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月上枝头夜墨至, 宫灯摇晃脚步急。
小宁子将?画轴送到东宫,拎着灯笼赶去祥乐宫报信。
祥乐宫内,惠安帝久久等不到公主, 不免有些忧心也无心用膳。
吴贵妃斟了一杯酒, 想起玉晏天一声不响便离开, 亦是无法释怀,满脸惆怅道:“莫说公主了,臣妾这心里都不是滋味。”
惠安帝接过酒樽又放下,有些不悦道:“贵妃,这是在怪朕?”
吴贵妃慌张起身跪地:“臣妾不敢,只?是担忧公主罢了。”
惠安帝嗤鼻一哼道:“贵妃起来?吧,若公主来?了好生宽解一下。”
吴贵妃缓缓起身微微颔首, 刚想言语听见门外有动静。
“小宁子, 不是让你去迎公主,公主呢?”
惠安帝也闻见了,大声喊道:“让他进来?回话。”
小宁子猫着腰随着田公公进来?,便要跪拜, 惠安帝迫不及待无耐性再等,直接挥手道:“免礼,快说, 公主呢?”
小宁子恭恭敬敬回道:“回陛下,公主得知侯爷离宫,悲伤过度眼下已在北宫歇着了。”
惠安帝听着悲伤过度有些心疼,追问?道:“公主未说要找朕?”
小宁子如实道:“没有。”
惠安帝叹了口气吩咐道:“命人去北宫看着, 莫让公主出了什么事。”
田公公挥动拂尘打了一下小宁子, 训道:“还不快去北宫守着。”
小宁子连连应声,慌张退了下去。
吴贵妃开口询问?:“陛下, 为?何?不去看看公主?”
“公主也该懂事了,朕相?信她定能断情舍爱成?长起来?。”
惠安帝自?行回到桌前,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叹道:“贵妃再陪朕喝上几杯吧。”
吴贵妃识趣也不好再言其他,只?是在一旁默默斟酒。
翌日,南宫盛蓉在玉晏天床上悠悠醒来?。
双目仍旧红肿,也不知梦中哭过几回。发髻散乱,憔悴狼狈。
那日贡院,裴大国中风倒地。
她以为?她与玉晏天之间最大的威胁不在,可未曾想满心欢喜到头来?却是空欢喜。
“公主,用早膳了。”
小宁子在房门前轻轻叩门,他身后?跟着几个宫人有人端着早膳,有人端着换替的衣物。
公主听见肚子不争气的抗议,也不想再难为?自?己,音色嘶哑命道:“更?衣。”
小宁子听见后?推开门,命令宫人进去替公主更?衣。
公主无精打采,任由宫人替她更?衣。
更?上一件,丁香色交领襦裙。宫女轻柔梳着公主如瀑青丝,千丝万缕根根似乎藏着公主的忧伤。宫女小心询问?:“公主想梳什么样式的发髻?”
南宫盛蓉哪还有心思打扮,淡淡说道:“寻常的便可。”
宫女应声,心灵手巧很快梳好未出阁女子常见的垂鬟分肖髻。
“上膳吧!”
各式膳食被端了上来?,南宫盛蓉味同嚼蜡只?喝了碗清粥。
“小宁子,备马,出宫。”
小宁子应了一??x?嗓子,十分为?难道:“公主要出宫,那得经过陛下允许……”
瞧见公主投来?冷冽的目光,小宁子咽下了后?半句。
南宫盛蓉带上软鞭,不顾小宁子与宫人的阻拦,纵马出宫去了。
很快消息传到惠安帝那边,他忙令暗卫追上去暗中保护。
耳边风声呼啸,马蹄哒哒疾奔。
南宫盛蓉骑马到了魏府门口停下,她今日来?只?是单纯想看望一下魏子良。
魏府正门的守卫,并不识得南宫盛蓉。不肯放行更?不去通报,恰好魏子悠正好回府。
魏子悠见有妙龄少女找上门来?,以为?她那弟弟惹了风流债,上前问?道:“这位女郎如何?称呼?来?魏府有何?事啊?”
南宫盛蓉看魏子悠一身绯色官服,直截了当报了她的名字:“我?是南宫盛蓉,来?府上找魏子良。”
魏子悠一听是公主殿下的名讳,展臂弯腰恭敬行拜礼。
南宫盛蓉摆摆手,随意道:“宫外不必这么多规矩,子良哥呢?”
魏子悠领着南宫盛蓉进入魏府,边走边说:“那日从贡院回来?,子良便将?自?己闷在房里不出来?。”
南宫盛蓉蹙眉担忧道:“可有好好用膳?”
魏子悠一听眉开眼笑道:“殿下放心,他才不会亏待自?己的肚皮,我?看他多半是与我?母亲置气。那日贡院发生之事,传得沸沸扬扬,都说是我?母亲为?了制衡裴尚书,釜底抽薪连儿子的前程都舍弃了。”
“委屈子良哥了。”
南宫盛蓉心中当然明?了,裴泫铭暂不能入仕为?官。裴大国中风病倒,都是他父皇所希望的结果?。
魏子悠颇有感慨:“委屈自?然是委屈,可他本就不愿入仕为?官,只?不过有这个由头,日后?好与我?母亲分辨几句。”
话毕,魏子悠停了下来?已到了魏子良房门口。
魏子悠上前叩门唤道:“阿良,公主殿下来?看你了?”
屋内传出魏子良不屑一顾的回应:“三姐姐莫要诓骗我?,公主怎会来?魏府?”
南宫盛蓉听着魏子良的声音中气十足,稍稍放心,开口唤道:“子良哥,这可不是待客之礼啊?”
魏子良听见南宫盛蓉的声音,呼啦一声将?房门打开出来?。
魏子良发冠歪斜,有几缕发丝垂散。面圆饱满,色则红润看着当真是未消瘦一分。
魏子良仔细打量南宫盛蓉,发觉她杏目微肿,反而先开口宽慰道:“晏天不辞而别,定是有苦衷……”
不提还好,一提内心强压的酸楚翻涌,南宫盛蓉瞬间又红了眼眶,口是心非娇嗔道:“提他作甚,他就是个混蛋……”
魏子良挠挠头发髻又乱了几分,魏子悠在一旁公主的私事她也不好插口,只?是掏出手帕上前替公主擦拭泪痕。
魏子良从袖口掏出一封信,郑重其事解释道:“这是庄太傅走之前托人送来?的书信,太傅知我?无缘本次春闱,怕我?心中烦闷邀我?到东山一游。我?打算这两日便动身去,一路游山玩水正好去见见晏天问?个清楚。这九年的情分,他说走便走,可曾拿我?魏子良当兄弟看。”
魏子良说着说着竟有几分忿忿不平,南宫盛蓉听后?突然止住了抽泣。
“子良哥说的对,有些事得当面问?清楚。”
魏子良突然有不好的预感,急问?道:“公主你不会是想去东山找晏天吧?”
南宫盛蓉满眼坚定,冷哼道:“他想撇下本公主,想得到美。”
魏子悠忍不住劝道:“殿下,如此贸然去东山,陛下绝不会允许,这东山离边疆军营不远,裴啸凌可在那呢。”
裴啸凌乃是裴大国的幼子,二?品武官镇东大将?军。镇守边疆,统领十万南临大军。
南宫盛蓉听后?烦躁不已,说道:“裴啸凌,怎么哪哪都有裴家,他就是再厉害,终究是臣子,难不成?还真想造反啊?”
“公主,这话可不能乱说,隔墙有耳。”
魏子悠有些谨慎环顾了一下四周,魏子良也赞同魏子悠所言,耐心劝道:“公主有何?话不好言语,写成?书信,待我?捎去给晏天……”
南宫盛蓉摇摇头坚持己见道:“我?要的是他回京,写书信又有何?用。”
她又看向魏子悠问?道:“魏少卿,裴尚书的病依你看是真是假?”
魏子悠并未亲眼看过,只?能将?近日城中的流言相?告:“传言都说是真的,毕竟太医去看过了。”
魏子悠顿了顿,将?心中的猜测缓缓道出:“那日中风应当假不了,可中风又不是不治之症,倘若因?此丧命,裴啸凌必会闻丧举哀回来?奔丧,边疆无人镇守内忧外患啊。”
这些南宫盛蓉多少有所耳闻,可她疑惑不解道:“除了他裴啸凌,竟没有可取代的大将?之才吗?”
魏子悠感慨道:“即便有那也是裴家一手提拔上来?的,换谁都是裴家的人。”
南宫盛蓉不甘心道:“可我?父皇才是皇帝啊,再说裴尚书年纪大了迟早有这一日。”
魏子悠颔首道:“正因?为?迟早有这一日,陛下才会隐忍多年,未有万全的把握之前,绝不能轻易妄动。”
魏子良听着朝堂这些尔你我?诈便觉头痛,打岔道:“三姐姐,这些话又是母亲对你说的吧。”
魏子悠默不出声算是默认,南宫盛蓉亦觉得苦恼不已。
这时下人来?报:“公子,云家女郎来?了。”
魏子良听见云楚清来?了,交代下人带她过来?。自?己则慌慌张张返回房内整理?仪容。
魏子悠向南宫盛蓉告辞,毕竟她在此他们同窗三人也不好言语。
片刻后?,云楚清来?了。
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眼眶微红似乎也刚哭过。
云楚清见南宫盛蓉也在此,一向稳重的她只?是行礼竟不与公主言语。
“楚清姐姐,可是因?为?裴泫铭贡院一事记恨于我??”
这些年在宫中,公主多少也看的出来?云楚清的心思。
云楚清并未否认,急赤白脸为?裴泫铭打抱不平道:“公主可知科举对读书人有多重要,公主如此不是要他的命吗?”
南宫盛蓉还未想到如何?应答,可魏子良冲出来?气急败坏道:“云楚清,你好生糊涂啊,我?劝过你多少回莫要将?心思放在裴泫铭身上,你为?何?偏不听。”
云楚清呜咽出声,委屈道:“子良哥,科举这事你就不恼吗?”
魏子良仰天长笑坦坦荡荡道:“他裴泫铭要怪只?能怪他是裴家子孙,怨不得别人。而我?为?何?要恼,男儿志在四方?,又不是只?有入仕为?官这一条路可走。”
“啪啪”南宫盛蓉鼓掌叫好:“说得好,子良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