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此地隐士已然离去,我们莫若就此回返吧”
“已然离去”
桥然神色微愣,随之而喃,而后点头道:“然也,已然离去。”
“快看”
突地,祖盛在墙角惊呼,手里则捧着一个灰扑扑的物事,三两下将上面的灰尘一抹,再次惊道:“夏仲御他竟是夏仲御”
夏仲御,他怎会在此
刘浓心惊,疾迈两步,接过一看,果真是夏仲御。此乃腰玉,上面铭刻着主人名谓。夏统夏仲御,晋时大隐士,继柳下惠后最负盛名之君子,坐群美之怀而不乱
玉在,人杳
三人将玉葬在院中,随后经水道而出。刘浓回首看向水畔焦柳,早年应遭雷击,半边身子乌黑,而另半边身子却作翠青
猛地,一眼凝住。
赫然见得,在那乌黑的枝杆上,斜斜抽出一簇新芽
这时,听得祖盛在船头朗声漫道:“呜呼,踏游而寻高逸,门前一水兮,竹柳三枝。杳然而去兮,纵心随意然,悠悠我辈,正当冠年兮,断不可习”
“然也”
桥然本有些许感伤,闻言,神情骤然一怔,稍徐,抚掌而赞,转而笑道:“茂荫之言,慷慨而未尽,胸中定藏大志,何不让我与瞻箦共享”
“嗯”
祖盛回过头来,幽幽地看着刘浓与桥然,双手一摊:“志存于胸,不可知矣”
“哈哈”
“噗嗤”
闻者皆笑,笑声洒落身后,随着水纹斜作两行。
吴县,顾氏庄园。
太子舍人,顾荟薇之父顾和自后院迈出,回望一眼,满园皆是花海,中有一束大紫,最是娇艳,心道:兰陵萧氏来访,其目的为何族叔啊,吴郡妙音岂可嫁于北人幸而,荟薇,荟薇
想了想,心乱如麻,挥着大袖疾步而去。
第六十七章君子作歌
夕阳柔软。
杨柳青新,月色风帘半挑。余风徐来,幔曳枝摇,恰作絮起。
清香随之悄浸,似是桂香。
桥然钻出帘,站在车辕上,目视那两排雍容成朵的桂树,脸上笑意层层浮起,回首大声道:“瞻箦,茂荫,快到咯”
“哦,到,到啦”
祖盛自窗口探出迷蒙睡眼,嘟嚷着。
刘浓跳下车来,双手作拳对在胸前,缓缓用力左右一括,听着肩上暴豆般的噼里啪啦声,心情愉悦舒畅,笑道:“拘了大半日,茂荫亦下来走走吧”
“嗯正有此意”
闻言时,祖盛正在伸着懒腰,神色微微一愣,随即想起已至桥然庄园口,理应下车步行才是,赶紧哈哈笑着,跳下车来。
桥然挥着袖轻快的迎向二人,经得近二十日相处,三人已然彼此相知。当他提议至自家庄园稍作盘恒时,二人皆是欣然应允。
此次踏游,三人皆有所获。
刘浓松下三问与所咏诗赋惊艳全场,料来其美名不日便会再漫吴郡;桥然与祖盛进得第二问,诗赋亦颇佳。特别是桥然替刘浓代笔,一手钟繇细楷遒媚飘逸,得法虔称赞:墨瘦如风,佳骨小成。而祖盛,刘浓尚未将其已被陶龙骧看中一事相告,准备待回归华亭途中时再言。
两侧桂花悄悄开,半边夏风暖暖醉。三个少年郎君踩着木屐,挥着宽袖,意气风发、神态洋洋。身后则跟着一窜牛车,三五婢,十余随从。
穿出桂道,三人襟袖染得一层香,庄园则横卧于眼前。
祖盛抬目打量,但见白墙连绵作围一望而无际,边角竟是朱红作镶,而庄门更是纯红;其虽早有所备,仍被此奢华景象惊怔,嘴巴张得老大。半晌,渍渍叹道:“玉鞠,庄园真真真雅浚也,恰如其人矣”
“茂荫过赞矣”
桥然淡淡一笑,引着二人向庄墙行去。
刘浓虽然亦是微惊,可心中有数,桥氏起于桥公之前,百年前便是名门望族富庶无比,有此奢华庄园亦不为奇。况且,尚有那国色天香名传千年的二桥遗泽,在孙吴据江东时,桥氏公候不绝。若非魏代天下,再加上桥氏一分为二,人丁日渐单薄,到得如今只余一根独苗,断然不会沦落至次等士族。
此时,早有随从奔至庄墙大声通传。
待得巨大庄门缓缓而开,桥然负手立于朱门前,将手一摆,笑道:“瞻箦,茂荫,请”
踏入其中,人入画中。
春夏秋冬四栋画园,层叠而布。中有一条清溪绕园而走,宛转流向庄后千顷农田。沿溪遍植竹、柳、松,掩得四园若浮绿海。但见得白墙黑瓦、朱红檐角、画廊处处,转首又见飞亭危危。而人行于其中,揽尽四色异彩纷呈。不愧是传承数百年的大世家,昔日上等门阀。
三人并排而行,沿着青石路漫游而过,桥然边走边介绍着四园之景。
庄园极大,行得好一阵,落日将坠竹梢。
祖盛恹恹不振地问道:“玉鞠,尚有多久到啊”
“嗯怎地”
桥然愣愣地侧首,见刘浓面带微笑神色尚好,而祖盛却虚着眼睛仿若睁不开。神情一怔,随后恍然大悟,轻拍额间连连告罪。三人回返时,并未停留山水,疾疾赶了两日,若非自己因归家而心喜,定亦疲不可耐也。赶紧命人牵来牛车,笑着将刘浓、祖盛请上车,而后奔着心中早已备好的园子而去。
“咻儿”
青鸟细长双足在技头一颠,身子如墨团骤展,拍过柳梢直窜而下,将近廊中时挥翅渐慢,悄悄试探,随后转动着小黑豆,轻临白晰如玉的手掌。
掌心,有粟。
“小娘子,大郎君回来了”
脆脆的声音自廊后转来,正在喂鸟的小女郎双肩轻轻一颤,轻声道:“知道了”随后将双手一抬,青鸟扑簌簌飞走。
“啪,啪”
便在这时,廊后木屐声频频响起,熟悉的声音
莫非阿兄将,将那美鹤,带,带来了
小女郎心中一惊,随即将手端在腰间,缓缓转过身,漫眼看去,朱红画廊中行来了阿兄,却未见那美鹤。悄然吐出一口气,轻迈蓝丝履,款款迎向前,浅声问道:“阿兄,踏游可还顺遂”
“甚好”
桥然转过廊角,接过女婢递来的丝帕,边抹汗边笑道:“小妹,瞻箦、茂荫皆随我而至,将在咱们园子盘恒几日。近些日子,小妹身子可好”
“好着呢。”
小女郎恬静的答着,冉冉跪坐于案前,捏起案上白子,看向盘中略一思索,落子。随后淡淡的笑道:“阿兄此番踏游,料来定有所获吧。前两日,闻听姑苏断流,便和阿兄有关呢”
“姑苏断流”
桥然大惑不解,捉着茶碗看向独自对弈的小妹,见其细眉淡若云烟,嘴角略略带笑,实是美得不可方物。心中却暗叹:小妹自小便聪慧过人,不论棋、画皆胜过我不知凡几。自阿父、娘亲走后,这偌大的庄园便是她一人打理,若非如此,我怎可踏行于外葛先生曾言,过慧易夭阿弟已去,小妹
“啪”
小女郎持着黑子落向棋盘,似乎觉得这一着极妙,嘴角的笑意渐浓,缓声道:“华亭美鹤携友至姑苏,逢人挥麈邀谈于夕亭中;恰事时,闻者甚众,画亭环牛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