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归零[过去](1 / 1)

偏偏喜欢你 十九度 2665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9章 归零[过去]

  沈枫喝的有点多,主要是四合院这场久违的聚餐持续的有些久,他除了喝酒外根本不知该做些什么。

  但也不得不说,至少喝酒还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而且其他人也不可能从他的醉态里看出来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伤心。

  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大家都在他猛烈的劝酒攻势下,喝晕了。

  除了季未生。

  因为他不能坦然面对这个即将成为自己“母亲”的女人。有关于生母的记忆已经变得不甚清晰,但沈枫从不觉得自己在成长过程中缺失了母爱。

  幼年时,霍红会为他做衣服;少年时,李晴会细心询问他的成绩,可是她们远没有季未生带给他的温情多。

  大抵季未生是位单亲母亲,所以比常人有着更多的耐心和敏锐。只有季未生注意到了他喜欢柚子的清淡味,所以醉酒后的蜂蜜水里永远加着柚子沫;也只有季未生在看到他吃泡面时,会不由分说地制止他,而不是留下一句流于表面的体己话。

  这导致他一听到“母爱”这个词时,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季未生的面容。

  可当她终于有一天要真正成为自己母亲后,沈枫又不想要了。

  人自相矛盾起来就像是个永远无法论证的悖论体。

  沈枫安顿好喝得六亲不认的沈海同,拧着眉瘫倒在沙发上。半晕半醒间,还念着“怎么竹子还不过来送蜂蜜水”,然后又意识到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喝得太多,小男朋友生气了。

  一想到这里,沈枫猛地睁开眼,踉跄着出了屋。

  夏季的晚风有一种清爽感,吹散了一小半酒意。沈枫揉揉脸,刚想开口喊“竹子”,季家屋内突然传出来争吵声。

  沈枫揉着眉心听了一句,剩下的那大一半醉意也彻底散去。

  他听到了季未生念自己的名字,还听到了季未生说“同性恋”。

  沈枫动作生涩地倒退两步,不受控地想远离季家。可屋内的两人似乎越说越激动,那些刺耳的言论无孔不入,一声又一声,重重压在他心脏上。

  在此刻,沈枫无比庆幸四合院的众人都喝多了,庆幸沈海同一句都听不到。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便可以把所有的重担的都扛在自己身上,不管能不能负担得起来。“恶人”这个角色不适合季未生,更不适合季敬竹。

  沈枫不想他们母子在这场没有对错的选择里互相拉扯,太悲哀,也太难堪了……

  他蹲坐在大院门口点燃一支烟,不断地进行心理暗示:其实也没那么难,是男朋友也好,是哥哥也罢,我终归能陪在他身边。他那个小性子,肯定会和我闹脾气,不过没关系,我多哄哄就好……反正从小到大,我最擅长哄他了。

  可沈枫越是这样告诫自己,心里越是酸涩。这些背离主人意识的情绪被命名为“舍不得”,它们几乎压弯了沈枫的脊背。

  这时,季家房门被人拉开。季敬竹带着一腔怒气而出,待看到沈枫后,身上的那些尖锐又被一点点磨平,几乎是不顾一切地冲着他奔来。

  但在接近大院门前几米时,季敬竹的步子又缓了下来。

  沈枫如同下午时一般,没有回头,没有看他。

  季敬竹迟疑地停在他身后,轻声喊他:“沈枫。”

  沈枫转过头,唇角勾着笑:“过来。”

  季敬竹一颗上蹿下跳的心蓦地归了位,他靠在沈枫肩上,小声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沈枫熄了烟,“永远不会不要你。”

  “真的?”

  “……真的,不骗你。”

  那些压抑又令人崩溃的情绪终于寻到了一个突破口,季敬竹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他沉沉地喘两口气,接着又去拉沈枫的手,指肚一遍遍描绘对方的掌纹。

  他真的什么都不怕,唯一只怕沈枫会妥协。

  “我刚刚和我妈吵架了。”季敬竹情绪有些低落,“我说的话很难听,一定伤了她的心。”

  沈枫将他的手攥得死紧,哑声说:“没事,哪有不和父母吵架的子女。等季姨气消了——”

  “但我不想道歉。”季敬竹目光落在某一虚处,又重复一遍,“我不会道歉。”

  这话听起来非常不可思议,都说母子之间没有隔夜仇,总要有人先开口给对方递个台阶,但一般示弱的一方都是孩子。

  逼迫长辈承认错误带有“大逆不道”的意味,可是季敬竹从始至终都不认为自己错了。或许他的言辞激烈了一些,但季未生那些看似有理、实则一塌糊涂的“道理”已经踩住了季敬竹的底线。

  他喜欢谁、跟谁在一起的权利完完全全只属于他自己,沈枫不是那个“不应该喜欢”的人。

  想到这里,季敬竹不由思考要怎么把“死局”转“生”,思绪万杂间,他忽然想到了唐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季敬竹不属于任何家庭。他是非婚生子女,所以拥有更多的落户选择权。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并不想要“牺牲”,也不想要季未生的“成全”。他和母亲的爱情是同等的,没有谁一定要为谁做出让步。

  或许和季未生断绝母子关系是一个最优的解决办法。

  季敬竹也并不觉得这种做法有什么对不起母亲,现在连“流氓罪”都取消了,也许再过几年,他和沈枫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民政局领证,到那时他依然是季未生的儿子。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不会因为一张薄薄的户口页而断裂。

  季敬竹隐约记得班里有同学的父亲是律师,看来可以抽个时间去拜访一下。

  少年人拥有无所畏惧、一往直前的勇气,少了那些“瞻前顾后”,季敬竹瞬间认为自己想出“完美”的“解题思路”。

  “沈枫,沈枫。”他激动地去晃对方的手腕,“我只要和我妈断绝——”

  同一时间,沈枫也开了口:“竹子,我们分手吧。”

  两人不约而同的怔愣住,他们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你是不是疯了?”沈枫蹩着眉,语气里透露出无奈、愤怒和惊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断绝关系?你一点都不在乎季姨的想法,不在乎她会因为你的这句话受到什么打击吗?”

  沈枫从来没对季敬竹说过重话,可此刻的季敬竹就像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一般,呆滞地看着他。

  窒息感在渐渐蔓延,一寸寸侵蚀季敬竹的感知,过去了好久他才有了回应,问:“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沈枫疲惫地叹口气:“那些以后再说。竹子,你不能有这个想法——”

  季敬竹根本不等他说完:“我知道了,我是瞎说的。”

  沈枫:“……”

  “所以你也是瞎说的吧。”季敬竹死死盯着他,“你,你不是才说过,不会不要我……”

  沈枫偏过头不再看他的小竹子,咬紧牙关想要把手腕从对方手里抽出来,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做得异常艰难,因为季敬竹越攥越紧,指甲似乎都陷进了沈枫的皮肉。

  到了最后,沈枫不再坚持抽出手腕,他只是说:“我想分开了。”

  轻飘飘的五个字,抵上了所有拉扯的力度。季敬竹眼底发红,指尖顺着对方的掌心缓缓下滑,最后毫无生气的垂在了身侧。

  “我做你法律意义上的哥哥不好么?”沈枫故作轻松地笑起来,“这样我一辈子都和你绑在一起了,永远不会不要你。”

  季敬竹大脑一片嗡鸣,耳边只剩下两道声音,交错重复地说着两句话——

  “以后我先是你男朋友,再是你哥。”

  “我做你法律意义上的哥哥不好么。”

  ……

  他张了张口,却发现喉咙里堵了一块化不开的铅,无情的剥夺了他的声音。

  原来“不会不要我”是这个意思。

  原来并不是他们“一厢情愿”,而是我。

  季敬竹闭上眼,无意识地频频点头。沈枫似乎比他还要难受,狼狈地转过身:“我…先回屋了。”

  他再也不敢去看季敬竹的反应。

  可就当沈枫要推开屋门时,季敬竹忽然大声喊住他:“沈枫!”

  他嗓音沙哑道:“你进了那个门,我就再也不能喊你的名字了。你懂吗?”

  “……”沈枫狠狠咬着后槽牙,整张脸几乎扭曲起来,但他的声音是平稳的:“我觉得喊我‘哥’也挺好的,你这一年没大没小的瞎喊,闹得我都没脾气了。”

  季敬竹最后一次的挽留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好像一场偷来的美梦,他把他的哥哥偷来当成男朋友,梦醒后,又要把偷来的事物归还回去。

  —

  季敬竹回屋时,季未生正在等他。她除了眼睛略微肿胀外,已经恢复了平静。

  “小竹,对不起。”季未生十分认真,“你说的对,感情没有可比性,我也没权利要求你的成全。”

  “我想通了,你和小枫什么都没做错。我明天会和你沈叔说清楚,结婚的事情也先放下吧——”

  季敬竹不知道他出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母亲的心理变化,但无论如何这些已经失去了意义。

  季敬竹的声音没有起伏:“别再为这些烦心了。我和沈枫——”

  他顿了顿:“不对。是我和我哥,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