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断章狗
也许背负了秘密的人都会有种渴望宣泄的冲动。
在那次被齐子桓无意中瞧见他和老板娘之间的暧昧小动作后,左锐泽不仅没有因此回避齐子桓,反而总是有意无意地加强了联系。
一开始还要叫上阿肥一起,后来慢慢两人也就直接碰头了。
齐子桓对左锐泽并无恶感,没有觉得他像同学圈里传闻的那样偏执,倒是看上去稳重踏实,是个能做朋友的人。
当然,他的爱情观还是有些奇葩的。哪怕年龄不是差距,可对于勾搭有妇之夫这一点,齐子桓心里仍然觉得不妥。
不过,也许这就是爱情的模样,迄今没有经历过恋爱的小萌新齐子桓不敢擅作评判。
“你知道我的那个事后,是怎么看我的?”平时会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左锐泽今天头发有些散乱,眼睛也有血丝。
齐子桓将捣乱的鹦鹉提到里屋,走回来想了一会,才开口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觉得你和那个老板娘之间还是不应该有瓜葛,毕竟人家是有丈夫的。哪怕她是个被家暴的可怜人,但那也不应该是你乘虚而入的理由。”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啊,一点都不圆滑。”左锐泽苦笑着说,“没错,我是不应该和她有什么故事,其实我现在也有些后悔了。”
“那就趁着没有闹出更大的事故出来,快刀斩乱麻,及时抽身吧。”
左锐泽目光有些失焦,沉默了一会才叹口气说:“唉,问题是现在不是我想抽身就能办到的了。”
“是不能,还是不想?”齐子桓觉得对方仍然有些死不悔改。
左锐泽却没有正面回答,顾左右而言他道:“我家有个叔公,年纪很大了,逢年过节还偶有来往。他也是你们那边的,好像离你们村就只有十里。有一回他跟我聊起了你爷爷,说你爷爷曾经是那附近几个村里最有名气的神汉,当年许多家庭遇到事情,都少不得去你家上门讨碗符水。这是真的么?”
“额,这种事情我也听说过,是谣传啦。我家干的营生你也清楚,给人做白事科仪是有的,卖些纸人纸马也是有的,但若说真能做法治病,我还至于守着这个小店过日子么?”
齐子桓矢口否认,爷爷的事情连他自己也是道听途说,知之不详。
“你家真没有这样传承?我那叔公可是说那时的一户人家,家中有人中了邪,成日迷迷糊糊疑似鬼上身,最后还是找了你爷爷给弄好的,说得是有名有姓,不像作伪。如果你也有这种本事就求求你别瞒我了,我有事找你帮忙。”左锐泽上身前倾,靠得齐子桓近了些,眼睛露出一丝哀求。
左锐泽今天整个人都显得奇奇怪怪,从进门起就一直东拉西扯,很明显该是遇上了解决不了的麻烦事,心乱了。这会儿细细打量,齐子桓发现对方印堂似乎有些发黑。
“左锐泽,你也是读了这么多年书的人,学历比我高,而且还是医生,怎么会迷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齐子桓也严肃了起来,皱着眉头问道,“你究竟是遇上了什么事情,若是相信我就直接说吧,至不济我也能帮你分析分析。”
左锐泽抿着略微有些薄的嘴唇,犹豫了半晌,才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我觉得小七她有问题。”
柯小七是老板娘的名字,这点左锐泽早就在偶尔说到时告诉了齐子桓。
“什么意思?”
“我怀疑她在吃人。”左锐泽抬头直视齐子桓的双眼,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也就是说,她不是杀人犯就是鬼。相较而言,我更觉得她是鬼。”
“啊?”
齐子桓本来正在喝水,听到这句话硬是愣在当场,温开水从唇边溢出,洒了一身。
他手忙脚乱地起身找纸巾,半天才回过神来问:“女鬼吃人?你亲眼看到过?”
“没有。”
“那你瞎说什么……”
左锐泽还没等齐子桓把话说完,就抢过话头说:“你别急,我先给你讲讲我和她之间的故事。”
……
原来,左锐泽自从去上了医专,他那对都是医生的父母就一边给他在镇医院提前谋求岗位,一边早早地给他买了一套房子。
这房子,离柯小七的熟食店不远。
从医专毕业后,左锐泽在镇医院实习的同时,还在积极筹备考取医师资格证。为了图个清静,所以独自搬来新房子。
和齐子桓一样,独居男人不管会不会做饭,都很少愿意开火的。于是一来二去,就成了熟食店的常客。
有一天晚上,正下着瓢泼大雨,店里空荡荡的,除了左锐泽外一个客人也没有。
矮矮胖胖,平日里总是沉默寡言的男老板那天也不在,据柯小七说是去了市里进货,可雨太大所以晚上不往回走了。
柯小七亲自在厨房为左锐泽做好菜,一步一摇地端出来,顺势坐在了对面。
左锐泽本也不是没经历过女人,可这时却被她在近处瞧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对面的那双大眼睛就如黑夜里一泓泉水,深邃、神秘,随着夜风一吹,便是荡漾撩人。
女人也注意到了他的窘迫,轻声一笑说道:“诶,对了,你要不要试下我们新出的无骨鸡爪,卤得很到位的,应该比我家店里其它熟食好吃一些。”
“好啊,那就来一点。”左锐泽呐呐应着。
柯小七起身去拿,那挺翘饱满的两片臀瓣摇曳轻摆,直看得左锐泽口舌干涩。
试了试鸡爪,发现还真是卖相清爽,入口又有嚼劲,味道相当不错。
“你老公手艺进步很大啊,怎么其它东西味道还是以前一样?”
柯小七挺开心,掩嘴娇笑道:“这个是我做的啦,我也只负责做鸡爪,其它我不管。”
……
“就是这个雨夜,就是这有些尴尬地聊了几句家常,我就如灌了迷魂汤一样,晚上满脑子想的都是她。”
左锐泽说到这里忽然停下,端起茶杯慢慢喝水,一点也不管着急的听众。
老话说,就是断章狗。
正文 第一百章 忘了的,都给我想起来
“真没礼貌啊!”刚把人家大门踹了的齐子桓埋怨着。
一屋子教徒看着这个大摇大摆走进来的年轻男人,一时间竟无人说话,集体蒙逼。
三十年来,他们早就习惯了以那扇厚重大门为界,门外是恶魔的领域,门内是神圣的居所。
从来都没想过会有人擅闯圣地,更何况是以这么野蛮粗暴的形式。
噼啪!
克里斯贝拉手中的火把已丢入祭坛中的柴堆中,火焰里传出湿木爆裂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克里斯贝拉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齐子桓。
“齐医生,这些人是疯子,求求你救救我的莎伦,然后快跑吧!求求你了!”罗斯在高处大喊,她对自己安危早已不顾。
齐子桓抬头看了一眼,对罗斯轻轻点头示意安心,然后才一脸轻松地对克里斯贝拉说:“我姓齐,是一名心理医生,这是我的名片。”
说完从裤兜里拿出一张名片,双指捏住一甩,飞至了克里斯贝拉旁边不远处。
立刻有教徒捡起递来,克里斯贝拉拿过一看。
嗬!
只见名片上没有头衔、没有电话、没有地址,只在中间用花体字印着一个“kxs51.com”。
逼格好高!
齐子桓看着对方不住变幻的表情,得意至极。他早就想装这个逼了,可是作为一个卖纸钱的小老板,别说名片了,哪怕印叠白事八折的优惠券都没人要。
悬在空中的罗斯和西比尔对望一眼,完全无法理解这个懂得东方功夫的心理医生在搞什么名堂。
洞开的大门处有个女人在探头张望,正是阿蕾莎的生母达利亚。
“齐医生,你为什么要闯入我们的教堂?”克里斯贝拉很快恢复了冷静,一边询问着一边暗示教徒将闯入者围住。
“我来,当然是为了出诊的。”齐子桓无视渐渐围拢的人群,又在口袋里掏摸着什么,“比如像你啊,眼小、鼻尖、唇薄、颧高,天生一副刻薄相,再加上极端的自大,排斥一切,认为自己掌握了真理。在心理学上就是将事实曲解而逐渐形成妄想,又在妄想影响下与周围环境之间的冲突增加,从而进一步强化妄想内容,属于典型的偏执型精神障碍。”
克里斯贝拉再深的城府也被这话气到了,含着怒意说道:“你是在说我有病?”
“不不不,你别误会。”齐子桓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纸鹤,细细将翅膀展开,然后才抬头环视一圈说道,“我没有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有病!”
人群暴怒,几个靠得近的教徒已经伸手抓来,誓要将这个大言不惭的异教徒与女巫一起净化。
没想到齐子桓凭空拿出把古色古香的木剑,绕身一拨,就将几只胳膊荡了开去。同时一道金光笼下,光芒中一位金甲神将的身影与齐子桓渐渐重合。
这类似神迹的场景让一干教众脚下踌躇,暂时不敢靠近。
齐子桓将手中纸鹤往天上一扬,纸鹤振着黑翅悠悠飞去,在祭坛上空盘旋了两圈,忽然一头扎下,从容不迫地落到了火焰中心。
“抓住他!他是恶魔的仆人,我们必须立刻将他净化!”克里斯贝拉大声催促着。她虽然看不懂这个神秘东方人在干什么,但肯定没有好事。
众人又要逼近,突然听到“啊”的一声惨叫,被制住的小女孩方向一片混乱,嘈杂不堪。
原来是疯女人达利亚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在金光临身的齐子桓身上,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跑到抓着小女孩的中年教徒身边,眼睛溜溜一转就张嘴咬下。中年教徒手上吃痛,下意识便将莎伦放开,抬手查看着伤口。
达利亚趁机将莎伦抢入怀中,紧紧抱住,埋头就往门口逃去。
周围赶来几名教徒,对着她拳脚相加,争抢着女孩。
达利亚状若疯虎,完全不顾及落在身上的拳头,只是一味死死护住莎伦,对着试图拉扯女孩的手又挠又咬。
罗斯看见女儿落入了争斗的漩涡,心焦如焚地喊道:“齐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的莎伦!”
“我的!这是我的女儿!”达利亚疯狂叫嚷,也不知是冲着身周愤怒地教徒还是冲着半空中的罗斯说道。
“够了!达利亚,这个女孩是恶魔孕育出来的罪恶!”克里斯贝拉见到局面再次失控,声音都变得分外尖利,“我一眼就看透了她黑暗的本质,一如当年我看透了你怀的孽种。”
达利亚多年拾荒度日,其实身体早已虚弱无力,几个来回后可怜的小莎伦就被再次夺走。
她瘫坐在地,向克里斯贝拉的方向喃喃说道:“求求你放过她!姐姐,她是无辜的,求求你放她一条生路。”
“达利亚,我的妹妹,当年就是你的软弱才让镇上这些虔诚的信徒受到了非人的折磨。而这一次,活该让你目睹我们对孽种的审判。”克里斯贝拉口称姐妹,可语气冰冷,毫无亲情。
“齐医生!你救救莎伦吧,齐医生!”罗斯声音已经嘶哑。
齐子桓眼睛定定地看着克里斯贝拉身后的火焰,手中桃木剑像长着眼睛的鞭子一般随意挥舞,每一下都用剑脊将扑来之人抽得踉跄跌回。
“我以前看过一本书,里头有句话我总是理解不透。书上说,所谓自由就是可以说二加二等于四的自由,只要承认这一点,其余一切就迎刃而解。”齐子桓收敛了从一进门开始就挂着的坏笑,表情严肃地说道,“我总是无法想象,要怎样一个扭曲的社会才能对众所周知的道理视而不见,而用极权下的暴力将所有人洗脑,从而建立一个二加二等于五的世界。”
火焰越烧越旺,噼啪作响,可奇怪的是所有人都感觉教堂里的温度正在逐渐降低,让人不由自主地打着寒颤。
齐子桓仍在啪啪啪地抽人,口中不停:“直到见到你们,我才知道,原来一群人在一个神经病的带领下,真的能够愚昧如斯。”
火焰中心,纸鹤燃烧之处,冒出了一团黑火。
“你们自己做过什么,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逼数?”
黑火肆虐,瞬间就将整个火堆染成了如墨的黑色。众人惊恐地看着祭坛,就连克里斯贝拉也忍不住扭头。
“还是你们已经对当年的真相进行了选择性遗忘?像鸵鸟一样撅着屁股,埋头扎在你们那狗屁邪教信仰里头?”
冰冷的黑火如真似幻,迅速蔓延。
每个人身上都沾染了黑火,不住拍打,可是拍不息,却也没有灼烧的疼痛。
齐子桓的声音振聋发聩。
“忘了的,都给我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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