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脸含笑的斜了一眼莺雪,直直看得莺雪粉脸俏红,瞥过头,暗暗啐了一口,心里却如蜜甜。
遂后,一行八人上山。因值逢五月,初夏方起,山中绿树透青,斑影丛笼,游人三三两两,散落于四方,待见得一干青俊郎君踏山游夏,有那眼尖者细细一辩,神情顿惊。晋室唯十州,此间俊彦即掌五州,半壁天下尽入囊中。
众人漫行漫观,直入山中野寺。
与此同时,山之背面,青树婆娑,青石道匍匐蜿蜒直达山颠,道中行着一群莺红燕绿,无载梳着堕马髻,簪花插两边,身袭宽领华服,手挽绫缨背纱,萝步轻旋,漫行于众女之前,在其身后,远远辍着数十带刀侍卫。
林影投虹,莺声清脆。无载细眉若描云,神情恬静。寻阳公主拽着裙摆,飘冉于林中,时而,捏着团扇扑向林中蝶,倏而,与宫女一道,四下里捕野兔,林中回荡着银铃笑声。
稍徐,寻阳公主玩累了,把团扇一扔,洋着一张红朴朴的小脸蛋奔过来,把合着的手掌摊开,轻轻将掌心蝶吹飞,笑道:“阿姐,为何不捕蝶”笑靥如花,格外明艳。
无载微微一笑,司马家的女儿即如笼中鸟,雍容华美却深锁禁宫,是以,当寻阳得知自己将嫁人时,欢快的样子即若明媚之月,而此时游历于山中,更是欢呼雀跃。
对此,无载深有体会,眸子却愈发迷离。近几日,司马绍遣人有意无意提及,无载当嫁人了,然其意却非成都侯。若非成都侯,无载不愿嫁,奈何身份虽异,但毕竟身处皇家,三申之后,终有一日,司马绍定会感昭以大义,诏令其嫁人。
“嫁于何人”无载轻轻喃念了一句。
寻阳扯了扯背后挽纱,笑道:“嫁于荀羡,寻阳即将嫁予。”眸子晶晶亮,转念一黯,轻声问道:“阿姐,那荀羡为何要逃莫非,真乃情怯皇恩浩荡乎”睫毛扑扇,将信将疑。
无载看着天真烂漫的寻阳,摘却她头上的树叶,笑道:“然也,皇恩浩荡,寻阳娇美,故而,荀驸马情怯。”
“哦”寻阳疑色尽去,一把抓住无载的手,欢快道:“阿姐亦嫁吧,早日嫁了,便可每日游山踏水,再不复宫中冷清。南康姐姐回宫时,羡煞寻阳也。”说着,嘟了嘟嘴,继而,想到开心处,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无载情不自禁的莞尔一笑,继而,眸子扑了两下,想到自己的心愿,心中又微微一酸,暗思:今日得以外出,踏游乃是其次,观人则为其真,据闻,镇南将军朱焘,年少有为,飘逸华俊。然,无载之心,何其不甘
“阿姐,阿姐”
凝眉暗思间,寻阳已奔至山颠,朝着无载招手。
红日悬野亭,清风满山颠。
两名僧童一左一右侍立于松林道口,道寺已知镇西将军与众好友将至,即命僧童摒弃来客。时光荏苒,转眼数载,僧童眉目依稀如昨,神情却已改,极尽恭敬。
众人鱼贯而入山寺,松柳缠青冠,青丝拂袍摆。小谢安跑得最快,直直奔至枯松下,仰头打量着枝头上的桂树与翠柳,渐而,背负了双手,眼睛睁得大大的,绕着枯树徘徊来去,转得一阵,把手伸进树中窟窿里,摸了摸焦黑的树壁,咂舌道:“奇哉,奇哉,果乃枯木逢春”
道寺侍于一侧,合什笑道:“天下之大,却尽在一念之间。一念生桂,一念生柳,此乃佛法无边”
“休得多言”小谢安
不耐烦的挥着手,转眼见身旁仅余莺雪抬首张望,刘浓等人却不在,当即钻出枯树丛,左右一看,只见一干人等正围着一堵画墙评头论足。
“春画满墙”小谢安眼睛豁然一亮,甩起袖子朝墙便奔。
道寺皱了皱眉,暗中嗟叹不休,却不得不堆起笑脸,跟在小谢安身后,走向画墙。
“妙哉,妙哉仰俯乾坤之浩瀚,细察九幽之清澈,唯此一画,着色大胆,笔法新颖,令人叹为观止。”谢奕磨拳擦掌,边看边赞。
“实乃妙物也”朱焘嘴角微歪,缓缓捋着下巴,眼神如炯。
“渍渍渍”祖盛浓眉轻跳,搓着手掌,浑身战栗。
袁耽左手负于背后,右手挽于胸前,竭力的仰着头,细细观画,嘴里却喃:“观此神女,眉目纯净,欲语还羞,却与一人相似。”想起了刘妙光,遂后猛然回神,继而,勃然大怒,一把揪过道寺,怒喝:“安敢戏我也”
道寺大惊失色,雪毛麈啪嗒一声坠地,乱挥着双手,嚷道:“红阳侯息怒,息怒。此乃欲天神妃,凡夫俗子观之则念之,故而心生异相”
“凡夫俗子”袁耽更怒。
刘浓笑道:“彦道莫怒,君且复观。”
袁耽悻悻的松开道寺,回头再看,顿时觉得与刘妙光确有不同,遂眯着眼睛一看,又大相径庭,恍然大悟,笑道:“然也,我心思妙光,故而生异。”
“哇哦春画”
却于此时,小谢安总算挤进了人群中,将将看了几眼,神情蓦然一怔,继而,眼睛咕噜噜一阵转,亦不知想到甚,嘴角抽了抽,璇即,眨着眼睛大叫。
朱焘笑道:“安石,若观之不清,吾可代劳。”说着,向小谢安伸出手,意指抱他起来看。
“谢小郎君,谢小郎君”莺雪低着头挪进来,嗔了朱焘一眼,蹲下身来,将手中丝巾一抖,拦住小谢安的眼睛。
“咦”小谢安看得开怀,正细细辩着笔法呢,殊不知,眼前却多一物,当即,伸手便拔,边拔边道:“何物,挡某之眼”
“噗嗤”
莺雪嫣然一笑,却将丝巾扯得更宽,死死的挡住小谢安的视线,柔声道:“谢小郎君尚年幼,不可观此画。”
小谢安无奈,飞快的看了看左右,见无人注意他,便轻声道:“再,再看一眼”
第三百九十四章子夜四时
画墙高高,小谢安掂着脚,不住上移。莺雪扯着丝巾,随其移而移。半晌,小谢安无可奈何,只得怅然一叹,面露不愉之色,喃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吾不敌也。”
莺雪莞尔一笑,答道:“然也。”
谢奕笑道:“阿大,何故不乐”
小谢安撇了撇嘴,嘟嚷道:“众皆观之,为何独谢安难睹”
褚裒常与小谢安斗嘴,从未尝胜绩,却屡败屡战,当即便道:“诸君俱乃七尺男儿,唯安石不足四尺,诸君皆乃冠盖英豪,唯安石尚乃总角斗草。故而,不可观之。”最后半句,摇头晃脑,声音拖得极长。
小谢安顿时怒了,稍稍一思,甩袖道:“标首草人亦乃七尺尔,斗鸡竞戏亦乃冠盖尔,吾不屑与同。”说着,挑着眉看向褚裒,意欲复来。
褚裒唯唯。
刘浓心中一乐,童心忽起,蹲下身来,拉着小谢安的手,笑道:“安石,此画虽好,然,观之易动神。再则,安石乃盛名雅士,诸位兄长并无他意,唯恐伤君盛德。”
“哦,盛德,盛德”小谢安挺了挺胸,继而,嘟了嘟嘴,定定的看着刘浓,轻声道:“美鹤,画中人为何肢体交缠,莫非,即乃阴阳循环乎”言罢,眨了眨眼睛。
闻此一言,众人皆惊,齐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