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纸婚案(二)(1 / 1)

相看两厌 瑜灵 2951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8章 纸婚案(二)

  “贺亭衍?”

  他被压在下边儿起身困难,贺亭衍眉头紧锁面颊苍白。人倒是还有点儿意识,可跟昏过去也差不了多少。

  贺亭衍是正面倒下来的,此时面颊紧贴着他的颈窝,呼吸时的热气全喷在了他皮肤上,痒得很。

  他是想用欺负的方式逼得贺亭衍讨厌,讨厌了便大手一挥给他拒婚书帖,可也从未想过要这残废病秧子的命。

  他好像,当真是欺负得有些过头了。

  他企图将贺亭衍推开,奈何这人重得很。手掌薄衫下的身体健硕,单说那胳膊上的肌肉就比他这个拿枪拿棍的还要来得结实。

  “平日里都吃了些什么,我当你最多也就跟个姑娘差不多。”

  皮质腰封下的腹肌凹凸有致,就连被他一直取笑的地方也……

  他别过头从这人身下爬了出来,正想跑出去喊人,便听贺亭衍须弥道:“药……在桌案的,抽屉里……”

  他手忙脚乱地去翻药,却不想那抽屉里竟全是瓶瓶罐罐。大小高矮不一,上面还贴了一堆他不认识的字。

  急道:“这么多药,哪瓶是啊?”

  没听到贺亭衍答他,他只好随手挑了几瓶拿到这人面前问。

  他把人扶正了,可贺亭衍却像无骨似的软在他肩上。低垂地眉眼看了一阵后才抬手指着一瓶道:“这个,两粒。”

  江敬舟赶忙开了药瓶塞盖倒了两粒在贺亭衍的手心,见这人没力气吃,便拽着手腕帮着把药喂进去。

  药效没有想象中的快,吃了药的贺亭衍靠着他虚弱道:“别叫人,别让我父亲知道。”

  “哦……”

  江敬舟靠着桌案腿坐着,不一会儿靠他身上的贺亭衍便睡着了。面颊通红,身体还发起了高热,唇色也透着层非常人般的红,就像昨晚见着时一样满脸病态。

  他忽然挺想问问这人究竟得了个什么毛病,虽说自己不是大夫,可也从没见过谁生病像贺亭衍这样的。

  时而身强体壮好似无人能敌,时而又软弱无力一副病得快死的模样。

  从外人嘴里听的,贺亭衍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据说出生时浑身泛紫,心跳也没了,下葬的时候半点儿声息也没有。

  要不是碰巧遇到他爹,哪还有如今跟他怄气的这些事儿。

  他用后脑勺撞着桌案腿,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要拒婚书帖是本意,欺负是顺手,可这会儿人被欺负瘫了,他又开始懊悔自己怎么能对个病秧子下这么重的手。

  平日里力气这么大功夫也不差,他还以为真是装出来的。毕竟按他爹私下里说的,高门显贵里的人都藏着两副面孔,各个过日子都得套着张皮。

  他无奈地坐着,顺手拿了张掉地上的案件纸翻看。左右不识字的他虽看不懂写着什么,可那上边儿的画倒是看明白了。

  一副双人棺材里躺着具被绳索捆缚的女尸,身着新娘婚服头戴红盖看不着脸,身上穿戴的金银首饰虽未上色却也看得出价值不菲。

  边上躺了具用纸扎的男子纸人,同样穿着大红婚服,与女子两手交握。但奇的是,那纸扎男子的心口处有一块破洞,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掏了心。

  棺盖上被贴了不少黄符纸,周围的地面还散落着几条锁链。像是等盖棺后还要将其紧锁,生怕尸变了从棺材里跳出来一般。

  他向来不信鬼神,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在他看来就是道士为了骗钱瞎忽悠的。

  不禁喃喃道:“纸婚奇案,指的是女子跟纸人在棺材里成亲?可既是成亲又为什么要把新娘给绑着呢?”

  “因为那女子是活的。”悠悠转醒的贺亭衍看着他手里的图纸说道。

  江敬舟转头看他,高热已经退了,就是出了身退烧后的热汗,脸色还带着些许苍白。

  “你醒了?我差点儿以为自己真要背上人命官司了。”

  贺亭衍没搭理他,扶着桌腿坐直后想去收他手里的案件纸。

  不想贺亭衍却一把拿开不愿还,好奇心促使着说道:“跟我说说呗,这纸婚奇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要是我能帮得上忙,就免了我的抄书可好?”

  贺亭衍收回手,拿过地上的药瓶又倒了几粒吃下,仰着头说道:“说了你也不懂。”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懂不懂?”

  江敬舟又拿过几张画了图案的案件纸细看,“这案子你琢磨多久了?一个人想是想,多个人想也是想,那陶先生不也让我帮你呢嘛。

  说起来三日期限也快到了,要是解决之法交不出去,你还得跟我一块儿受罚。”

  一个没正经的混混说要帮着破案,恐怕谁听了都觉得像个笑话。不过江敬舟倒是真心想帮忙,不为别的,就是那妖吃人心案他实在是好奇得紧。

  他指着画上的纸人道:“为什么这纸人的心口处也被挖了一个洞?不是说妖吃人心?难道连纸做的那妖怪也吃?”

  案件纸里的画共有七幅,每一幅都大同小异,不过也不难看出这几幅里的新婚尸首各不相同。

  新娘都盖着头盖看不到脸,可身上的华贵程度却不一样。有的首饰琳琅满目,有的就只戴几个玉镯佩饰。

  而在这七幅画里,所有的纸人皆是心口被剜了个洞。

  “为什么说是奇案?因为被刨了心?”

  贺亭衍见他实在好奇,便答道:“奇也不奇。纸人只是个死者的替代品,奇的是原先被刨心的尸首。”

  “快说说。”

  贺亭衍拿过他手里的案件纸,看着那画中的纸人说道:“下葬时完好无损,没隔几日便会被挖坟取心。”

  “照这么说倒还真是说奇怪不奇怪,说不怪也挺怪。”江敬舟屈膝坐着,单手架在膝盖上坐得毫无礼数。

  刨心案早在两年前就有了,但基本都是些刚死之人,甚至还有些看起来像是被活刨的。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被说成是妖怪作祟。

  而眼前的纸婚奇案却不同,人死后才被刨心。

  江敬舟打趣道:“这是新鲜的吃腻了,想来几个坏死的换换味儿?”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贺亭衍面无表情显然没想搭理他。他倒也没觉得尴尬,再次问道:“那昨晚的那起刨心案,跟纸婚奇案又有什么瓜葛?”

  贺亭衍侧过头看他,皱眉道:“为什么你觉得两者之间会有瓜葛?”

  江敬舟眼睛瞪直了,“纸婚啊,死者的枕头边上放着张剪成新娘模样的窗花纸。”

  见贺亭衍没吭声,他继续说道:“你不会没看到吧?当时我们在场的几个可都是看见的,就在死者的枕头边上。”

  “没有,我去查案时,枕头边上没有任何窗花纸。”

  逐渐恢复常态的贺亭衍从袖中甩出一条金丝绞线,勾住被踢翻的轮椅后,稍稍用力便将那沉重的轮椅给扶正了。

  力道之大,半点儿看不出来刚才这人像是病的要死的模样。

  贺亭衍拽着金丝线却没能站起来,冲江敬舟指使道:“扶我起来。”

  “你有力气拉轮椅没力气站起身?”江敬舟觉得这人是在耍他,以贺亭衍的身手本事,即便是真瘫地上了也有的是办法坐回轮椅。

  贺亭衍目光冷冽地看着他,他赶忙告饶道:“得,本少爷扶你。”

  他蹲到贺亭衍的身侧,把人胳膊放自己肩上后缓慢地站起身。却不想这人几乎把所有重量都压在他身上,短短几步路走得他差点儿气绝。

  好不容易把人扶轮椅上,还听贺亭衍抱怨道:“你力气可真小。”

  “我!”江敬舟一口气憋胸口,想骂却又怕这人被他给再次气病,不知所谓的嘲讽道:“对,我小,就你大行吧。”

  贺亭衍难得勾唇轻笑,也不知听这话心里在想什么。

  他驱动着轮椅,拨动墙边的机关打开门,出去时忽然侧头对江敬舟说道:“我去查案,若是想看就跟上。”

  江敬舟转了转刚才架人时被压疼的胳膊,边跟上边问道:“要是查出来了,我那《礼则》文书是不是就能不抄了?”

  贺亭衍直言道:“不可以。”

  “你怎么这样啊,刚我还扶你起来呢。就当感激我得不成吗?”

  江敬舟跟在身侧仔细看贺亭衍的脸色,苍白的脸恢复了血气,那身热汗退去后还真是跟健康的常人一般无二。

  他琢磨着,这病秧子的毛病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论说是疾病倒更像是中毒。可随后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贺亭衍的病打小就有,这侯府大院就算再怎么勾心斗角,下毒害人十几年也总会露出点马脚。

  贺亭衍挥退了跟着他的铁骑。

  出府后,江敬舟见四下无人便忍不住问道:“你这两条破腿究竟是怎么残的?要是出生就这副样儿,等你长到现在两条腿早就萎缩了。”

  他爹开镖局的最初曾收过不少徒弟,其中有一个就是打小生了病身体无力的。原是想来镖局学武锻炼身体,但那打娘胎里出来的病很难靠外力治好。

  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上的肌肉便开始越来越跟不上,等到了十岁时身高体格都还像个娃娃。没过两年那骨骼便开始歪长,人越来越瘦终日只能躺在床上。

  而贺亭衍不同,要说是身体上的病倒也不像,单看时就觉得只是腿残了。

  刚才两人摔倒,他发现这人的膝盖、小腿,甚至穿着鞋的脚掌,所有地方都完好无损还肌肉结实。

  哪有人从娘胎里带出的残疾,还能长成贺亭衍这般好的?甚至比他这个习武之人还要好。

  “你问这个做什么?”贺亭衍过了大街上的无阶拱桥,避开人群往人烟稀少的小巷子里行径。

  “好奇嘛,毕竟这关乎到我姐的将来,自然是想要问清楚的。”

  贺亭衍行驶的轮椅忽然停下,回首看着他说道:“是江瓷让你问的?”

  江敬舟撒谎道:“是啊。”

  贺亭衍面露犹豫,但眼前的江敬舟显然还不是能让他信任的人。他面色平淡道:“我不会死太早的,让她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