给萧赢,而后挪动脚步轻轻擦过他的肩膀,走向巷外。
萧赢捏着骨哨,嗅了嗅。
黑月停下脚步,阳光下冲他盈盈一笑。
“王爷,你真的打算把她收为己用?她看起来,是个危险人物。”
青竹警觉,担心此人不好掌控,日后恐怕会生事端。
萧赢转身上了马车:“有母妃在,他敢对我如何?不过一枚棋子罢了,等到没有用了,丢了便是,就算是死了,我也不心疼。”
他捏着骨哨,细细端详,放入怀中。
回到安王府,江笙笙坐在书房前的院子里,脸色不太好看。
听说是病了。
想到黑月那张妖媚的笑脸,再看看江笙笙这副清寡样子,萧赢皱起了眉。
“王爷,听说娘娘的人把我姑母接来了,就在路上……”
“让你跟家人团聚不是很好吗,啰嗦什么。”
他不耐烦的打断江笙笙的话,直径进屋。
此时是贤妃的主意,他又能如何。
“我与姑母的感情并不和谐,所以……”
“不和谐你还在她家白吃白喝了那么多年,就算没感情,也是他们把你养大的。”
萧赢把江笙笙往书房外推了一把,他向来不允许其他人走进这里一步。
况且他也很不明白,江笙笙到底在怕什么,她现在都已经是侧妃了,不管如何,那些人也该看在这份上给个面子。
江笙笙站在廊子下,神色有点木楞。
她呆滞了片刻,咬着唇轻轻说:“王爷,我真的不希望看见他们。他们都是一些乡野粗人,恐怕还会给王爷带来麻烦,还请王爷劝劝娘娘,把人都送回去吧。”
“你认为……母妃的决定我能做主?行了行了,你是我的人,他们要是敢欺负你,我第一个揍他们。”萧赢摆摆手,“砰”一下关紧了门。
江笙笙后退两步,眼眶酸酸。
而一想到很快就要见到那些人,她就害怕的浑身颤抖,这些天更是彻夜未眠。
她很清楚他们的为人,等他们到了,只怕她所受的折磨,只怕比想象中还要多。
是安王侧妃又如何,他们手里捏着的……是她不能说的秘密。
书房内。
萧赢从隐蔽的书架暗盒碰出一只盒子,小心放在桌上。
旁边,放着另一只丝光如水的锦盒。
这是他今天为萧帝寿辰精心挑选的,江南蚕丝所制的盒面,沉水香檀所做的盒身。
他打开旧盒,将贤妃交给他的夜明珠放入此内。而后高兴坐在椅上,满意看着这份礼物。
这么好的夜明珠,自然是要配上最好的锦盒才对。
今天在外面他还顺便打听了一下,太子府还未曾开始挑选珍宝呢。
另一边。
行知在城中找了许久,空手而归,同时把遇到萧赢的事告诉了萧衡。
萧赢向来纨绔,做出这种事也不意外。
行知前脚回来,柳不辞后脚进来了。
他连夜翻阅不少医书古籍,告诉说:“东海有种夜明珠,能焕七彩之光,能另沉于梦中之人清醒。虽是传说,不过十几年前曾有商人贩卖过此物,最后落入何人之手就不得而知了。”
东海……不就是素菀来的地方吗。
这未免有些凑巧,或许此中正有关联。
“此去东海路途遥远,陛下的寿辰很快就要到了,我们不可能在这时候离开。”
行知担心,而且从陵昌到东海,要比去昆仑还要远,来回少说也得数月。
况且海边天气不定,当时萧衡把素菀从东海接出来,也是筹划了许久。
“等寿宴之后,我会向父皇请命巡视东海,一定要找到夜明珠。”
萧衡决定,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一定要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