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烈日炎炎, 明?明?花红柳绿。
浮翠流丹的景致,却不能令美人舒怀。
南宫盛蓉着了一件青紫罗纱裙,眸色呆滞, 似有成霜的深秋荒凉。
小宁子奔过来, 禀报:“殿下, 陛下说,让您随意,两月之期一满,必须回宫。”
南宫盛蓉挤出笑意,回身入了寝殿,故作欢声笑语道:“晏天哥哥,你我去?公主府, 住一段日子, 可?好?”
玉晏天同?样一身青紫袍衫,毫不犹豫应声:“好,一切听?从你的安排。”
南宫盛蓉扶起玉晏天,乘上仪车到皇宫门口。
周小婉领着温若飏, 已然候在宫门外?。
若想有孕,她的身子还需调理。
如今赵太医她是信不过的,唯有温若飏可?用。
乘上马车, 去?往公主府。
连续七八日,温若飏配合施针为玉晏天治疗眼疾。
而南宫盛蓉每日喝那些滋补的汤药,只盼玉晏天尽快恢复目力。
这日,暮色苍茫时。
她闲来无事与他在凉亭纳凉, 池中锦鲤如初欢愉。
只是一些鱼食, 便让它们趋之若鹜,欢腾万分。
玉晏天一瞬眼眸刺痛, 感到一丝光亮。??x?
隔着眼纱,光亮忽明?忽暗。
他抬手恍然间,隐隐若若似有五指轮廓。
他唇角含笑,总算恢复一些目力。只是模模糊糊,仍看不清楚。
玉晏天没有声张,待他全然恢复再与她说不迟。
“殿下,姜将军,与魏公子来了。”
南宫盛蓉抛下一把鱼食,望着池面涟漪激荡,开怀笑道:“快请他们过来。”
南宫盛蓉将鱼食交与周小婉,回身去?向玉晏天身旁,欢声雀跃道:“今日晚膳,我们几人小酌一杯,如何??”
玉晏天朦朦胧胧间,见她笑靥顷刻消失。抿唇吞咽哀伤,随即又挤出笑意。
他怎会不知,她每日强装笑脸。
他又何?尝不是,只是二人皆闭口不提伤心之事。
“殿下,晏天……”
魏子良与姜栋如从前那般,嬉笑争喊过来。
他二人身旁皆有夫人作陪,如此肆意潇洒,怎能令南宫盛蓉不羡慕。
她藏起悲色,笑靥明?媚迎接四人。
魏子良许久未见过玉晏天,见他眼疾仍未好,关?切道:“晏天,你的眼睛……”
南宫盛蓉闻之打断魏子良,冲其摆手示意,莫要提眼疾之事。
魏子良即刻会意,如常打趣道:“你二人真是,来公主府小住,也不相邀欢聚。”
云楚清附和笑道:“殿下,你不知,他回来这些日子,天天念叨着,何?时能见王爷一面。”
南宫盛蓉瞧了一眼,惴惴不安的宇文沐颜,她拘谨假笑,有意藏在姜栋身后。
姜栋牵住宇文沐颜的玉手,二人猛然屈膝跪地。
“殿下,我姜栋替……”
魏子良不明?所?以,愕然惊呼:“姜栋你们夫妻,这是作何??”
南宫盛蓉松开玉晏天的胳膊,上前俯身先扶宇文沐颜,正色道:“姜夫人,你已是真正的南临国?子民,从前之事皆是你无心之过,愿你与姜栋哥,白首偕老。”
宇文沐颜神情错愕被扶起,她意料过种种,可?对?方竟如此豁达大度。东昌国?已被南临灭国?,她已不是什?么?敌国?公主。
宇文沐颜郑重应道:“沐颜,定将太女殿下之言,铭记于?心。”
魏子良好奇不已,在玉晏天耳畔嘀咕:“究竟是何?事?你们又有何?事,独独瞒着我一人啊?”
见玉晏天默不作声,魏子良一拍脑门,自我宽解,调侃道:“看我,若是能说,岂会瞒着我。”
“你总是如此机灵。”玉晏天轻笑打趣,魏子良沾沾自喜,挥起折扇。
“小宁子,在凉亭中备上晚膳。”
南宫盛蓉拉上云楚清,乐颠颠道:“难得聚在一起,今日定要开怀畅饮。”
小宁子应声,匆忙下去?准备。
姜栋倒是实在,担忧问道:“晏天,你能饮酒吗?”
玉晏天颔首爽朗轻笑:“醉酒,自是不能,几杯不妨事。”
少焉,众人便围坐在凉亭中。
入夜天灰,宫灯绚烂。
仲夏之风袭来,碧池之水叮咚流淌,似有几分置身于?林籁泉韵之中。
除了宇文沐颜,这几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提起儿时趣事,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觥筹交错,不知觉入了夜半。
除了宇文沐颜与玉晏天,其余几人伶仃大醉。
“喝,我没醉……”魏子良醉眼恍惚,捏着酒杯伏首在桌面。
姜栋摇摇晃晃想要起身,终是撑不起身子,跌回原位。
云楚清借着酒劲,又哭又笑道:“王爷,你交代的事情都办妥了,裴泫铭,他应当可?以轮回投胎了吧!”
之前在东山城分别时,玉晏天拜托魏子良。来日回京,为裴泫铭做法超度。
南宫盛蓉撑着额头,酒言酒语:“裴,裴泫铭,对?啊,今日独缺了,他一人,呵呵……”
玉晏天眼前昏暗,径直冲宇文沐颜提醒道:“姜夫人,莫再生事,搅了你安宁的日子,与姜栋好好过日子。”
宇文沐颜起身,郑重施礼回道:“沐颜谨记,永诚王教诲。”
玉晏天颔首,拍手唤人将几人扶去?客房。
凉亭恢复寂静,玉晏天将南宫盛蓉拦腰抱起。
他虽然看不真切,勉力看得见一些。
玉晏天缓慢而行,生怕眼力不察摔跤倒地。
南宫盛蓉迷迷糊糊半启眼,望着抱她而行的玉晏天,陡然间酒醒了一半。
“你,你……”她只觉舌头发麻打结,口齿不利。
玉晏天扬唇温和细语:“似乎恢复了一些,眇眇忽忽还不真切。”
南宫盛蓉贪杯醉得厉害,即便醒了一半,酒劲仍然浓烈。绯腮艳唇,媚眼如丝,抬手攀上他的脖间。
转眼入了寝殿,藕荷色罗帐惊起潋滟,遮掩住纠缠身影。
红烛含羞摇曳,罗帐荡漾隐隐映出一丝春光。
忽而,传出南宫盛蓉媚声急语:“不行,你舅父温太医嘱咐过,这些日子,让你我禁~欲不得同?房。”
浓郁情动?,怎会因此消散。只听?玉晏天耍赖哄道:“良辰美景,怎可?辜负,何?况,你我不说,舅父他又怎能知晓。”
“可?是……”
他强势封唇窃玉偷香,她本就心醉魂迷再难抵抗。
朝朝暮暮,窗间过马,一个多月后。
玉晏天目力恢复,只是掩人耳目仍旧遮着眼纱。
这些日子,过得逍遥快活,偶尔与姜栋几人相聚。
南宫盛蓉更是洗手作羹汤,玉晏天在一旁为她打下手。
“今日的乌鸡参汤,如何??”
南宫盛蓉满眼期待,等着玉晏天品鉴。
玉晏天拧眉,煞有介事抿了一口:“嗯,甚是鲜美。”
听?闻赞许,她眉开眼笑张嘴要他喂。
鲜香入口,她得意洋洋:“我的手艺,果然精进不少。”
“殿下,殿下,皇后娘娘让您,速速回宫去?,说是淑妃薨了。”
宫中来人,小宁子慌张来报。
南宫盛蓉眸色一哀,应了声:“备马车,回宫。”
玉晏天似乎并未错愕,只是方才面上的愉悦不在。
南宫盛蓉与他十?指相扣,说不出安慰之语。
两月之期只剩几日,来日或许便轮到玉晏天了。
一路马车上,二人相对?无言。
互相心如明?镜,克制悲伤情绪。若一开口,只怕泪流不止。
万和宫,宫人只是戴孝跪地垂首。
灵堂中,仅有贵妃一人的哀嚎哭丧声。
姚皇后是在一旁伤感,偶尔垂泪。
南宫盛蓉手心一颤,与玉晏天进入灵堂。
姚皇后见二人进来,泪涌更甚,哽咽道:“昨个,半夜去?的。你二人去?给淑妃,磕头敬香吧。”
吴贵妃哭得肝肠寸断,望见玉晏天更是痛哭流涕。
“天儿,你告诉姐姐,你淑妃姐姐为何?会,突然重病不治?”
玉晏天跪在灵前三?叩首,吴贵妃扑过来,狰狞哭喊:“天儿,你倒是说话吧,她这病来得蹊跷啊。”
姚皇后只道吴贵妃哀伤过度,忙含泪劝道:“贵妃如此,淑妃如何?走?得安宁。”
玉晏天声色发颤,违心道:“姐姐连太医的话都不信,那陛下,可?有说何??”
南宫盛蓉烧着纸钱,玉晏天所?言正是她所?想之事。
惠安帝既然不想被人看出端倪,面上应当会做做样子。
此时,只听?姚皇后忧心忡忡道:“陛下听?闻淑妃薨了,忧伤过度病倒了。蓉儿,你待会,记得去?向你父皇请安。”
应当是惠安帝以此为借口,到了都不愿见淑妃一面。
吴贵妃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我可?,可?怜的妹妹,为何?,打你,你病重,陛下,一次都未来探望过。”
姚皇后急着为惠安帝开脱:“太医不是说了,会过上病气的,陛下近来身子不济,哎,贵妃,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吧!”
玉晏天假装摸索扶起吴贵妃,耐心劝道:“姐姐回去?歇着,灵堂由我守灵。”
姚皇后摆手命人,搀扶吴贵妃回祥和宫。
“蓉儿,记得去?看你父皇,母后得去?陪着吴贵妃。”
姚皇后匆匆嘱咐一句,便抬足慌张追了上去?。
这宫中日子寂寥,若吴贵妃有个三?长两短,她与何?人说贴己话。
虽说有太女这个女儿,可?太女终是太女,怎能每日陪她闲聊家常。
玉晏天重新跪在蒲团上,催促南宫盛蓉:“蓉儿,你去?向陛下,请安吧。”
她犹豫再三?,方才勉强嗯了一声。
走?到门外?几步之遥,回身见玉晏天身躯抖动?,也不知是不是在悲泣。
她不敢逗留,料他不想,让她见他哀伤落泪。
飘散而出的焚香之味,令她喘息不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