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
夏之竹看了一眼被席招修改为“X(开会勿扰版”的备注,把手机屏幕往席岳那边挪了挪:“一些领导们的笑话。”
“哦哦那不用分享给我了,”席岳伸出两只食指把夏之竹的手机尊敬地抵了回去,“健康生活,从远离领导及其八卦做起。”
听起来还挺有道理,但下一秒他便发问:“薄迟最近在干什么啊?来无影去无踪的,你们那个网剧播完以后我都没见他赶过什么通告。”
夏之竹:“健康生活——”
席岳一脸正色:“他不是我领导,他是我同事。”
没立刻得到答案,席岳竟撒起娇来:“说说嘛。”
夏之竹拿他没什么办法,无奈道:“我也不知,如果你十分好奇,不如直接去前面问……”
席岳把刚刚被自己推走的手机又拉了回来:“不如你还是给我讲讲领导的笑话吧。”
薄迟正在前面拜神女。
虽然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今天的任务会一早便被识破,但席岳来之前还是准备得相当用心,为了真的顺利“骗”过夏之竹,他今天是同时邀请了夏之竹和薄迟两人一起来雁清山团建的。
尽管无人在意,但他们三个拥有的是同一位经纪人,在学校里,这种关系差不多算隶属于同一工作室的同门,平时交流交流感情实属正常。虽然席岳对薄迟能否答应自己的邀请完全不抱有期待,对方却答应得十分爽快,令人意外。
但来了之后,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正经拥有信仰的人,薄迟明显要比剩下的两个人对雁清寺的主体更感兴趣一些。
薄迟和去世的母亲一样信仰天主教,作为一个出生后甚至受过洗的孩童,在耳濡目染之下有了自己的信仰,这似乎是非常水到渠成的一件事。
虽然在大环境下显得有些异类,甚至有人觉得他也许是在作秀,但薄迟从未觉得自己在此之上和其他人相比有任何与众不同之处。
第一次意识到什么,是刚升上高中的暑假,他与任因一同出游欧洲时,对方第一次陪他去教堂做弥撒。结束之后,两人走在林荫道上,被爸爸保护到几乎没怎么见过郊野景致的小学生好奇地在路上跑跑跳跳了一会儿,忽然回过头问他:“迟哥,你是真的相信有上帝存在吗?”
那么简单的一个问题,薄迟当时却立在原地,一时忘了要如何作答。
他相信吗?
当然应该是相信的吧。
每次祈祷时,读福音时,在额上、口唇及胸前划三个十字时,他都会将上主的话印在脑中,刻在心上。虽然很少将教义宣之于口,但小时候给任因念床头故事时,薄迟都习惯性地像自己的妈妈对待自己一样,多数时候都会选择为小朋友念《马太福音》。
但这就算相信吗?
任因问他:你相信有上帝,和我相信有圣诞老人,是一样的吗?
薄迟反问他:因因,你原来还相信过有圣诞老人呀?
因因攥拳狂怒,薄迟成功转移话题。
可他转移话题,是因为他答不出来任因的问题。
而且即便相信,薄迟信仰的程度或许也的确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真实。
至少,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此刻大约并不应该这样站在一位异教的神灵塑像之前定定地出神。
“施主想求什么?”身后突然有僧人出现发问。
薄迟回过神来,迷蒙的视线重新聚焦,斟酌后方才对着神女娘娘慈悲的面孔做出回答:“平安健康吧。”
僧人似是笑了笑:“你之前求的也是这个。”
薄迟眨了眨眼:“是吗?我都不记得了。”
人家都说愿望成真后要年年回来还愿,许成的心愿方能长久。
那他这种没能成真的又该怎么说?
薄迟想了一下,没成真,可能是因为他的信仰太杂了。
神和人的区别大约也不算太大,薄迟将同一件事同时交给上帝和神女两位,获得的最有可能的结果不是效率加倍,而是两位都觉得这件事可以推诿给另一位,自己这边做不做都无所谓,于是到最后就没人管他的愿望了。
可见人还是不能太贪婪。
薄迟垂眸笑了一下,换了个轻松一些但似乎更加贪婪的愿望:“那就希望有人可以正在想我吧。”
叮,叮铃铃。
话音刚落,电话响了。
69 “去见他”
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薄迟会怎么追求对方?
每次采访的时候,记者最想、也最不敢问的问题大约就是这一个。
从业二十余载,翻遍薄迟接受过访谈的链接、纸媒……只有当年《中暑》上映之后,一家比较小众的媒体刊登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时薄迟二十二岁,在大学的最后一年,也是和任因分离之后的第四年,他在被别人问到“会怎么追求对方”的时候回答:“去见ta。”
十七岁的任因偏执又骄傲,看到这一行字,差点没把杂志捏烂。
去见他。
二十二岁的薄迟没有做到的事,二十九岁的薄迟回来践诺了。
他时常会来见任姝涵。这人在国外那么久,回来本该被工作砸死,但或许是因为和公司已经商定好了年初和平分手,虽然有时仍然很忙,但和任姝涵比起来,薄迟简直清闲得不像话。
三天两头地送些小玩意儿都不算什么了,任姝涵以前还会反应颇大地叫小陈把这些赶紧扔掉带回家送人怎么都好反正就是别放在他面前,现在则已麻木地任由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在公寓的角落里堆成小山——若非今日那束花太碍眼,任姝涵大概率也不会再一次说出“丢掉”。
薄迟也时常来剧院坐一坐,就在观众席无灯的角落里,也不做声,只是安静地做观众。很多时候,直到徐杰青提起,沉浸在舞台光束中的任姝涵才恍然醒神,听说薄迟已经赶时间走了。
他和他口中的心上人始终保持着恰当又微妙的社交距离,既不至于太靠近要直面任姝涵的拒绝,偶尔也会“刚刚好”地出现,笑着问公主,要不要和他一起晒晒太阳。
有时候任姝涵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再一次翻开他们的聊天记录。
今天遇到的猫妈妈叼小猫,天边红得像柿子一样的夕阳,他从编剧那里听到的新故事……聊天框白色多、绿色少,他像是拿自己做了备忘录,一天中遇到的任何小事都可能抽空分享。
一天也就算了,但一天、两天……那些藏在简短的、虚情假意的节日祝福中的不甘与思念已经完全被这些碎碎念念淹没,彻底消失不见了。坦白说,如果当年薄迟就拿出这个劲头追自己,任姝涵估计早就沦陷了。
他暗恋薄迟已久,酸涩成了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