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见面
商陆从没有想过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未来的丈母娘。
夏津南总是能猝不及防的给他个惊喜,比如说之前答应两人交往试试的时候,比如说现在。
他站在寒风中抽完一支烟,刚把明灭的一点踩灭,在一抬头,前方出现两个人影。
一个清瘦挺拔,另一个……看的怎么这么眼熟?
风太大,没等商陆眯着眼睛看清,夏津南就走过来了,站到他面前,说:“妈,这是商陆,我的……男朋友。”
商陆被他「男朋友」这个称呼一震,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夏津南又说:“商陆,这是我妈。”
没了……
三个人在风里愣住。
商陆说:“这里冷,先上车吧?”
薛静脸上没什么表情,红着眼眶显然是刚刚才哭过。夏津南陪薛静坐在了后排,商陆尽职尽责的给两人关好车门,安静如鸡的坐在前面当司机,“去哪?”
薛静在外面守了一晚上,夏津南想着让她吃点东西,于是说:“去吃饭。”
商陆带着他们去了一家自己常去的雁居楼。
店面不大,建在寸土寸金的地方,飞檐琉璃仿古两层小阁楼与周围的现代高楼格格不入,却带着一股清雅的韵味。
做到包厢里,商陆将菜单给薛静递过去。薛静一路都未与他说过话,此时也不买他的账,将菜单一推偏着头看向窗外。
夏津南看了商陆一眼,冲他微微笑了笑,做了个口型说:“别在意。”
商陆点点头,自家儿子突然出柜,认是怎样开明的母亲都是无法接受的,薛静这样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服务生出去后,商陆倒了两杯清茶分别放在两人的面前,清了清嗓子,刚想开口说话。
薛静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突然转头过来盯着商陆,吓得商陆一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给咽回去了。
薛静目不转睛盯着商陆,话确是向着夏津南说的,“儿子,是不是他强迫你的?你告诉妈,妈给你做主。”
夏津南无奈的说:“妈,是我自愿的。”
薛静转过头去,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咱们不演戏了行不行?津南,你要是想要资源,妈可以给你找。”
“妈!”夏津南拧眉打断她,“我不是为了资源!”
“不可能啊、不可能啊,我儿子之前还交过女朋友,怎么突然就成了同性恋了……”
薛静越说声音越酸,她哽咽着,刚止住的泪水又滑下来,“儿子,听妈的话,你要是想玩一玩妈不反对你,但是你得注意身份。”
这话说的商陆的脸一下子垮下来,夏津南说:“妈,我是认真的。”
薛静强装出来的坚强在此刻土崩瓦解,她塌着肩膀手肘抵在桌面上,手掌撑在额头,低声的哭泣着。
薛静向来是一副女强人的样子,在夏津南面前哭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这屈指可数的次数中有一半都是装出来的。
她哭的伤心,种种委屈接踵而至,夏津南手足无措的看向商陆,商陆同样一脸懵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薛静哭了一阵,渐渐的由低泣变为抽噎,夏津南忙不迭的递上纸巾,搂过她日渐瘦弱的肩膀,说:“妈,对不起。”
饭菜很快就上齐了。上来的净是些清淡的菜式,清炒菜心、干煸豆角、芦笋鸡、凉拌黄瓜,还有一份皮蛋瘦肉粥。
装在青瓷盘或是雕花盆碗中,赏心悦目。
夏津南夹了块鸡肉放进薛静面前的盘子里,他之前与因为演戏的事薛静有嫌隙,常年不联系,但毕竟是母子,心里多少还是记挂着的,尤其是今天在医院看到她被众人围着的样子,夏津南一瞬间理解了这个故作坚强的女人。
父亲去世,他离家出走,偌大的担子落在这个中年女人身上。
虎视眈眈想要财产的、假意逢和的、背后捅刀子的、觊觎家主位置的……这么多年,都靠她一个人扛。
清粥小菜别有一番滋味,薛静根本没心思吃饭,筷子动了没两下就挺住了,说:“津南,咱们走。”
夏津南说:“妈,再稍等几分钟,林叔还没到。”
吃的差不多了之后,商陆说:“阿姨,我是真心的。”
夏津南看了他一眼,也跟着说:“妈,我也是。”
“你也是什么你也是!”薛静气扇了夏津南后背一巴掌,积攒的怒气通通朝他发出来,“你懂个什么,你们能在一起一辈子吗?一辈子不要孩子?夏家嫡长这一脉就剩下你一个,你、你……你让你爸何以瞑目啊?”
提到去世的夏宏,夏津南心里一跳,沉默一会儿,说:“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薛静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她扯着夏津南站起来,“走,咱们回去!”
夏津南叹了口气,对跟着站起来的商陆对了一个眼神,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意思是手机联系。商陆点点头,夏津南便跟着薛静出了门。
到了饭点,外面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薛静一言不发的带着夏津南回本家,一路上再也没跟他说过话。
两人一路沉默着,林叔在夏家呆了这么多年,夏老爷子的事儿昨夜也听说了,他说:“夫人,大少爷在这儿,有什么事儿别急,慢慢解决。我们这帮子都是认少爷的。”
他说这话原本是想安慰安慰薛静,没想到效果却适得其反,薛静听了他这话,冷笑一声,说:“大少爷、大少爷——他能有个什么用!”
林叔被她火枪似的语气吓了一跳,不敢再说话了,在前面安安静静的开着自己车。
夏津南也没敢多嘴往枪口上撞。
进了夏家之后还有佣人想过来问问夏老爷子的情况,一看薛静领着夏津南满脸冰霜的样子也没敢过来。
薛静带着夏津南直奔后院祠堂,那扇四四方方的小木门供奉着族谱记载的列祖列宗的牌位,里面常年燃着香烛,一进门一股缭绕的烟气扑面而来,薛静指着面前的牌位厉声说:“跪下。”
夏津南跪到蒲团上,薛静又说:“衣服脱了。”
夏津南将风衣脱掉,只剩下层薄薄的白衬衫。
薛静从后面的架子上抽出一支又软又细长类似于竹条的十寸多长的鞭子,右手狠狠一甩,竹条登时在他的后背留下一道火辣辣的印子。
小鞭子顶部被削尖了头,一层薄薄的衣料根本抵挡不住尖利的竹尖只是一下衣服便被划破了一道小口子。
夏津南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脊背却是依旧挺直着的。
薛静问他:“知道错了吗!”
夏津南说:“我没错。”
薛静又抽了一下,她问:“错了吗?!”
“没错。”夏津南唇崩成一条直线,仍是之前的回答。
一下、两下、三下……
薛静的手酸极了,她的手不自觉的颤抖着,夏津南仍是那句话不肯改口,“我没错。”
后背传来火辣辣的痛感,腿已经麻过好几轮,膝盖因为长时间的跪着已经由酸痛变得没有知觉,夏津南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当年报考电影学院的时候是、坚持离开夏家庇佑走自己路的时候是、现在与商陆同样也是。
他没有错。
也不后悔。
他不想在活在夏家的庇佑之下,也不想在让他们在左右自己的生活,他不想永远生活在阴影之下,更不想让薛静以爱的名义捆绑住他。
“津南!”薛静眼睛通红,“你……糊涂!”
糊涂又怎么样?
何况他并不觉得自己是糊涂。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气,薛静气的摔门而去,或许是一个小时或许是两个小时,夏津南跪的头昏脑涨,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全靠撑着旁边桌子这才没有倒下去。
不知跪了多久,外面传来敲门声,管家推门进来,说:“少爷,二爷他们来了,夫人叫您出去。”
夏津南身上一阵阵的发冷,他反应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了。”
因为长时间在跪着,夏津南起的时候膝盖一酸险些没有站起来,他靠着墙缓了一会儿,这才慢悠悠的走出去。
手机一直放在外套里,夏津南想给商陆报个平安,让他别担心。
一拿出手机才发现上面有几十个未接,全是商陆打来的,平均三四分钟一个,手机被他拨的只剩下个位数字的电量,正想着要不要回过去,商陆的电话又打进来,夏津南顿了两秒,接起电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是沙哑的:“喂?”
商陆问:“你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夏津南极力掩饰着,“被训了一顿,没事。”
商陆那边安静了几秒,说:“我在夏家门外。我都看到了……你的那帮亲戚们,是来找你。”
夏津南见瞒不住,索性也不瞒了,说:“好不容易让他们逮住机会,能来的肯定全来了,你放心吧。我顶得住。”
夏老爷子这么一倒还不知能不能再起得来,他健朗时候震慑住的那些个心思各异的人此刻蠢蠢欲动,纷纷想在这块大肥肉上分一杯羹,夏津南心里明白的很,这事儿躲不过,只能去面对。
商陆也明白其中的利害,他说:“我等你。”
“好。”夏津南笑了笑,“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