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发低了些,道:“您有所不知,他一眼便道出了那邪气所在,手指的方向正是二爷的居院,可谓是分毫不差……况且,他还掐算出那院中的人,有个是中了邪的,道是邪祟入体以致高热不退,若邪祟不除,不出三日,一体两命,一大一小都要保不住了……”
若真是那等一看便是招摇撞骗之人,她也不会多这个嘴。
薛氏听得脸色微变。
中了邪的高热不退之人?
一大一小,一体两命?
这不就是薛氏吗?
可薛氏从病下开始,便是由府里的大夫在诊治,她既有意瞒住这个消息,那便根本不可能走漏出去丝毫风声!
更不必提如今从薛氏到薛氏身边的丫鬟婆子,都被她的人看着,断是不可能离开府中半步的。
所以,这人究竟是如何得知到的?
“他可还说了什么?”薛氏问。
“好像还说了句什么,那邪祟戾气极重,又以家畜为食,壮大邪气……”丫鬟回忆着道,却也说不太完整。
听着这没头没尾的话,薛氏心中一时拿不定主意。
薛氏是死是活皆是自找,但那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长子只有两女,次子的第一个孩子,她不知盼了多久才盼来。
鬼邪之说,向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而她信的是真正有本领的人。
薛氏犹豫思忖间,忽然听得外堂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名身穿咖色褙子,发髻上沾着雨丝的婆子走了进来。
这是薛氏的乳母。
“吕氏可好些?”薛氏连忙问。
“老奴回来就是要同夫人禀报此事。”
婆子的神情很不好看,“二少奶奶好不容易睡了去,不知是梦着了什么,大叫着从床上摔了下来……头磕到了脚凳,破得流了血,这一见血,二少奶奶哭叫得更厉害了……老说句不中听的,瞧着就跟是中了邪似得。”
薛氏眼角颤了颤。
吕氏这是要疯啊!
——孩子出生后满月酒要找的厨子她都叫人安排好了,难不成这是要喜事就地变丧事?!
“还有一件怪事。”婆子又讲道:“方才老奴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后院养马的管事和卞大夫,老奴问了一嘴,才知道后院的几匹马和骡子,不知怎地竟全死了——”
“全死了?!”薛氏不由一惊。
换作往常这点小事她根本不会留意过问。
但眼下却是不同!
“可是发了什么急症?或是被人动了手脚?”
她历来不是个可以轻易被哄骗蒙蔽的人。
“卞大夫瞧过了,说是受惊而亡。好好地关在马厩里,不过是下了场雨,也不知是怎么了……”婆子叹了口气。
近来府中这真是人畜不宁了。
薛氏脸色变幻了片刻,看向那大丫鬟,正要开口吩咐时,大丫鬟转头望向了外间。
一名二等丫鬟从外面回来。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叫你守着那道士么?”大丫鬟行去外间问。
那小丫头答道:“……那道士不肯再等,已是走了。”
走了?!
薛氏闻言登时站起了身来,吩咐道:“快使人去追!”
这种事情讲求的也是机缘,今日叫人走了,来日再找可就不易了!
121 邪物
丫鬟应下赶忙去了。
雨越下越大,薛氏心焦地等待着。
左右不过一个道士,避人耳目地请进府里给看看,不管灵不灵,事后多给些银子封住嘴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眼下要紧的是还能不能追得上。
如此等了约有小半个时辰,总算见得一身雨水的大丫鬟折返。
“夫人,人请回来了,眼下正在内门外候着。”
那道士腿脚极快,真是叫她一路好找。
薛氏微一松气,站起了身来,带着乳母走出了卧房。
丫鬟撑着伞跟在身侧。
吕氏出了内院,果然就瞧见了那名道人。
雨中撑伞而立的道人身形清瘦,面上蓄着胡须,臂弯处拢一把拂尘,微旧的宽大灰色道袍随风微动,面上神色一丝不苟,一双眼睛里隐隐透出一股正气来。
吕氏在心中暗暗点头。
看起来确有几分道骨仙风。
“大师。”
薛氏客气地行礼。
道人无言还了一礼。
见他未曾主动开口,薛氏道:“那邪气究竟出自何处,还请大师带路。”
这是一记试探。
倘若对方直言是“贵府二公子的居院”,那么哪怕先前的一切再玄乎,她心中都仍要存疑。
道人微微颔首,道:“请随贫道来。”
见道人转了身,薛氏同身边的乳母对视了一眼,而后跟上。
道人一路兜兜转转,最终在一处院落外停下脚步,伸手一指院墙,语气笃定:“邪气的出处,便在这墙内。”
薛氏心中微震。
这正是晗儿的院子!
偏这道人一路而来,脚下不曾有半分停顿,怎么看都不可能是瞎蒙到此处的。
薛氏心中又信了几分,面上却不动声色:“还请大师进去一看。”
一行人刚踏进院中,就听得隐隐有女子的哭声传入耳中。
薛氏脸色沉了沉,看向道人:“实话不瞒大师,我家中怀有身孕的儿媳昨日便突然有些异样。病固然是要治的,但此事总归不宜宣扬,还请大师看罢之后,代为保密。”
对此她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到底在这京中,没人会蠢到得罪他们夏家。
“贫道自然知晓。”
道人被请进了堂内。
片刻后,头上裹着伤布的吕氏被两名婆子扶着走了出来。
穿戴还算整齐的吕氏双眼哭得红肿,面上却苍白无血色,一双眼睛惊惶不安地看向婆母和的那名道士。
道士……!
施法的道士!
难道也要像对待徐苏那样来对待她吗?!
自幼被娇生惯养长大的女子,在来自丈夫带来的巨大惊吓之下,再加之高烧不退,此时的神智已经有些混乱。
“母亲……”她流着泪,满眼乞求之色地看向薛氏:“儿媳什么都不会说的,儿媳日后一定听二爷的话……求您放过儿媳吧!”
薛氏眼神沉下。
“你可知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张口便是这等足以给家中招来祸事的胡话,难怪连向来好脾气的晗儿也要让人将她拘禁在院中。
“母亲,儿媳腹中还有着夏家的骨肉啊!”吕氏哭着道。
薛氏在心底冷笑出声。
废话。
若不是因为她腹中还有个孩子,这样的儿媳她看都懒得再多看一眼。
“这位大师是我请来替你驱邪的,你且安下心来,勿要再闹了。”
薛氏话罢,看向了道人,点头示意。
“驱邪……”
吕氏神色突变,口中喃喃着道:“是该驱一驱邪……”
道人走向她,被婆子扶着的吕氏怔怔抬头,对上了一双有几分高深莫测的眼睛。
“这邪祟出自这院内,而有孕之人体虚且易招阴邪之物……”道人缓声道:“若想解此入体邪气,必要找出邪祟真正藏身的根源之处,方能设法驱除。”
薛氏闻言自是道:“大师若真能将这污秽之物赶出去,必予重谢。”
且若当真是个有本领的,留在府中也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