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漫天大雪, 让丧事味更浓郁。
雪花飞扬整整两日,雪厚没过了膝盖骨。
这?两日,裴啸凌不吃不喝跪在灵前?守着。
魏子越自然也没有离开半步, 温若飏则仍旧操持着丧事事宜。
玉晏天每日都会去灵前?, 敬香叩拜。
只是他?一去不久, 便?被裴啸凌命人赶了出去。
温若飏只说裴啸凌心情悲痛,让他?莫要在意。
第三日,午时?。
在灵堂大帐前?,清理出一块空地。
架起了柴火垛,裴大国连同?棺椁一起被焚烧了。
熊熊大火中,裴大国化为一坨灰烬。
裴啸凌亲手将骨灰装进?坛子里,抱着坛子回去了自己营帐。
裴啸凌一离开, 温若飏便?遣散了众人各自回帐休息。
魏子越熬了这?两日, 亦是身疲力竭。
可她担心裴啸凌这?两日滴水未见,特意弄了参鸡汤端回营帐。
魏子越仍旧披麻戴孝,入帐却?见裴啸凌已然脱去孝衣。
裴啸凌将骨灰坛子,与自己的陌刀摆放在一起, 怔立在那里。
“大将军,用些参鸡汤吧!”
魏子越深知裴啸凌心情悲痛,这?裴泫铭的死讯才传来几日。又发生此事, 裴家真真是只剩他?独身一人了。
魏子越收了平日里的急脾气,语调刻意温婉贤淑。
裴啸凌闻声回神,只是冷冷冰冰说了句:“谢谢。”
魏子越以为裴啸凌会拒绝饮食,哪知裴啸凌接过羹盏, 坐到桌前?食用起来。
“阿越, 命人备些热水,我要沐浴。”
魏子越应了一声, 便?招呼人来备上热水。
魏子越则亲自伺候,裴啸凌沐浴。
魏子越不敢多言,她只觉得今日裴啸凌十分古怪。平日里避之不及,今日为他?沐浴竟不反对。
裴啸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竟魏子越心疼不已。
尤其是侧腰那道,粉嫩的新疤痕。想起那日的冲动,她不禁又是一阵后悔。
裴啸凌沐浴完,便?上了床榻歇息。
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
魏子越未敢与裴啸凌同?塌而眠,生怕扰到他?。
她窝在短榻上,裹着羊毛毯子睡得倒也踏实。
半夜三更,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身上一凉一热交替。
她惊慌睁眼?,却?发觉裴啸凌横抱着她,往床榻走去。
裴啸凌从未如此,她又闭眼?继续假寐,想知道裴啸凌究竟要做何。
虽说如此,魏子越早已心慌意乱。甚至觉得身上燥热,险些忍不住重?新睁开眼?。
她感到身子,被裴啸凌放到了床榻上。
只是身子仍旧被裴啸凌紧紧拥着,她一动也不敢动,不自觉绷紧背脊。
自打成亲后,不论她如何主动引诱裴啸凌。对方都避之不及,甚至不让她靠近。
她的气息已乱,只觉得面红耳赤。
“阿越,我知道你?醒了。”
裴啸凌的声音低沉干哑,却?又温柔绵绵。
魏子越再装不下去,猛地睁开眼?,对上裴啸凌有些迷离的双眸。
“你?没,没事吧?”
如此亲密相贴,是魏子越从前?不敢想的。
她下意识抬手摸向?裴啸凌额间,自言自语疑惑道:“并未发热啊?”
裴啸凌脸上的温柔,一瞬消失殆尽,郑重?其事道:“阿越,我此刻很清醒,给我生个孩子吧……”
魏子越被裴啸凌的话,震得七荤八素。待她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裴啸凌十分霸道扯了她的衣衫,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
魏子越只觉得神智嗡嗡不清,她盼这?一刻许久。
真到了此刻,她那份女?中豪杰的气概却?不知所踪。
从未想过她竟也如,那些千娇百媚的女?子一般。婉转迎合,温柔如水地嘤嘤承受。
停了两日的大雪,重?新嚣张纷飞而落。
北风萧萧高声喝,夜冷帐暖度销魂。
五日后,玉晏天收到玉国公的家书。
信上书,玉国公重?病命不久矣,盼弥留之际再见他?一回之类的话语。
裴大国亡故的消息,玉晏天早在那夜便?命人传信回了京城。
只待收到惠安帝同?意返京的旨意,便?动身先去东山城,见一见玉国公。
京城,驸马府。
玉晏城一身茶色襴衫,手拿书籍毫无正形的瘫坐在红木太师椅上。
摇头晃脑闭眼?背着:“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
一句尚未背完,便?没了耐心。
甩手便?将书扔到书桌上,气愤起身冲到房门前?,怒吼道:“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门外?犹如门神的金甲禁卫,不为所动并不搭理玉晏城。
玉晏城也只是大吼大叫,却?不敢拍打门板。
之前?拍打门板,被杖责了十大板警告。
他?回京已有三个多月,这?三个月一直被关在房中。
田公公曾亲自登门,吩咐他?要刻苦读书。
既然是宫里的意思,玉晏城自然不敢违抗。
只是再被关下去,他?只觉得自己会发疯变成傻子不可。
“我不出府,便?在花园里转一圈便?可,两位大哥,麻烦通融通融……”
玉晏城仍不放弃恳求,门外?依旧安静如初。
玉晏城没辙,只得返回书桌前?。
愤愤不平,挥毫下笔。来来回回写了许多,却?只有一个静字。
待写足了一百遍,方才的怒火已熄。手腕发酸,随意将狼毫笔扔到了白纸面上。
“把门打开。”
门外?突然传来女?子的声音,玉晏城听着有几分像林文锦。
林文锦奉命将他?捉回京城,二人一路相处十几日。他?十分笃定,绝对没听错。
玉晏城欣喜若狂奔向?房门口,喊道:“林文锦,你?怎么来了,莫不是想我了。”
门外?来人确实是林文锦,她今日未着练武劲服。
而是一身牡丹色襦裙,发髻亦是梳着女?儿家的流苏髻。
玉晏城愣了神,傻呵呵道:“你?今日倒像个美人。”
林文锦峨眉一拧,嗔斥道:“油嘴滑舌。”
玉晏城可没工夫与林文锦拌嘴,眼?瞧着开了房门,拔腿就跑冲了出去。
林文锦见玉晏城发狂奔了出去,急忙命道:“快拦住他?。”
玉晏城没跑几步,便?被那两名禁卫扭押住了。
林文锦圆润的秀脸一绷,凶巴巴训斥道:“瞎跑什么,太女?殿下要见你?。”
虽说这?太女?殿下是他?嫂嫂,可太女?这?身份令他?发怵。
何况他?一次都未见过太女?,太女?脾气如何都未可知。
玉晏城老实下来,求道:“林女?郎,这?太女?殿下,为何要见我啊?”
林文锦甩着烟紫色丝帕,没好气回道:“去了不就知道了,快着点?,殿下还?在前?院等?着呢。”
“太女?殿下,今日心情如何?”
玉晏城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嫂嫂,只有畏惧。
玉晏天已然够可怕了,这?个嫂嫂定然不是个好说话的主。
不然为何他?听到的流言,皆是玉晏天被太女?治得服服帖帖。
短短一路,玉晏城心中七上八下,十分忐忑。
原本盼着出房门,此刻出来了只剩下惊恐不安。
很快,??x?玉晏城望见凉亭中,有一黄衫女?子。
这?明黄蟒纹,只能是皇家穿得。
玉晏城壮着胆子,打量起太女?殿下。
太女?盘发束冠,杏眼?明仁,雪肤花貌。不怒自威,气韵高贵。
恰巧,南宫盛蓉仰首看向?玉晏城。
玉晏城只觉得腿一软,匆忙跪地拜道:“拜见太女?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南宫盛蓉一听,调侃道:“倒是懂礼,起来吧!”
玉晏城垂着头不敢与太女?对视,只听太女?一本正经问道:“书,读得怎样?”
玉晏城略略思量,骗道:“尚可。”
又听太女?说道:“你?有十七了吧?”
玉晏城老老实实颔首,应道:“回殿下,年初便?已十七。”
玉晏城听着这?话,带着几分轻快。不由抬起头,偷瞄向?太女?。
“本太女?也十七了。”
他?见太女?,唇角含情,喜道:“玉晏天十七岁时?,早已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一听是夸赞玉晏天,玉晏城是一句也听不进?去。
一分神,再听已是太女?严肃斥道:“听说你?到如今,连个秀才都未考上。”
玉晏城瞥见林文锦,冲他?挤眉弄眼?。后知后觉明白过来,方才屈膝跪地。
玉晏城不敢有半分辩解,只能由着太女?继续训诫:“这?里是京城,不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东山城,任由你?胡作非为,永城王的脸面亦关系着皇家的脸面,你?若想出府,先考个秀才再说吧。”
哪知玉晏城,忽然不管不顾脱口而出:“那还?是让我回东山城去吧,这?京城待着也实在无趣。”
南宫盛蓉没有恼怒,神色一沉,凝重?道:“对了,今日我来是要告诉你?,你?母亲马氏染了恶疾,已然亡故了。”
玉晏城乍闻,自是难以置信。
他?猛然看向?林文锦,又看向?太女?殿下,怨恨道:“殿下为何拦着我,命人捉我回京,害得我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见过……”
玉晏城呜呜咽咽起来,嘴里来回重?复着:“都怪我,当初为什么要闹着来京城,若不来此,也不会任人软禁不得自由……”
南宫盛蓉叹口气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吧。”
玉晏城充耳不闻爬了起来,疯喊道:“我要回东山城,我要回去……”
南宫盛蓉无可奈何挥挥手,林文锦便?会意让禁卫押解玉晏城回了房。
玉晏城狂喊乱叫,搅得南宫盛蓉心烦意乱。
前?两日接到玉国公的折子,说是打算在这?月二十自行了结。
那日是玉国公的生辰,选在那日即是生辰亦是忌日。
裴大国已逝,令玉晏天回京的圣旨今日送了出去。
一想到玉晏天,要亲眼?面对玉国公的死。
她又远在京城无能为力,只盼玉晏天的痛楚可以少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