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月迷津渡雨雾藏舟, 河水波荡隐隐不安。
彭知县与?苏主薄披着蓑衣,上了水榭边停靠的?花船。
花船外?的?灯笼早已被雨水浇灭,船舱窗棂透出星点光亮。在这雾气腾腾的?河面中若隐若现, 如同阴森鬼船一般。
船夫披着蓑衣埋头奋力摇着船桨, 偶尔闻见争吵声望一眼船舱。
船舱内, 梁县丞一脸愤怒狂灌一杯酒水。
苏主薄满脸惊恐捏着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彭知县满眼憎恶,忍不住怒拍桌面低吼:“梁县丞,事到如今,你我三人之间必须要?舍弃一人保全其?他人。”
梁县丞那一脸横肉抽动,斜眼阴阳怪气道:“怎么?,如今我被革职, 就想让我舍命保全你们, 门都没有,反正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死一起死。”
风雨忽大河浪翻滚,船身吱呀乱晃。桌面倾斜碗碟移动险些摔落下来, 三人更是被晃得身躯不稳。
梁县丞身胖还?好些,按住桌面稳住身躯。苏主薄与?彭知县都是瘦骨如柴,抓住桌腿勉强稳住。
待风平浪静, 三人又是一副剑拔弩张之态。
梁县丞直呼其?名,阴笑讽刺道:“彭远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可是听说,你向那个玉侯爷告发梁某人。”
“彼此彼此, 若不是你先不仁, 彭某又岂会不义。”
二人听说对方向玉晏天告发,早已各自怀恨在心。
苏主薄胆战心惊开口劝道:“二, 二位大人,消消火,有话?好商量……”
话?未说完,二人投来凶恶目光,吓得苏主薄闭上了嘴。
“梁县丞,你的?主子如今已是自身难保,你不会以为?魏尚书不知,你是谁的?人吧?”
梁县丞听了彭知县之言脸色现惧,一时闷声不语。
彭知县忽然口吻缓和?,似在劝说:“眼下迫在眉睫之事,是如何应付那个玉侯爷,圣上不会无缘无故派其?前来,一定要?想到万全之策。”
梁县丞颔首赞同,苏主薄畏畏缩缩起身为?梁县丞斟了杯酒。
苏主薄赔笑劝道:“喝杯酒,消消气。”
梁县丞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可心头却是乱作一团。
彭知县重新入座,三人面面相觑。一时船舱内愁云密布,各怀鬼胎。
约摸一盏茶的?工夫,梁县丞虚晃着身子艰难撑桌而起,嘴里怒道:“你,你……”
只说一句,轰然倒地。
苏主薄冷汗淋淋,颤颤抖抖擦着汗起身走近察看。
梁县丞面色红润鼾声四起,看上去睡得香甜。
“你什么?时候下的?药?”
彭知县也走向梁县丞身边察看,有些不可思议的?瞥了一眼苏主薄。
苏主薄本就贼眉鼠眼,此刻更是眼露凶光,说道:“彭大人莫要?妇人之仁,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梁县丞,做成畏罪自裁的?假象,将全部罪过,推到其?身上来个死无对证。”
二人密谋片刻,往船舱外?窥探。见船夫盘腿坐在船头休整,一人端了杯酒出去假意敬酒。实?则想迷晕船夫,好实?施计划。
船夫不察饮了酒没一会,便靠着船沿鼾声大作。
二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梁县丞拖了出来。推入河中,眼睁睁看着梁县丞渐渐沉底。
雨势渐大雾气更浓,苏主薄却是满脸松快。
“苏主薄……”
苏主薄来不及应声,身后一重一个踉跄翻下船去。
“救,救命,彭远山,你好狠的?心……”
苏主薄挣扎着胡乱扑腾,眼见不远处有另一艘花船。奋力高呼求救,可那花船越离越远隐没在黑暗中。
河水涌进鼻腔,呛得苏主薄无法言语。彭知县背过身去,任由苏主薄消失在水面上。
彭知县亲自将船划到岸边,趁着雨夜无人仓皇离去。
可一早接到报案河岸发现了一具尸身,他本就心虚害怕不已。暗自猜测不是梁县丞,便是苏主薄的?尸身被发现了。
可他来到岸边见是梁县丞,又闻尸身被发现时便趴在木栈道上。顷刻间被吓昏过去,尸体怎会自己上岸。
不禁揣测莫非苏主薄未死,又或者东窗事发昨晚之事莫非被那船夫看见。
烈日当?头强光刺目,彭知县眯缝着眼眸逆光看向玉晏天。
可越想看清却是迎光流泪,索性蹲身来抱头痛哭道:“彭某所说句句属实?……”
玉晏天端坐到桌案前奋笔疾书,片刻后将纸张给谭县尉。
谭县尉拎起彭知县,喝道:“彭远山,画押吧。”
彭知县抬头睁开眼睛抹了眼泪,哆哆嗦嗦接过供词纸张扫了几眼。颤颤抖抖将拇指放入砚台沾了墨汁,又不死心望了一眼冷若冰霜的?玉晏天。闭上眼睛,重重按上手印。
“玉侯爷,彭某还?想问你一件事,魏尚书当?真要?杀我灭口。”
玉晏天将供词收好,慢条斯理起身回道:“本侯不知是何人要?杀你,不过梁县丞的?家眷无一幸免。”
彭知县瞠目错愕,急急道:“定是派了杀手,玉侯爷,彭某提醒你一句,小心为?上。”
玉晏天顷刻明白彭知县的?意思,有人要?杀他玉晏天这不足为?奇。
玉晏天命谭县尉将彭知县关押起来,算算日子惠安帝派遣的?接手东山城的?人也该到了。
东城米行也被查封,彭远山的?小舅子也被关押起来。一时东山城米面降价,百姓人人乐道。
而惠安帝本就猜忌魏英南,朝廷恐怕又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昨日他上奏公主回京之事,以及奏请如何处置裴泫铭一事。待收到御令,或许他便能重回京城。
日月不淹,珠流璧转,半月后。
京城,皇宫。
惠安帝一早去探望了淑妃,自打淑妃小产足月后身子一直不爽。缠绵病榻鲜少下床,整个人看上去胖了一圈内里实?则虚透了。
惠安帝从?淑妃那里出来,也不知为?何近日总念起徐内官。
一路在御撵上,惠安帝都是愁眉不展。
“陛下??x?,陛下……”
惠安帝方才入了太极殿,便闻见田公公急步匆匆赶了进来。
得见田公公手里的?几份奏折,迎上去抢了过去径直打开一份阅览。
惠安帝眉头舒展,田公公跟着陪笑道:“陛下,可是公主的?来信。”
惠安帝颔首感慨道:“公主最多还?有十日入京了,只是……”
惠安帝打开另一份怔在那里,顷刻间又现愁颜。
“陛下,只是什么?啊?”
惠安帝合上奏折举起来,解释道:“这份是边关来报,东昌国?退兵了,其?国?国?主希望两国?结姻亲之好,互通商贸惠及百姓。”
田公公不明所以赔笑道:“这是天大的?好事啊,陛下为?何愁云满目?”
惠安帝冷哼一声,田公公慌忙弯腰垂首。
“为?表诚意,这东昌国?要?将他们嫡公主沐颜公主嫁过来,朕膝下无子,何人与?之婚配?”
田公公闻后略加思量回道:“将那公主纳入宫中,做陛下的?嫔妃不就得了。”
惠安帝摇头转身走向御案前,放下折子这才说道:“事情怪就怪在这里,东昌国?点名要?将沐颜公主嫁与?我朝的?青年才俊,你觉得谁最合适?”
田公公一脸为?难思量半天,谨慎开口:“此次的?新科状元林闻朝,论?家室论?学?识,人也算样貌堂堂,与?东昌公主正好匹配。”
惠安帝颔首应了一句:“朕也是如此打算。可是你看这份。”
惠安帝取出第三份,言道:“这份落款日期与?上一份仅隔了两日,可这上面直接点名东昌国?国?主希望玉晏天与?沐颜公主婚配。”
田公公闻后吃了一惊,急道:“这怎么?行,若我们公主回来知晓还?不得闹翻了天。”
惠安帝重重叹口气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何人向敌国?举荐了玉晏天。”
“陛下,陛下是说裴家……”
这也不难猜测边疆两国?谈判,必然是裴家代表朝廷代表皇帝。
惠安帝阴沉着眼眸,不屑道:“这个老东西还?不死心,他以为?让玉晏天做了别国?驸马,他裴家就有希望染指朕的?公主。”
田公公哎哟一声道:“这,倘若处置不当?,引起两国?再?次开战这可是大事啊!”
惠安帝落座提起御笔回了一份奏折,又行云流水写起了另一份。
一盏茶后,惠安帝将两份折子交与?田公公嘱咐道:“快马加鞭加急送出去。”
田公公应声疾步奔了出去,惠安帝却是坐立不安。
那两份折子,一份是给裴啸凌准东昌国?沐颜公主入京。另一份也是给玉晏天的?,让玉晏天协同裴泫铭速速回京。
东山城那边,玉晏天将周老管家入土为?安与?其?子葬到了一起。
按照前些日子传来的?御令,彭远山押解入京等待大理寺会审。
至于苏主薄的?尸身,早在事发几日后便被打捞了上来。
苏主薄的?家眷,倒是平安无事。如此说明,苏主薄并未威胁到幕后之人。
只是玉晏天一日去往庄太傅府上途中,马匹忽然失控险些出事。
玉晏天本就会功夫,自然伤不到他。可在玉晏天看来这更像是一种警告,也间接证明了那日梁县丞家中惨案确实?是杀手所为?。
杀手如今只是动了马匹,便说明人已然混进了玉府。对方十分精明,待玉晏天前往马厩察看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刘管家对于马厩这种小事也不上心,对于那人并无任何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