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纸婚案(一)(1 / 1)

相看两厌 瑜灵 3109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7章 纸婚案(一)

  “白日里不学好,晚上还去逛窑子,你们可真是长本事了!”

  陶先生拿着戒尺在四个蹲马步举水盆的少年面前来回踱步,这可真是他教学生涯中最为可耻的一道污点。

  好好的文人学子世家子弟,竟是学着那些浪子去青楼。还翻墙爬屋顶偷看,闹出了人命案子!

  青天白日,烈阳高照。侯府书院的学堂外,几个世家子弟围成一团看着陶先生教训闯祸学子。

  为首的杜少卿双手环胸,笑道:“这下好了,世子是个妖的传闻总算是不攻自破。”

  站在身后的几位学子跟着取笑道:“说不定从一开始就是嫁祸,要我说那江敬舟更像个妖。顽劣成性目中无人,模样也生的跟个青楼里的男倌似的。”

  几人嘲笑的声音不大没让院子里的人听见,说得有趣了便跟着一块儿嘲讽取乐。

  江敬舟背上挨了先生两戒尺,义气道:“是我逼他们去的,与他们无关。那死人发现时身体都硬了,要不是我们去,说不定烂透了都没人知道。”

  “那很该感谢你们了?”陶先生气得胡子发颤。

  他最气的不是江敬舟犯错,而是其余两名世家子弟竟也跟着一块儿胡闹。幸好事情发现得早,他把人带回来时没人知道几个学生去过。

  要是这名声传了出去,不仅影响几人将来的仕途,还会连带着侯府里的学子闺秀也被牵连。

  贺方戟手臂没什么力更没练过功夫,那马步蹲了没多久便开始站不住了。双臂高举得装水铜盆颤巍巍地往外抖水,低垂着头小声道:“我们下回不敢了。”

  陶先生冷哼一声,用戒尺敲着他发颤的腿说道:“站好了,今日若不让你们明白其中利弊,将来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祸。”

  说话间,贺亭衍坐着轮椅从院外进来。

  一身学子服倒是换了行头,内里白衣暗绣,皮质腰封上用两块银纹紧扣。身披玄色外袍,金边花绣的领子立着,右侧肩膀处还垂着块黑玉,黑玉下深色的玉穗跟着轮椅行径而微微摆动。

  与昨日相比,今日这身显得很是精神,甚至隐隐间还带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

  轮椅到了陶先生身侧停下,看着院中受罚的四人脸色犹如寒霜,憋了一眼后对陶先生说道:“我有话要问,晚些在罚。”

  陶先生收了戒尺,离开前没好气道:“若是不知悔改,日后这学堂也不必来了!”

  训话的人换了贺亭衍,贺方戟连忙把高举得铜盆放下,哀求道:“大哥,我能不能不举这东西。”

  贺亭衍没说话,一个冷冽的眼神便让他老实了,赶忙重新举起扎马步闭嘴。

  贺亭衍的手指敲击着扶手,冷着张脸冲四人问道:“昨日发现尸首前,你们在做什么?”

  受罚的几人不敢吭声,唯有江敬舟无所谓道:“看人相好。”

  贺亭衍看着他,沉声道:“还有呢?”

  “没了。”

  “真的没有了?”

  江敬舟半点儿没意识到面前这人正酝酿着风暴,甚至还大言不惭道:“总不至于让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我半夜三更得去你屋里偷裤子吧?”

  跟着罚站的几人没忍住,憋笑憋得手抖。

  贺亭衍操控着轮椅靠近了几分,手掌握着金丝绞线前端的飞镖,再次问道:“真的没有了?”

  贺方戟看着他大哥的模样,心都快要跳到了嗓子眼儿,连忙打断道:“有,我们躲进死者屋子时,我踩到了一摊血迹险些滑倒。”

  安启明跟着补充道:“血迹是湿的,可尸体却是僵硬得像是死了好几日!尸体胸口被刨心的地方也像是新伤。”

  几人说得疑点早在贺亭衍去查看时便知道了,现下说出来也帮不上多大的忙。无非是想问问还有没有看到过什么人,想找找别的线索。

  江敬舟忽然想到了死者枕边的那张新娘剪纸,好奇道:“该不会跟纸婚案有关吧?能不能跟我说说纸婚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贺亭衍没搭理他,见问不出更多的便操控着轮椅转身要走,临行前说道:“方戟去跪祠堂,其余两人继续站着。江敬舟,跟我去书房把剩下的《礼则》文书抄完。”

  “又抄!”江敬舟丢了手里的铜盆站直了,说道:“我昨日不是已经抄过了?”

  话音刚落,贺亭衍手里的金丝绞线便利落地向他飞速而来。当着众学子的面也没留什么情面,将人捆缚后摸着轮椅机关便往书房走。

  江敬舟懊恼挣扎,奈何这回贺亭衍没在收力,捏着金线用力一扯,生生将人拉拽的翻倒在地,整个人犹如犯人一般被拖着走。

  他咬牙切齿道:“你绑我做什么,信不信我告诉我爹,让他……”

  “江老爷今早来过了,他说,教导你不必手下留情。”

  前两回与这浑小子对持他多少还留着点儿情面,只是这江敬舟实在是顽劣成性。更因为两家要结亲,在这侯府里无人敢得罪,即便是陶先生也会多少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留手。

  这个人,他就是不想管,现下也必须得管了。

  “胡说,我轮不到你管!”江敬舟被拖拽的一身灰,扭动着身体企图挣脱身上的金线。

  院子里的众人没人敢上前,眼睁睁看着他被贺亭衍一路拖回书房。而这侯府里的人就好似没看见一般,任由他被这么丢脸的拖拽着。

  书房的门关上,江敬舟靠着墙面坐起身,想到贺方戟昨晚说的这人讨厌没正经,当即便口不择言道:“我一个男的,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去青楼怎么了。你身体不行这不看那不学的,就这样还想成亲?”

  贺亭衍低垂着眉眼看他,“不知悔改!”

  “我没错,人又不是我杀的!”

  贺亭衍拽紧了金线,甩手把金线穿过房梁紧紧握住,而后手臂绷紧用力,竟把江敬舟整个人倒吊着挂在了房梁上。

  说起来,这“酷刑”还是江敬舟想出来用来威胁贺亭衍的,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金线垂挂房梁的距离还有一段儿,即便江敬舟功夫不错能来个鲤鱼打挺也找不到支柱。

  他被倒挂着脑袋充血,难受道:“贺亭衍!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要真看不惯我就把拒婚书帖写了,我保证从今以后都不会再来打扰你!”

  贺亭衍把手里的金线绑在桌案腿上,说道:“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放你下来。”

  江敬舟气急,“那你最好别放我下来!”

  长这么大,就算是在他爹娘面前都从没认过什么错。

  他赌气似的不再吭声,贺亭衍则在桌案前理着昨日命案的线索。

  如此被挂了半个时辰不到,江敬舟便开始头疼得厉害,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你先放我下去,我在认错。”

  贺亭衍书写着案情,也没抬头看他,无情道:“先认错。”

  江敬舟寻思着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道:“我错了。”

  贺亭衍放下手里的笔,退开一段后抬头问道:“错哪儿了?”

  “你不是说认错就放我下来吗?”江敬舟大有种上当受骗的错觉。

  “不知错处,认了也是白认。”

  受制于人,无法反抗,想他江敬舟这个柏穗城小霸王居然也能碰上对手。贺亭衍如此令他讨厌,即便这人没有残废得病他也绝不想与其成为亲家。

  成亲被安排在了明年,他也不急于这一时。于是极不情愿道:“我不该穿着学子服去青楼。”

  贺亭衍没动静,显然是对他的认错不满意。

  他大声道:“我不该去青楼!”

  “还有呢?”贺亭衍手指敲击着轮椅扶手,管教时剖有耐心。

  江敬舟一时没想出来还有什么,只能道:“不该未经查证就冤枉说你不行。”

  “你不该带着同僚去那种地方,更不该目无尊长,在学堂里私开赌局。”贺亭衍见他始终说不到正途便出声提醒。

  江敬舟仰着脖子惊叹道:“你怎么知道?昨晚你跟着我们了?”

  说完他才忽然想起昨晚落在学堂里的骰子跟外衫,懊悔道:“大意了,下回我一定藏好。”

  见贺亭衍黑沉着脸,又赶忙改口道:“没有下回。”

  缠着桌案的金线被松开,他翻滚着从半空中摔到地上,龇牙咧嘴地说道:“这么绑着我,怎么抄书啊。”

  贺亭衍抬手收回金线,谁想刚给人松开,江敬舟便摩拳擦掌地往他这儿偷袭。

  他摸着扶手将轮椅往后退了一阵,眼看着江敬舟的拳头便要落下来,反手握住挥来的胳膊与其对招。五指收力,横劈一掌打在江敬舟的胸口。

  江敬舟吃痛得捂着胸口,向后退了几步。面前的这个病秧子身手利索面容姣好,怎么看都像是装出来的。

  他翻身跳到桌案上,趁其不备横扫着猛地踢向贺亭衍坐着的轮椅。这一脚他用足了气力,满是铁甲机关的木质轮椅顿时不受控制地向右侧倾斜倒去。

  贺亭衍眼疾手快的放出金丝绞线拉住房梁,轮椅倒下时整个人便靠着那金线吊了起来。

  个头确实不矮,站直了竟比江敬舟还要高出一个头。只是那双腿显得有些无力,要不是用金丝绞线吊着,这会儿恐怕已经软在了地上。

  贺亭衍的额头冒起了层密汗,变换双腿动作对他而言是极为困难的事。从脚底到腿根,每一寸肌肉都好似有千万根银针扎着,疼痛难忍。

  虽说人没倒下,可这么牵着也等同于是废了。

  江敬舟坏事得逞,双臂环胸绕着贺亭衍走了一圈后说道:“怎么样,你现在跟我认错还来得及。但要是一会儿被我扒光了吊房梁上,就算是求饶我也不会放你下来的。”

  “你敢!”贺亭衍脸色刷白,可那骇人的气势却未减半分。

  江敬舟往这人背上推了一把,还真是离了轮椅就不能反击。

  他混账道:“我有什么不敢的。一会儿我就帮你看看,要是真长歪了我就帮你阉了,反正留着也是累赘。”

  贺亭衍一口气郁结心头,双腿带来的疼痛让他逐渐失力,右手紧拽的金丝线也渐渐松弛。

  他咬紧着牙关满头大汗,在江敬舟再次绕到他跟前时,终是顶不住那阵疼痛眩晕。右手松懈,整个人软倒在了江敬舟的身上。

  “喂,你别……”

  江敬舟根本来不及反应,贺亭衍看着劲瘦一人实则身上结实得很,这么迎面往他身上倒根本架不住。

  他想抬手去扶桌案,却只摸到了放在边缘的案件。纸张撒了半空,两人双双倒地,他自食其果的当了贺亭衍的肉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