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搜查
佟茉雪端起药碗, 康熙想要阻止,但她已经将药送到了嘴边。
她闻着那味儿,想着周院正口中说的配方, 怎么也过不去心里那个坎。
要不,这毒还是不解了吧。
佟茉雪眉头微蹙,将药碗朝周院正递过去, “周院正,要不你帮我试试药?”
原本跪在地上的周院正,瞳孔大张,身子猛地往后仰了一截,连连摆手道:“熙妃娘娘, 您若是感觉腹中空空, 倒也不必再用此药,想必娘娘您经过刚才一番催吐,已经将那夹竹桃细粉吐出不少。”
佟茉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就知道,这老家伙不可信,上次在钟粹宫就看出来了。
康熙寒着脸,声音冷冽:“可还有其他药性温和的治疗方子?”
周院正战战兢兢, 沉吟片刻,“绿豆汤亦可解毒。”
雅拉格格叉腰望着周院正,不满道:“既然绿豆汤可以解毒,你为什么不早说!”
周院正唯唯诺诺道:“这, 这不是,急救解毒嘛, 没想到娘娘已经提前催吐了……”
佟茉雪听及此处,愈发觉得, 太医院是需要安排点可靠的人手了。
这后宫里的人比她想象中,更热爱下毒这一手法。
她这次是侥幸食用的不多,要是下次剂量足足的,她这条小命怕不是喝再多的鸡子粪汤,也保不了。
如岚听到周院正提及绿豆汤也能解毒,和皇上行礼告退后,便飞快朝后院小厨房而去。
康熙实在不放心佟茉雪的身体,便又让周院正再次给她切脉。
经历了多次的呕吐,佟茉雪身体总算好受了许多,倒没那么恶心了,只是需要不停喝水来补充长时间呕吐丢失的水分。
在等待如岚煮好绿豆粥的时间里,佟茉雪头疼得不行,靠在康熙身上,渐渐睡了过去。
屋内的人也相继退了出去,雅拉格格见佟茉雪没有大碍,这才放心离开了,宋姑姑忙跟着将她送出承乾宫。
刚出正殿,雅拉余光就瞥见侧边配房那儿,有个人在地上爬,当即吓了她一大跳,指着那个方向道:“那,那边有个人!”
宋姑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发现是如月,忙安抚雅拉格格,“格格,那是昨日被杖责的如月姑娘,她应该是担心咱娘娘,放心不下。”
雅拉格格心中微动,跟着宋姑姑到了如月身边。
如月刚爬出房间门,她也怕吓着人,就在门口想要叫住宫里的太监宫女问话,哪知道大家行色匆匆,都没注意到她。
如月看到宋姑姑和雅拉格格一同过来,忍着下半身的疼痛,着急地询问:“格格金安,熙妃娘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雅拉格格为她的忠心感到唏嘘,安慰道:“你主子没事,别担心了,回去好好养伤,快点好起来,才能更好地伺候她。”
如月不相信,她看向宋姑姑,宋姑姑将她扶起,沉声道:“别担心,事情都解决了,娘娘没有大碍。”
如月这才放下心来,由宋姑姑扶着到了床上躺着。
正殿内,佟茉雪躺在榻上,已经沉沉睡去。康熙小心翼翼抽开手臂,帮她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走到外间,周院正此刻还在外间候着。
康熙瞥了眼垂首站立的老太医,冷声问道:“周太医,这夹竹桃花瓣的毒性,究竟有多严重?”
周院正摸摸自己的脑袋瓜子,叹口气道:“这夹竹桃中毒,轻则头晕目眩,腹泻呕吐。重则抽搐昏迷,甚至死亡。”
他顿了顿,又道:“娘娘这算是轻症,没过多食用那芙蓉糕。”
康熙周身笼罩着寒气,说话的声音也没有一丝温度,他指着桌上的那盘芙蓉糕问道:“这下毒之人,用毒的剂量如何?”
周院正也在疑惑,于是直接说道:“微臣也在纳闷,这一整盘的芙蓉糕,所用的夹竹桃粉的剂量,也不足以毒死人。这下毒之人,难道只为了让别人吃了难受一阵?”
康熙站起身来,端起那盘芙蓉糕打量,漆黑的眸子暗沉得让人发憷。
他将盘子重重地放在桌上,冷声道:“梁九功,直接带人去延禧宫搜查,务必给朕找出这夹竹桃粉来。”
同样都是用花来害人,这次的手法,与上次钟粹宫事件如出一辙。
他脑海中闪过赫舍里氏和那拉氏的面孔。那拉氏平时再怎么跋扈,也不可能让胤褆去做下毒这种事。
但一想到那拉氏平时没少和佟茉雪针锋相对,他又不确定了。
难道,真的是她吗?
未等梁九功退下去,他又吩咐道:“赫舍里庶妃的房间里,也仔细搜查,别放过任何边角。”
梁九功忙躬身应是,赶紧退了下去。
延禧宫里,正殿传来那拉氏责备胤褆的声音:“你跑承乾宫去干嘛?”
胤褆不假思索地说道:“我给福雅送芙蓉糕去!”
那拉氏气不打一处来,揪着他耳朵骂道:“你就这么喜欢用热脸去贴别人冷屁股,是不是?!”
胤褆歪着头,抓住他额娘的手,嗷嗷大叫道:“才没有,福雅和熙娘娘待我可热情了,熙娘娘还给我吃她亲手做的枣饼!”
那拉氏见他还敢顶嘴,更是火冒三丈,“这延禧宫里缺你一口吃的,你要跑别人那儿吃?”
胤褆向来就是个浑不吝的,越是骂他,他越是反抗,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他汗阿玛,可是康熙这不是不在这儿嘛。
于是胤褆毫不顾忌他额娘那张气得变了形的脸,回敬了她一句:“熙娘娘做的枣饼,比额娘你做的糕点都要好吃。”
那拉氏一开始还对他手下留情,现在直接顺手抄起瓶子里的鸡毛掸子,就往胤褆屁股上招呼。
胤褆不敢顶嘴了,在屋子里东躲西藏,就是为了少挨几下打,延禧宫正殿内一时间又吵又闹。
偏殿里,赫舍里庶妃忐忑地询问芸鹃:“你放了多少剂量?”
芸鹃悄声道:“主子放心,奴婢放的剂量不足以毒死人。”
赫舍里庶妃抿着唇,微微点头,“只要让人发现胤褆带去的糕点有毒,众人就会怀疑那拉氏,这样就够了。”
她眼里跳跃着兴奋的光,一双手绞着手里的帕子,微微笑道:“到时候,再把上次那拉氏用花粉陷害钟粹宫小阿哥的事情抖落出来,那拉氏就不配再养育胤褆了。”
芸鹃心中亦是一喜,她跟着赫舍里氏多年,终于要守得云开了。
赫舍里氏心中思忖着,得想个万全之策来指出那拉氏是花粉事件的主谋,她绝对不能亲自露面。
要是让胤褆知道是她指认那拉氏,一定会忌恨她,以后再也不和她亲近了。那她就算是抚养了胤褆,也没什么用。
那拉氏手里举着鸡毛掸子,追着胤褆满屋子跑,锦雀拖住她,用力给胤褆使眼色:“大阿哥,主子也是为了您好,您服个软,别惹主子不开心了。”
胤褆哪里肯服什么软,他甚至觉得额娘追着他打的模样有些好玩。
他嘴里略略道:“才不,我说的都是实话,熙娘娘做的吃的,就是比她做的好吃。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然后来怎么不做了?”
那拉氏使劲掰开锦雀的手,恶狠狠地指着胤褆的鼻子骂:“小兔子崽子,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你去承乾宫认熙妃当娘算了,还回来干啥!”
胤褆见她真的动怒了,哪里肯让她真的打自己,皮得跟猴似的,嬉皮笑脸道:“熙妃再好,也不是我亲娘,哪有当儿子的嫌弃亲娘的,嘿嘿,打不着,打不着,不陪你玩咯。”
说完,一溜风似的跑回后院寝殿了。
那拉氏被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她站在门口,骂骂咧咧道:“这臭小子,怎么,怎么一点皇子的威仪也无,上蹿下跳得像什么样子!”
锦雀在旁边扶着那拉氏,笑着劝道:“大阿哥年纪尚小,是活泼了些。”
那拉氏大喘着粗气,叨叨个不停,“他这哪是活泼,简直皮得狗都嫌弃。”
话音刚落,就听见宫门口传来喧闹之声。
“梁公公,您这是?”门房的小太监腆着张脸,笑脸相迎,但看着梁九功身后跟着的五六侍卫,又有点发憷。
梁九功没工夫跟他废话,没好气道:“滚开,别拦路!”
说着就将门房的小太监一脚踹开,径直带着人就往延禧宫里闯。
那拉氏手里还捏着鸡毛掸子,斜睨着梁九功,轻喝道:“哟,这不是梁公公嘛,你是走错路了吧,怎的带着人闯我延禧宫来了!”
梁九功微微一笑,欠身道:“那拉庶妃,奴才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了!”
他挥手示意,高声道:“开始搜查吧,不许放过每个犄角旮旯,边边角角。”
那拉氏面色一沉,冷声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梁九功脸上的笑意未减,态度也算恭敬,“奴才能有什么意思,皇上只命令奴才带人来搜查延禧宫,具体是个什么意思也没让奴才给庶妃交代呀!”
那拉氏今晚要不是吃得少,整个人都要被气噎住,先是那不省心的儿子,然后又是眼前这阴阳怪气的死太监。
她虽看梁九功不顺眼,但毕竟是皇上跟前的近侍,她也不敢得罪,于是放缓了声音,好言好语道:“梁公公,皇上突然派人来延禧宫搜查,究竟所为何事?”
梁九功见那拉氏态度缓和了不少,却不肯卖她这个面子,冷哼道:“庶妃做了什么好事,您心里自然比奴才更清楚。”
听着侍卫在屋内翻箱倒柜的声音,那拉氏那颗本就不平静的心,再度翻江倒海。
她气得将手上的鸡毛掸子用力一摔,砸在青砖上,发出了几声噼里啪啦的声响,却也没解掉心中的郁闷之气。
那拉氏虽在气头上,但还算理智,她使了个眼色给锦雀,嘱咐道:“去大阿哥屋里看着,一会儿侍卫搜查到他那儿,别让他犯浑。”
锦雀应声,朝后院跑去。
侍卫们搜得很仔细,不放过一切疑似药物的东西。但在正殿内什么也没搜查出来,就又往偏殿去。
那拉氏让宫女搬了把玫瑰椅过来,她就坐在月台上,边磕瓜子,边冷笑着看这群人搜查。
梁九功负手站在旁边,皮笑肉不笑。
侍卫将正殿搜完,过来回禀:“梁公公,正殿搜完了,没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那拉氏斜睨着梁九功,啐了一口瓜子皮,冷哼道:“你们还是别白费功夫了,这延禧宫连只耗子也藏不了,还能私藏什么别的!”
梁九功瞪了一眼那侍卫,冷冷道:“正殿搜不出东西,还有偏殿,后院还有房间呢,都给咱家挨着挨着地搜,一一搜仔细了。”
那拉氏心中也纳闷儿了,这梁九功的嘴跟锯嘴葫芦一样,横竖都问不出个话来。
今晚突然又来搜查延禧宫,又是为的什么事?
钟粹宫马佳氏那小阿哥,天天病恹恹的,也没出什么大问题啊。
她都有些后悔当初用那荷花花粉了,没得逞不说,还惹了身骚。就马佳氏儿子那身子骨,当初什么也不做,估计也活不长。
侍卫们还未去后院搜查,就在偏殿的配房里搜出了两个小药瓶。
侍卫让人去通知梁公公过来查看,梁九功歪着嘴角嗤笑一声,瞥了眼嗑瓜子动作僵住了的那拉庶妃,抬脚就往偏殿去。
那拉氏正要跟过去,梁九功却示意侍卫拦住她,气得那拉氏当场破口大骂:“梁公公未免太放肆了些!”
梁九功无意和她多费唇舌,躬身道:“庶妃,您别怪罪奴才!”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偏殿配房里去,这是那拉氏大宫女锦雀的房间。
那拉氏看着梁九功朝锦雀房间走去的身影,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了,但被两个侍卫拿刀拦住,她也没有任何办法。
梁九功进到屋子里,看了眼束腰小桌上的两个小瓷瓶,问道:“就是这两瓶?哪里搜出来的?”
侍卫指着移开的木柜,带梁九功到墙边,他掏出半截空心砖道:“我们两个挪开柜子,发现地上有砖灰,这才怀疑墙上被人动了手脚。仔细查看后,果真发现了这里是中空的,拿开一看,藏了两个小药瓶。”
梁九功神色骇异,暗叹:好细的心思,那拉庶妃这样粗枝大叶的人,身边竟然跟了这样心思缜密的人。
他打开其中一个药瓶,用手扇了扇,闻了闻味儿,沉吟道:“有点像荷香。”
另一瓶味道不明显,只有股淡淡的花香,他眉头微蹙,仔细辨别,但闻不出是什么花香。
梁九功沉思片刻,吩咐道:“都收起来,我先带去承乾宫,你们将砖放回原位,暂时不搜了,守在延禧宫里,不许任何人进入这个房间。”
他从配房里出来,看都没看那拉氏一眼,飞快地出了延禧宫,就往承乾宫去。
那拉氏坐在玫瑰椅上,眼看侍卫们不再搜查了,心中忐忑不安,忙叫身边的小宫女去后院把锦雀叫过来。
偏殿内的赫舍里庶妃,坐在窗边,将外面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她嘴角浅浅浮上一抹笑意,幽暗的灯光下,那笑容阴森森的,让人看了瘆得慌。
芸鹃见梁九功从锦雀屋子里出来,心中升起一股阴谋得逞后的快感。
锦雀仗着是那拉庶妃身边的大宫女,没少在她面前作威作福。
要是那拉庶妃倒了台,看她锦雀还怎么耀武扬威!