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玉石案(三)(1 / 1)

相看两厌 瑜灵 3003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49章 玉石案(三)

  两名丫鬟慌乱地跑出来,四夫人的房门都没来得及关。

  贺亭衍让众人等在祠堂里,随后带着江敬舟以及陶先生去了四夫人院落查看。

  面对房门的是一面绣了牡丹的屏风,两面半透不透地挂着帘子,其中有两条带着血迹的珠串被扯断散了一地。

  再往里走,便是半桶满是血色的浴桶。

  陶先生把手伸进浴桶里探了探,甩手道:“浴水半温,看来距离出事没过多久。”

  江敬舟把整间屋子看了遍,“人不在屋里。”

  贺亭衍望向院子里跪着的两名丫鬟,问道:“可有见到四夫人出去?”

  两名丫鬟哭着摇头,回道:“没有,四夫人说要沐浴我们便一直等在门外。想着沐浴太久水会凉,便去厨房要了两桶热水过来。哪儿知道……”

  江敬舟:“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消失,会不会是从窗户出去了?”

  陶先生正巧在查看窗户,说道:“不可能,窗外的假山院落并未见到多余的血迹跟踩踏过的痕迹。”

  屋子的地面满是水渍,就像是下人洒扫院落前先浇了一遍水。

  贺亭衍看到浴桶的边缘有大片的血迹,仔细看更像是一只手掌印。地面的水流顺着右侧的地砖流淌,直至偏房的地窖处回旋停留。

  地窖在侯府中不算特例,大多用来放置冰块水果。尤其在夏季,极为实用。

  三人顺着水线走到地窖前。贺亭衍蹲下身拉拽,却发现这地窖门竟是被反锁了。

  江敬舟跟着蹲下,拉开贺亭衍的手说道:“借我一截金线,这地窖门好开得很。”

  内部插削较小且不用钥匙,用根铁丝就能轻易打开。镖局的地窖都是这么反锁的,不过侯府的地窖门缝明显要比镖局里的小。

  贺亭衍拉了一截金线递给他,接过后才发现如今的金线被磨得太细使不上力,只能对折几圈往门缝里套。

  这样的地窖门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牢固,以贺亭衍的气力完全可以强行拉开。但为了不过多地破坏现场,他这身三脚猫功夫还是得用上。

  只是身后的陶先生看得皱眉,一想到这种会偷鸡摸狗的学生还是他亲自教过的就头疼。当即便骂了句不可雕也。

  地窖门被打开,冲眼便瞧见块红的似血的玉石。

  江敬舟松了金线,奇道:“这么大块鸡血石?你们家宝贝还真不少。”

  这块鸡血石都快赶上他人高了,瘦消的立着像是根竹笋的形状。

  目光顺势而下。地窖中没有排水口,里面原本放着的冰块不知什么缘故全数融化。如今成了一汪水潭,高至脚踝。

  而最令人惊叹的,还是那看不太清的角落里堆放着的官银。

  江敬舟做势便要往下跳,却被贺亭衍抬手拦着,随即纵身一跃率先从楼梯上走了下去。

  他伸手探了探地窖中的水,许是融化后被一直密闭着,水还凉得很。

  抬头看,接近他人高的鸡血石红的浑浊,虽看起来大块稀缺,但质地并算不上太好。

  江敬舟跟着下来,对着那堆被泡在水里的官银数了数,正好四万两。

  “亭衍,这应该就是缺失的那部分赈灾银。”

  “嗯。”

  贺亭衍没有注意官银,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地窖正中的鸡血石。他总觉得,这块鸡血石中时不时地就会发出点儿声音。

  地窖外的陶先生看到赈灾银,说道:“我去叫人过来,你们多看看细节。”

  贺亭衍应声后陶先生便走了。

  江敬舟正想着要把赈灾银先放到楼梯上,忽然停了淌水的步伐道:“亭衍,你有没有听到水声?”

  两人现下皆站在水里,会听到水声很正常。但贺亭衍知道,他说的水声并非是走路时造成的。

  江敬舟屏息静听,声音正是从那块鸡血石里发出来的。就像是商船里的酒桶进了死老鼠,漂浮着的老鼠尸体不停地碰撞酒桶壁。

  但眼前的这块鸡血石又略带有些不同,偶尔还能听到金器碰撞的声响。

  他把脸贴在了玉石上想看出点名堂来,只是这鸡血石的色泽太过浑浊,这么瞧还真看不出什么东西。

  贺亭衍从怀里摸出只火折子,点亮后走到玉石背光的一面对着照。

  而站在正光面的江敬舟顿时一阵头皮发麻,这玉石中竟是多了个人的身影,在过半的水中漂浮不定!

  “我就见过琥珀里藏虫子的,鸡血石里藏人还是头一回!”

  “敬舟,你让开。”

  江敬舟依言往后退,贺亭衍抬手一掌猛的将竖着的玉石往左侧推倒。玉石中没被水填满的空气冒着泡率先出来,随即便是大量带着血色的水从玉石底部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玉石中衣不蔽体的尸体也顺着水流滑了出来,正是先前一直缺席的四夫人。两处手腕被划了豁口,血水无法凝结红的骇人。

  散乱的发尾绑着一截金钗,先前玉石中金器碰撞的声音应当便是从此而来。

  玉石的底部被凿开了个口子,大小正好能让一名女子进出。而玉石内部也不像外面看起来这么厚实,里面都是中空的。

  贺亭衍刚才那一掌是想着玉石过重下了死手,但实际镂空的鸡血石没有想象的重,重的反而是里面快要装满的水,以及底部被水潭覆盖的吸力。

  他脱了外衫盖在死者身上,而后把死者打横抱起放到了地窖外。随后冲院外的丫鬟道:“去把仵作叫过来。”

  江敬舟没跟着出去,看着那块镂空的鸡血石百思不得其解。缺口在底部,且地窖中的水面只到脚踝,是如何做到将玉石内放满水的?

  他检查玉石顶端,只找到了几条刚才被推倒时出现的裂纹口,以及一些像被利器勒出的凹痕,并未有注入水流的孔洞。

  反倒是玉石的尾端,也就是浸泡在水里的那部分,四周都被打了手指粗的空洞,约莫有六处。

  另一边的贺亭衍放置好尸体便开始查探四周,起先被反锁的地窖门边上有一块木板断裂的痕迹,且断裂的木削向外而非往里。

  由此可见,这里曾承载过重物器皿,但后因承受不了而使其断裂。门边的边缝处有一道划痕,看起来像是被什么线之类的东西勒过。

  结合玉石顶端的勒痕,他断定,很可能是被他弃用的金丝绞线。

  死者虽双腕被割了豁口,但显然是一起他杀案。如果没猜错,凶手必定以为他们会以蛮力进入地窖,如此一来很多在门板处的线索都会被暴力拆除干净。

  大致上看,手法与子爵府里的棉线案如出一辙。看来对四夫人行凶的人,十有八九便是唆使闹鬼又在幕后出谋划策的人。

  江敬舟把官银从地窖中搬出来,嫌弃道:“一股血腥味儿。”他探出半个身子,“赈灾银拿回去后我在清点一次,齐全的话就能把你的钱从箱子里搬出来。”

  他脱了鞋子把裤腿卷起,起身道:“作案的人还真是越来越会想花样了,把人塞玉石里,该不会又想来一个解释不通用妖鬼说事吧?”

  贺亭衍看着地窖中的鸡血石,脸色阴沉。侯府中会用金线的只有他一人,以此作案无异于栽赃嫁祸。

  他虽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明和人证,但即便找不到理由直指他,最终还是会被说成是妖邪作祟。

  江敬舟细看了死者手腕上的刀口,说道:“腕上的口子不是四夫人自己划的,方向不对。两只手腕上的划痕皆是同一个方向,就像是有人站在她对面用刀割的。”

  他卷起袖子拿过巾帕捏着死者的手腕翻看,关节活动皮肤保有弹性,看来四夫人应当才死了没多久。

  仵作闻讯带着刀具匆匆赶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贺方戟。见到贺亭衍叫了声大哥便去屋子里查看案发现场,见到地窖中的血水后,当即捂着嘴去院子里吐了。

  江敬舟双手环胸调侃道:“见不得血还进来,你怎么胆儿这么小。”

  贺方戟吐完了鄙夷道:“我这毛病都是你害的。”

  “关我什么事。”

  “当初要不是你带我去青楼看尸体,我能烙下这毛病?”

  江敬舟摊手,“我也看了怎么没事。”

  贺方戟懒得理他,转而对贺亭衍说道:“陶先生在祠堂里查问说是不来了。”他抹了把嘴,“让我过来帮你。”

  贺亭衍还没来得及应声,江敬舟就不干了,“陶先生也真是,这不有我在呢么,还让你过来帮什么忙。”

  贺方戟干笑一阵,“陶先生说了,就是有你在才让我过来,免得帮倒忙。”

  “我能打能抗的,怎么就帮倒忙了?”

  贺亭衍赶忙出声制止,转而对贺方戟问道:“府中除了四夫人外,可还有哪位夫人有大块儿的鸡血石?差不多半人高”

  玉石被中空,那么其中缺失的部分一定还在。他平时主管府中要事,诸如此类的从不会过问,尤其还是几位夫人的东西。

  贺方戟想了一阵,道:“有倒是有,我也就见过一次。在二娘的屋子里,有块高至胸口的鸡血石,还雕了个八仙过海。

  起初像是炫耀被放在了正厅口,进院儿一眼就能瞧见,后来也不知怎么地就被收起来了,还说什么财不可外露。”

  仵作收了手里的刀,仅仅只是查看一番后向贺亭衍拱手道:“四夫人失血过多,不过真正导致死亡的是窒息。那玉石中被注满了水,时间一长便会无法呼吸。至于死亡时间,约莫不超过半个时辰。”

  他犹豫着问道:“可要记录作案纸上报朝廷?”

  贺亭衍:“不急,若是此时上报,四夫人偷盗赈灾银的罪名便会被定案。”

  “半个时辰?”江敬舟单手托着下巴思虑,“那岂不是很难找到凶手?除了守在门外去厨房提水的两名丫鬟,一个时辰前侯府里的人就全去了祠堂。”

  贺亭衍转而向院子里跪着的两名丫鬟问道:“今日四夫人院里,去祠堂前还有哪些人来过?”

  两名丫鬟吓得面色苍白,眼神犹豫地看向站在院里的贺方戟。

  贺方戟顿觉无辜道:“看我做什么,我可没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