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主权
泽宫那边没有异常,天罚剑也完好无损。
行知带来了两个人,是看守泽宫的侍卫。
“昨日国师是否到过泽宫?”
厅堂中,萧衡面色阴冷,低声问。
两侍卫相视一眼,又见行知有拔剑之意,低着头赶紧回答:“有,有!国师说,是奉陛下之命,还让我们不用禀报给殿下。”
萧衡又问:“他说是奉命,可有凭证?”
侍卫紧张的摇了摇头,颤声:“只有口谕,国师位高权重,我们也不敢阻扰。”
“那么他进去都做了什么?”
“国师不让我们跟着,但在他进殿之前,我们已按例搜查了他的身,并无携带任何可疑之物,出来时也并无异样。兴许……是替陛下来看看天罚剑的吧。”
萧衡摆摆手,让他们回去了,而后萧衡对行知吩咐:“暗中加派人手到泽宫,国师此番太过奇怪,我不信他只是奉命查看天罚剑,此中必有蹊跷。”说着说着,他突然想到什么,急忙问,“我从宣宁回来之前,泽宫那边是谁修葺?”
行知想起来:“正是国师!”
原来如此……也许查看天罚剑只是幌子。
这时,门外侍卫来报,国师求见。
泽宫的侍卫离开,正好与在门外的国师打了照面。
萧衡双眉紧拧,国师在此时前来,恐怕是已经知道他查泽宫之事。
很快,一身红白大袍的国师大步进来,向上座的萧衡行礼,而后双手捧上一物,放在萧衡桌上。
萧衡与他极少有交集,上一次见面还是在萧帝的大殿上。
更别说,国师亲自到访太子府了,这还是第一次。
行知上前将桌上的盒子打开,里面有一只瓷瓶,他问:“这是什么?”
国师说:“是丹药,能治百病,包括殿下的眼疾。”
“治百病……”萧衡闻言呵笑了声,指腹轻轻拈磨瓶身,“国师何时研制了这种丹药,除此之外,还做了什么?”
国师道:“做的再多,也只是奉命行事。”
萧衡眉心一紧:“你是指……父皇?”
国师不答反问:“殿下已知臣去了泽宫,是吧?”
萧衡的脸色越发深沉,暮云岫传递的消息那般隐秘,他吩咐行知的命令也无人知晓,为何这一切似乎根本没逃出国师的眼睛。
国师的面色一如进来时平静,从始至终未有所起伏,看穿一切般慢慢开口:“泽宫乃神明降临福祉之地,也是天罚剑归为之地,镇守大坤之地。这些丹药便是我昨天从泽宫取出,特来献给殿下。此事机密,故没有通知任何一人,若因此引起殿下误会,现在也该放心了。”
“本宫是在问你,除了这种丹药,你是不是还为父皇做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如实交代!”
萧衡没心思听左右言他,想起萧帝前阵子说的长生不死,他意识到了某些事。
丹药……区别于药,又非出自医药人之手,诓骗人的东西罢了!
而面对他的生怒,国师依旧平静,说话的语气中却开始带着不容易置疑的意味:“我只能告诉殿下,我去泽宫完全是奉了陛下之命。若殿下执意查我,只会惹怒陛下。我特意前来告知,是不想殿下与陛下为此芥蒂,陛下有自己的秘密,旁人不得多疑,也莫意图去拆穿!天子怒,于天下是祸!丹药已经送到,微臣告退!”
萧衡听了,一皱眉,一股怒火不由得从两肋一下窜了上来:“你以为本宫会吃这种东西吗?父皇信你,我可不信!”
说罢扬手一掷,摔碎瓶子,丹药滚了一地。
国师淡淡看了一眼,退身:“殿下,好自为之!”
门外,琼枝见萧衡发怒,犹豫着不敢进来。
行知看见了她,快步踱了出去。
正欲开口,里面的萧衡发了话:“怎么了?进来说。”
他虽眼睛不好,但早也听见了琼枝的脚步。
琼枝咬咬牙快步进来,告诉说:“殿下,夫人已经服了两天解药,可还是昏迷不醒,要不要再找大夫过来看看?”
这些天,琼枝一直守在素菀床边,时时刻刻盯着素菀。
但即便是服下了解药,素菀还是跟之前一样毫无半点反应。
沈太医的药,不会有错。
在沈太医研制好解药之后,行知做过实验,的确能够解毒。
但为何……对素菀没有效用。
萧衡面色凝重,心如火烧,让人去把柳不辞叫过来。
素菀身体异样,普通大夫诊断不出再多,兴许柳不辞能找到些原因。
来到房中,四周宁静,萧衡在床边坐下,伸手触摸到素菀的手指。
还是跟前几天一样的温凉。
“菀儿,你是沉睡在梦里不肯醒过来吗?”
他与她十指相扣,弯下身想要看清楚她的样子,可眼前仍然模糊一团,什么也看不清。
他闭上眼,听着耳边循环有序的微弱呼吸,心里也一点点揪起来。
行知和琼枝站在门外不敢打扰,里面的那对人儿,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平静的相处了。
直到柳不辞到,萧衡才起身坐至一旁,安静等待结果。
一番诊断之后,柳不辞也疑惑:“沈太医的解药没有问题,毒应该也解了,至于为什么还是昏迷不醒,无从得知。”
萧衡面色一沉,低声问:“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柳不辞摇摇头:“目前看来,她没有危险,但要如何让她醒过来,还需要再找找原因。”还有件事,他不合时宜的提醒,“殿下,你最近在这件事上耗神太多,但不要忘了陛下的寿辰临近,你也该开始准备了。”
萧帝让萧衡在府休息,所以寿宴一事全由淳贵妃在安排。
虽只是简单的家宴,但也轻慢不得。
萧衡眉心蹙了蹙,他的确差点把这事给忘了,算算日子也不过几天了。
但眼下之事未明,他怕寿宴当日也有生变。
“行知,我需要你现在就去办一件事。”他心中有了另一个计划。
在下毒之人,他们在明,对方在暗,不好对付。但要扭转局势,也不是不可能。
事态拉长的更久,耗费的力量就越多。
当机立断,才能把握主权。
暮云岫走在街上,差点撞上前面的摊子。
“小姐,你这两天怎么魂不守舍的。”
桃枝及时把她拉到一旁,担心望着她,这已经不止一次看到暮云岫发呆了。
暮云岫回过神,窘迫笑了笑:“也许是因为心念通明山,想起那里的百姓,又看到陵昌这般繁华的景象,心中有所感慨。”
其实……她是在害怕正在背后盯着她的那些人。
自把字条送出去之后,她就坐立不安,担心那些人会发现她的动作,从而给家里带来灾祸。
“暮小姐。”
忽然,她听到行知的声音。
她惊喜回头,看到行知向她大步走来,漂浮不定的那些情绪终于沉定下来。
行知叫住她,快步走了上去:“暮小姐,你上次不是说想去西郊买点蜂蜜吗,今日我正好有空,可以领小姐前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意味深长的向暮云岫眯了眯眼。
边上的桃枝正要说话,暮云岫将她按下了,微笑向行知点头:“如此,甚好,那我们赶紧走吧。”
她让桃枝先回去了,钻进行知准备好的马车,行知拉起缰绳驱车往西郊去。
车厢里,暮云岫惴惴不安,手帕拧得紧紧的。
她知今日太子府必定有行动,行知这是用她引着那些人进圈套呢。
外面的嘈杂声渐渐远去,到了西郊,暮云岫掀起帘子,看到马车已经进了树林。她满心不安,悄声对外面的人说:“行知大人,这几天,有人好像一直在跟踪我,我该怎么办?”
行知没有说话,鞭子一挥,加快速度。
从林中出来,外面是一片宽阔的空地。
“暮小姐放心,殿下特命我来,便是帮你的。”
此处地野开阔,就算是有人跟踪,那些人也只能躲在树影里,听不见他们说话。
“暮小姐,你是如何得知国师去了泽宫?”行知问。
国师前往泽宫很是隐秘,就连他们都不知道,暮云岫又是从何得知,这让他们很奇怪。
暮云岫告诉说:“那日,父亲请国师来家中作客,商议……”她面色顿了顿,抬眸看着车帘外坐着的影子继续,“商议劝陛下早日赐婚一事。我与国师见了一面,闻到他身上有清尘香的味道。”
清尘香,是专供在泽宫的香,不管是谁来到泽宫,必须在大殿点上一柱清尘香,以示对神明的尊敬。久而久之,泽宫之中便长年漫着这种香气,哪怕只是在殿中站上一会儿,身上也会沾染,经久不散。
行知恍然大悟,多亏暮云岫观察细微,否则还不知道国师在暗地里有这么多动作。
就在这时,轻微的打斗的声从后面的树林里传来。
暮云岫面色一紧:“行知大人,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
“暮小姐不用紧张。”行知停下马车,回头静静望着树林,直到那里的动静停止,他告诉说,“现在,那些跟踪你的人已经换成太子府的人了,他们会在暗中时时跟着暮小姐,但这是保护。”
果然是设下了圈套,居然就这么快结束了,她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
这样也好,暮云岫松了口气,可也担心:“你们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借此渗入那些人的关系,这样会不会有危险?”
今天这一局,是萧衡计划好的,行知相信萧衡,也相信自己手下的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有这样,才能最快知道在背后操纵这些组织的人究竟是谁,还请暮小姐跟往常一样,莫要打草惊蛇。”
暮云岫叹了口气,点头:“好,我继续装作毫不知晓,你们要万事小心。”
行知派人送暮云岫坐上另一辆马车回尚书府,而后与手下集合碰面,他们已经抓到了在暗地里跟踪暮云岫的人。
这次,他们在暗,对方在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们把人塞进马车,没有回太子府,而是去了西郊的偏宅。
萧衡已经在那等候多时。
行知把他们全身上下都搜遍了,只找到腰牌。
跟之前追的黑衣人身上的腰牌,一样。
而他们脸上带着的面具,也跟黑风所戴的一样,看来是同一个组织没错。
“我不需要你们说话,我只要你们点头,或者摇头。”
雕花木椅上,萧衡语气阴冷,周围静地死寂。
被抓的两个人嘴里都塞紧了布条,萧衡很清楚这些人,他们都是死士,在宣宁城的时候,一旦抓到他们,他们就会自尽。
所以这次,他不会轻易让他们死了。
“如果你们拒绝回答……”萧衡接过行知递过来的尖锥,一下一下缓缓敲在桌上,“我就让人在你们舌头上扎一个洞!拒绝一次,扎一次,千疮百孔为止!这可比你们咬舌自尽要痛苦地多!”
闻言,两个男人脸上露出鄙夷神色,白眼瞟向别处。
“我没有耐心等你们考虑,我问你们,你们主子是否就在陵昌城中?”萧衡停了半刻,然后继续开口问,“你们与国师,是否有关系?”
然而,这两个人毫无反应,一脸视死如归,果然是训练有素。
行知一个眼色,边上的侍卫立即拽住其中一个拖到外面。
“啊!”紧接着,传来一声痛苦的吼叫。
侍卫回到屋中,手里的尖锥已经沾了血。
另一个男人见了,眼中顿然一震,眼眶隐隐泛出血丝,愤怒在眼中翻涌。
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不给任何回应。
行知瞥了他一眼,昂起声音建议萧衡:“殿下,既然他们不肯说,那干脆找管事太监把他们收了吧,那些公公们的办法可比我们要多要狠,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
此言一出,剩下的那个黑衣人脸色大变,惊恐望着行知不停摇头。
在他们看来,那些太监肮脏又恶心,宫里的那些严刑酷罚更是惨绝人寰,把他们送进去,还不如把他们一刀杀了!
“也好,管事的大太监是老手了,请他帮忙一定可以。”萧衡摸着下巴,欣然点头。
宫里的那些手段,就算是铁齿铜牙也能活着撬开了!
萧衡招招手,行知便立即与几个侍卫拿来布袋,要把人装起来。
男人摇头,挣扎着倒在地上,因四肢被绑,动起来像一只大虫。
“怎么?不想进宫?”行知把布袋丢给旁边的侍卫,冷笑着一脚踩住那个男人,“那就好好回答我们的问题。我问你,你们的主子,是否就在陵昌城中?”
男人立马点头。
行知又问:“是否与国师有关?”
男人愣了愣,却是摇头。
行知看了萧衡一眼,继续追问:“那么你们的势力,是否已经渗入朝廷内宫?”
男人眼珠转了转,没有立即回应。
见他犹豫,行知脚尖用力,男人痛苦闷叫,拼命点头。
行知张手扣住他的脸,低低厉声:“我们殿下现在有更多的话想问你,你若敢自尽,你外面那个兄弟,就要替你受苦!”
说完,他拔掉男人嘴里的布条。
“背后是谁?”
萧衡开门见山直接问。
男人大口大口喘着气,看到侍卫手里把玩的尖锥,立马仓皇道:“小的不知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从未见过主子!我们每一个人都带着面具,谁都不认识谁,就算主子站在我们面前,我们也认不出来,这是真的!”
萧衡心中有数,继续问:“你们还盯上了哪些人,一一报来。”
一旦把这条线给挑出来,那人的计划几乎就毁了一半。
男人回头看了眼趴在门外的另一人,咬咬牙,僵着声音说:“只要是与太子殿下和素菀有关的,我们都派有人手跟着。”他跪在地上往前爬了两步,磕头请求萧衡,“殿下,我什么都说了,外面那个是我亲弟弟,我们相依为命没有办法了才做这个赚钱的。求求你放过我们,我们立刻消失,绝不再为那个人办事了!”
萧衡靠在椅子上翘起腿,思量了半分,道:“我们把你们秘密抓来,若是放了,很容易被其他人发现,放不得。”
男人闻言一顿,眼神狠辣起来:“都说太子殿下仁德,没想到也是歹毒心肠,小人一个!”
萧衡撇过头去叹一口气,唇角几分讥笑和无奈。
行知在旁说话:“你真是愚蠢!万一事情败露,你们确定能逃过那个人的追杀吗?不如好好呆在这宅中,殿下会命人看守此处,你们倒还得个安全。等殿下揪出背后之人,清剿乱党,你们没了威胁,这才能四海自由!”
男人听了,这才恍然大悟,眼中的愤怒转瞬成半信半疑:“你们……你们真的不会杀我们?”
萧衡亲自保证:“只要你们知无不言,我又何须再耍手段。”
男人咽了咽喉咙,干脆也把后面的事说了:“三天后陛下寿宴,会有行动。”
萧衡心头一紧,皱眉:“你们要做什么?”
男人摇头:“没有清楚告知是什么事,但有人叫我们兄弟二人扮做暮小姐的随从进宫,到时候才会有下一步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