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1 / 1)

盈满 长亭树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清便隐约知道了这场和死神抢时间的比赛,他们再一次地以未曾想到的的速度败下阵来。尽人力听天命,当还在读书的时候,文清以为这句话的重点在于“尽”,她尽力,所以雄心勃勃,可做医生做久了,终于知道这句话的重点在于“听”。拖延死亡的时间,给沉疴已久的病人新生,不过是医生和家人自以为是的美好愿望,人命有数,随第一声胎动而来的新生与日薄西山的死亡一样,都是猝不及防。

她转过身,和同事们一起,朝病人家属深鞠一躬,口中是说了无数次的台词:“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有时候,这样残酷的话语会换来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有时候,会是打到脸上的愤怒拳脚,也有极少时候,会像现在这样,是一声平静地听不出情感波动的“谢谢”。

“煮好的参茶再热热,看着我妈喝下。”

“老方协助医院对爸……对遗体进行护理,办理保存手续。”

“你去问问怎么开死亡证明。”

“小何帮我通知公司董事,两个小时后去总部开会。”

聚在手术室门口的人随着各道安排逐渐散去,时皓绷着脸迅速地安排好一应事宜后,回过身,终于对着身后仅剩的一人开口道:“你过来一下。”

他眼神复杂,说话前难得停滞了很长时间,再开口时便已下定了决心,语气归于一贯的平静。

“我爸已经去世了,我想有些事情你也应该清楚。”

客厅的时针指向十一点,不是上午,而是晚上。

在上一个日头灿烂的十一点,他叫来开锁公司强行打开了这间屋子的门,然后现在日头落尽,寒风凛凛的黑色长夜里,阎征已经等了超过十二个小时。

时方满的手机无法接通,后来干脆便是“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的提示音,阎征从焦躁到冷静再到焦躁,此时正大开窗户,靠着阳台探身往外看,楼下那几盏路灯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或者动物的影子,只听见风声嗖嗖,卷着干瘪的枯树叶或是枝丫从坚硬的灰色水泥地上穿过。

奶茶甩着穿白色纱裙的布偶熊,从这头跑那头,在屋里上窜下跳,跑到了阎征身后,被冷风灌了个正着,立刻不满地呜呜叫,听着像是骂骂咧咧起来。

阎征关上窗,捡起那头快被奶茶玩散架了的小熊,拂去粘在上面的细细绒绒的猫毛,在小猫咪期待的目光中走进洗漱间,把它扔进了水盆里。

然后灌满水,看着奶茶绕着盆跑来跑去,就是不敢伸爪子。

忽然之间,这小毛团猛然窜起,阎征以为它是终于下定决心拯救自己心爱的玩具了,结果却见它一阵乱扑腾,蹭着水盆边从下沿溜了出去。他跟上前走出,奶茶正站在大门边撑着身体,两只爪子来来回回扒拉着门。

“喵~呜~呜~”

“怎么?你主人回来了?”

阎征拉开门,门外空无一人,他轻轻踢了奶茶一脚:“谎报军情?”

他话音刚落,便察觉到隐约作响的风声中似乎掺杂了些别的声音,奶茶翻了个身,从他脚下窜出,一路沿着扶梯飞快地奔下去。阎征忙跟上前,追着奶茶走了两层楼便瞅见它橘色的软乎乎的小影子,缩在楼道口,一声声细细微微的叫个不停。

“唔……你怎么过来了?”

“茶茶,我还没到家呢。”

那人似乎是坐在一节台阶上,奶茶攀着他的腿,费力地爬上了他的膝头,于是这人就低着头语气温和地和这只小猫咪说话,手指动作缓慢而生疏地慢慢摸着它身上的毛。

楼道里的光透着旧时代的微黄,这座老居民楼的墙纸也灰暗斑驳,一只橘色的小猫和一身米白大衣的男人,像是旧照片里最温柔不过的故事。

阎征顺着台阶缓缓走下,坐下去说话时的动作和语气也都轻柔。

“冷吗?”

男人呼出一口淡淡白气,摇头:“还好。”

他皮肤白,薄的地方透着皮肉下青色的血管,下巴和两颊泛红,吸了下鼻子,取下来眼镜,拿大衣的衣角笨拙地擦拭。

阎征握着他的手,只觉冰凉,把自己身上衣服脱下给他披上,又接过眼镜,捏着那些银色花藤,把透明镜片上凝结的一层水雾抹干净。

带着热气的暖和和的布料裹上去,他便像奶茶那样侧着头,满意地蹭着领口的布料,把冻的发白的脸藏在里面,露出的棕色眼瞳里迷茫失焦,声音闷闷地道:“你怎么过来了?”

阎征拨动他额前乱糟糟的头发,发丝细软,冰凉的黑色缠在宽大的手掌间,时方满晃着脑袋,动作缓慢,不知道是在躲避还是在学奶茶一样蹭着玩。

“因为你喝酒了,所以我来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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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暖

“嗯,我照顾你那么多,现在该你照顾我了。”

阎征不禁笑了起来。时方满这次一定是喝了非常多,或者就是非常少,不知怎么搞得,恰巧是这种一看就喝醉了但又思路清晰,对话如流的模样。

“是啊,除了不会做饭,你都把我照顾齐了。”

阎征掰着指头数给他看:“削果盘,买衣服,生病的时候带我看病,教我学习,带我去游乐场,一起看电影,给我过生日,陪我旅游……”

“表……”

时方满拉过手,手腕处白金表壳质感高级,复古典雅的表盘上银色的表针汇成一个小小的叉角,他皱着眉头凑近了去看,但没了眼镜又看不清,眨着眼,表情瞧着十分苦恼。

阎征越发觉得他这样可爱,轻笑着赞同:“对啊,还有你送给我的表,我也很喜欢。”

“几点了?十二点了吗?”

“不是,十一点零五了。”

他点点头,抱着奶茶左右摇晃,被生气的小猫咪攀着米白色的大衣领子,在上面蹭上些灰蒙蒙的爪印。

“那也快到第二天了。”

阎征把喵呜乱叫的猫咪抢过塞自己膝上,听他说着却又不说了,低着头,手指尖抵在奶茶的鼻尖上,又开始逗他玩。

“你今天为什么喝酒?”

时方满看了一眼,收回手指,掩紧大衣:“我也奇怪,为什么不喜欢的人死了,我也会难过得想要喝酒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呢?”

“有时候人死了,杀人凶手还会难过呢。”

“比起这个我倒好奇,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以前我和我爸我妈过得很幸福,都是因为他,一切就变了。”

“男的女的?”

时方满轻声道:“男的,他是我舅舅。”

阎征一愣,他还以为又是那种小三破坏家庭的故事,他家的性转版本。

关于时方满的家庭,只听他说过自己父母早亡,但到底又是怎样一桩旧事这还是第一次听对方提及。而且时方满对于自己那点先天不同而自卑否认是不是也是因为家庭的缘故?那些所谓的对于自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